第156章 余烬里的战吼(2/2)
众人齐转目光。艾瑞克兜帽低垂,苍白手指轻点沙盘上代表忠嗣军团的黑色区域。
“忠嗣军团,200万。”
泰坦皱眉:“忠嗣军团虽是主力,但面对第九军团...”
“他们够‘嫩’。”艾瑞克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嫩到能让第九军团露出全部獠牙;也够‘多’,多到能撑到我们看清对方的真实实力。”
他顿了顿,苍白的手指拂过镰刃:“我带他们去。”
四人先是一愣,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皆未开口阻拦——算是默许了他的提议。
临行前,索罗特终是忍不住开口,目光灼灼:“你可有把握?”
“若他们无惧死亡的话...此战必胜!”
...
暗红色的构装阵列在旷野上铺开时,像一块被战锤反复锻打的铁板,每一寸都透着纪元沉淀的冷硬。第九军团的魔导士方阵率先展开能量穹顶,淡金色的符文在穹顶表面流转,将正午的阳光折射成细碎的光刃——这是经历过上千场战役的老兵们用本能筑起的第一道防线。
两百万忠嗣军团的钢铁洪流撞过来时,大地的震颤带着魔导核心的嗡鸣。后方阵列的“湮灭炮”齐射撕裂长空,淡金色的能量束砸在金色穹顶上,炸开的涟漪让穹顶符文明暗不定,却始终未能使其崩裂。
“远程无效!”忠嗣军团的指挥官嘶吼着捏碎通讯水晶,“近战集群,冲锋!”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穿阵列。忠嗣士兵们眼中的焦躁瞬间被决绝取代——他们想起死亡统领证照时的冷漠和果决:“若尔等无惧死亡的话...此战必胜!”
更想起龙皇陛下的那句“汝等应为‘自己’而战”、“汝等更应,向这个世界证明——汝等,曾来过”。
没有犹豫,近两百万具构装铠甲同时迈开步伐,魔导战刃嗡鸣着划破空气,靴底碾过大地的轰鸣比湮灭炮的炸响更震耳。
就在他们冲过旷野中线的刹那,第九军团的远程反击终于亮起。
没有湮灭炮的轰鸣,只有阵列间隙突然窜起的幽蓝流光。那些隐藏在“铁壁士”侧后方的魔导士精锐,长杖斜指苍穹的瞬间,杖尖凝聚的能量珠已锁定冲锋队列中最密集的节点。幽蓝光束并非横扫,而是如精准的箭矢,每一发都钻进忠嗣军团的构装关节——那里是能量流转的薄弱处,也是新兵最容易忽略防护的位置。
第一波流光落下,冲锋队列最前方突然空出一片。三十名忠嗣士兵的构装铠甲关节处炸开幽蓝火花,动力核心瞬间过载,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嘶吼,就随着惯性向前扑倒,躯体在地上滑出长长的血痕;第二波流光更刁钻,专挑士兵间的缝隙穿行,引爆了三名举盾掩护同伴的士官腰间的备用魔力匣,连锁爆炸让周围二十人瞬间失去战力。
冲锋变成了在火网中穿行的死亡行军。忠嗣士兵踩着同伴的残骸向前,淡金色的能量束仍在身后徒劳地轰击穹顶,身前则是不断收割生命的幽蓝流光。有人试图用盾牌格挡,却发现那些光束总能绕开盾面;有人想加速突破,却在踏入某片区域时突然被地面窜起的符文锁链缠住——那是第九军团预先埋下的陷阱。
当最前排的忠嗣士兵终于冲到距离第九军团阵线五十米时,两百万大军已只剩百万出头。他们的构装甲胄上布满焦痕,不少人肩甲碎裂、战刃崩口,却依旧嘶吼着举起武器,眼中燃烧着“无惧死亡”的火焰...
然,等待他们的,却是另一幕更加令人绝望的现实——如果说先前的远程火力对决,是败于战术储备的浅薄;那么接下来的近身搏杀,实则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明明已汲取了百年前第一军团惨败的血色教训,明明将每一道战术细节反复演练至骨髓,明明在个体实力、装备精度乃至意志的坚韧上,都丝毫不逊于眼前的敌军...可此刻,他们依旧只能眼睁睁地重蹈覆辙...
——不过是接触的刹那,忠嗣军团的士卒便齐齐倒下整整一排,那动作快得肉眼几乎无法捕捉轨迹。
仿佛他们并非在挥刀、抡锤,而是在执行一道重复了千万次、早已刻进神经与血脉的工序;
仿佛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与自己同属血肉之躯的战士,而是一台台由岁月与战争锻造出的杀戮兵器——精确、无情,且高效到近乎亵渎生命的地步。
残骸的倒地声与战刃破风的低吟交织在一起,如同某种节奏冰冷的乐章。第九军团的士兵列阵不动,前排的盾面刚一错开,斜刺便闪过幽寒的金属光——那是比风更快的杀意。
忠嗣军团最先扑上的一个队列,甚至没来得及劈砍,喉口、关节、心口便同时崩裂,魔力泄出的火花在空气中短暂绽放,随即熄灭。
那些“怪物”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踏步、斩击、换形、前压、再斩——每一个环节都精准到近乎魔导机械,哪怕面前是一名体型高出半个头的重甲士,也能在两招之内将其肢解得连反击的空隙都没有。
忠嗣的战士们一次次怒吼着冲入,却像是被投入粉碎机的钢铁人偶,刚踏入攻击半径,就被利刃和战锤以匪夷所思的轨迹切开,或直接震得构装骨架塌陷。血与魔力混合成的雾气开始在阵前弥漫,脚下的泥土被反复染成暗红,又被践踏成黏腻的浆泥。
有人试图抱住敌人的手臂为同伴制造破绽,可那条手臂的主人只是略微一沉肩,便反手捅入对方肋下的空隙,让他连闷哼都没发出便彻底瘫软;有人挥出蓄满斗气的一击重斩,却在刀锋落下的前一瞬,被一只盾面硬生生挡住,然后被盾缘砸断了颈椎。
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忠嗣军团的士兵不够勇敢,也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大,而是——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早已将杀戮化作本能的“怪物”。每一记进攻、每一次防御,都是上千次生死交锋的结晶...
仅仅三个小时,旷野上的嘶吼便彻底归于死寂。
两百万忠嗣军团无一生还,尸骸与残甲如同暗潮般铺满原野,血浆在战靴下凝成厚重的硬壳。
第九军团静静伫立在原地,构装铠甲上溅凝的血痂在阳光中泛着黯红的光,仿佛是他们身躯的一部分。目光越过遍地的死寂与尚未散尽的能量烟尘,穿透那横陈如山的尸海,直抵更远处——卡奥斯大军的主阵,依旧如压境的乌云横亘在地平线,魔导核心的幽光在云层缝隙间闪烁,如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俯瞰着这片血色大地。
阵列中,只有金属冷却的脆响与风卷战旗的猎猎声。每个人的呼吸都沉重如铅,却无人挪动半步。他们就这样站着,如同贝洛防线上生长出的暗红岩壁,沉默、冰冷,隔着一片屠戮过的死土,沉默地对峙着远方那片更加庞大的阴影。
“200比1...这应该就是你们真正的实力了吧...”森冷干涩的低语,像是从某个深不见底的墓穴里渗出。伴随声音,一道手持巨镰的恐怖身影从天而降,径直落于第九军团阵前。
即便并未释放一丝威压,甚至连动作都平缓到近乎迟缓。可就在他落地的瞬间,这支从未在战场上退过半步的第九军团,却是齐齐后退了数步——
卡奥斯大军最高统帅之一——死亡神子,艾瑞克·希尔伯格·德罗萨。
龙皇赦封:死亡统领。
他没有理会那支屠戮了己方两百万大军的第九军团,目光只是落在脚下那座由两百万忠嗣军团尸体堆成的血色丘陵。
“本统领说过——若尔等无惧死亡...此战必胜。”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条事实,“如今,尔等既已做到...那么,也该是本统领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伴随话音落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顷刻间笼罩了整个战场——那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寒冷,而是当死亡降临之时,身为活物,本能涌起的战栗与窒息。
血色丘陵般的尸堆开始轻微颤动,断裂的铠甲在彼此摩擦间发出低沉的哀鸣,
如同沉睡者被无形之力从永眠中拖拽而起。
枯竭的眼眶深处,幽蓝的微光一点点亮起,无声蔓延,直至将整个旷野染成冰冷的光海。
成千上万的尸骸缓缓立起,动作僵硬却整齐,生前的表情与伤口被凝固在最后一刻,唯有那份记忆犹在——但已与生命无关。
“战争...才刚刚开始。”
...
冰冷的光海中,第九军团依旧沉默列阵。
没有人后退,也没有人移开目光。
直到那股森寒的死亡气息与他们的杀意在空中交汇——阵列深处,忽然响起第一次齐整的怒吼:
“为了帝国的荣耀!”声浪如钢铁撞击般扩散,将旷野上的寒意劈成锋锐的涟漪。
暗红的构装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凝固的血光,这支老兵之军再度举起武器,
迎向那支刚从死亡中归来的敌军。
“为了帝国...为了龙皇...”
嘶哑的口号从亡灵群中挤出来,不成调却带着熟悉的顿挫——他们记得这句口号该怎么喊,就像记得该如何握刀、如何冲锋。
战场上,微风夹杂着阴冷的亡灵气息,撕扯着每一寸血肉和钢铁。忠嗣亡灵军团缓缓集结,幽蓝的光芒在残破的躯体间跳动,仿佛死者的目光在暗夜中复苏。
第九军团不再是之前那般淡然,铠甲上的暗红血迹斑驳而沉重,铁锈和裂痕诉说着刚刚的厮杀。
“为了帝国的荣耀!”他们的口号虽依旧响亮,却夹杂着疲惫与戒备。
然回应他们的,依旧是那声颤抖的、断断续续的呐喊,“为了帝国...为了龙皇...”那声音似乎带着千年冤魂的哀号,也携着战士们最后的坚决。
这一次,这支死而复生的军团的攻势却比起首次更加凶猛,仿佛他们不只是单纯的尸体堆积,而是一支有意识、有记忆的战斗机器——遭受攻击会下意识用未断的手臂格挡;被劈开的躯干倒下时,残余的手指仍在抠挖对方铠甲的缝隙...
这一役,第九军团损失惨重,八万多名老兵倒在了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人数锐减至四十万。
然而,现实却依旧残酷——纵使是“不死”的军团,也只是在这支“荣耀”的军团身上留下了一道不轻不重的伤痕。
第二次交锋的寒意尚未散尽,第九军团的甲胄上还挂着微微颤动着的残肢。
当忠嗣亡灵军团第三次从尸山血海中站起时,连风都带着更沉的死寂——这些亡灵的魂火比上次更亮,断肢重组的速度快了近半,甚至会下意识地用残骸掩护同伴的冲锋。
有人看到这一幕,喉结微微滚动,低声道:“它们在记。”
第九军团已褪去首次面对亡灵时的慌乱。
他们不再试图劈碎整具亡灵躯体,而是专攻眼眶后的魂火核心——这是用八万战友的尸体换来的战术。
但亡灵的难缠远超预期:被击散魂火的残骸并未彻底沉寂,散落的肢体依旧能循着某种诡异的本能重新聚合...
激战至正午,一名魔导士为逼退近身的亡灵,仓促间释放了扇形火焰魔法。幽蓝的魂火撞上橙红火焰的刹那,竟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那具本该重组的亡灵残骸在火中蜷成焦黑的团,魂火彻底湮灭的瞬间,连周围蠕动的残骸都静止了。
“火...能烧干净。”有人在厮杀中嘶吼着发现了这点。
但这发现来得太迟,也太零散。魔导士们的火焰魔法本是用于攻坚,此刻仓促间用来焚烧残骸,反而暴露了自身破绽。
一名魔导士刚用火焰点燃半具亡灵,就被侧后方突刺的锋刃贯穿了咽喉,他的火焰在倒下时溅在更多残骸上,却已没人能记下这偶然的结论...
当最后一缕魂火在黄昏中熄灭,第九军团的阵线又薄了一层。六万多具躯体倒在焦土上,有的被亡灵撕扯得血肉模糊,有的则与焚烧的尸体缠在一起,暗红铠甲与焦黑皮肉熔成诡异的结。
三十四万幸存者拄着战刃喘息时,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那些被火焰烧过的区域——那里,那些烧焦的残骸,轮廓依旧,却终究没再站起...
第四次战斗,已然进入了消耗战的惨烈阶段。
第九军团明白,仅靠硬碰硬已无法迅速歼灭对手,遂开始配合火焰焚烧尸骸,阻断亡灵复苏的可能。魔导士们结成小型阵列,每击倒一片亡灵,便立刻释放扇形火焰,让烈焰吞噬那些尚在蠕动的躯体,噼啪作响的火光将战场映照成一片地狱火海。
但亡灵军团也愈发诡异——它们似乎记住了火焰的威胁,那些躯体相对完整的亡灵会主动拖拽同伴的残躯挡在身前,用尸身作为缓冲,在火焰燃起前扑到第九军团阵前;有的甚至会在残躯被点燃的瞬间,主动抱住敌人,任由火焰将彼此一同吞噬,用自毁换取一个杀敌的名额。
“为了帝国的荣耀!”第九军团喊得更绝望,却也更坚定。
“为了帝国...为了龙皇...”亡灵军团的呐喊从溃烂的喉咙里挤出,混着火焰灼烧的噼啪声,似是在以死亡回应...死亡。
这一次的杀戮将第九军团的损失推向极致,战死人数近三十万,身经百战的老兵只剩下五万孤军奋战。
第五次冲突,则是这场旷世大战的终章。
当八万忠嗣亡灵军团再次崛起时,已经远非昔日的模样——它们的躯体在反复战死与复苏中变得千疮百孔,有的顶着半张腐烂的脸,有的用断裂的战刃代替缺失的手臂,唯独眼眶里的魂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对面的第九军团,仅剩五万余人,血肉之躯与构装甲胄满是裂痕,却依旧挺立如钢铸铁墙。
“为了帝国的荣耀!”这次口号中夹杂着血与泪的呐喊,呼啸着划破黄昏的死寂。
忠嗣亡灵军团的回应没有了具体的字句,只有无数破碎的喉咙里挤出的嗬嗬声,像风沙刮过残破的甲胄,携带着宛若末世的死寂。
两支残军,再一次碰撞在了一起....
当最后一缕暗红铠甲的光泽被幽蓝魂火吞没时,忠嗣亡灵军团的阵列已稀疏得能看见背后升起的残月。
入夜的风里飘着两句模糊的口号,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为了帝国,为了龙皇...”
“为了帝国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