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前奏(2/2)
诺乌斯的背脊猛地绷紧,先前始终高昂的头颅竟不受控地垂下——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危险的本能预警,比任何理智都更先一步感知到恐惧。
这一刻,他彻底敛去了先前所有的疑虑,心底第一次真正相信:这位自称是他先祖的...鉨下,当真曾是站在万物之顶点的无上禁忌。
纵使他从未真正见过这个级数的伟力,可此刻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喉间发紧的窒息感,还有那“不可直视”的本能警示,都在一遍遍叩击他的心神——若敢抬头,必将付出超越死亡的代价。
超越死亡...那绝不是神只所能具备的伟力。
“超脱之秘?!”诺乌斯听得心头猛地一震,先前那些晦涩缠绕的话语他虽仍未完全参透,可“超脱之秘”四个字却像惊雷般砸在耳畔——混沌之力,竟与“超脱”这等传说中的终极境界有着这般深刻的联系!
可念头刚转,疑惑便如潮涌:既然完整的混沌之体是臻至圆满的关键,那拥有此身的他,岂不是能顺理成章地踏入超脱之境?
“我焯!这是什么逆天的狗屎运...”诺乌斯忍不住在心底暗呼。
不过,这种嫉妒并未持续太久,转瞬便被那句“由满致残”所吸引——那分明是在说,那个家伙的混沌之体早已不再圆满,而是又退回了残缺之态...
他竟是主动放弃了平步超脱的机会?
“深意...难道指的就是这个?可具体又是什么呢?”诺乌斯眉头拧成了死结,冥思苦想许久,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毕竟——那可是“超脱”啊!
又沉默了良久,心底对“超脱之秘”的渴望终究压过了骨血里的畏惧——诺乌斯喉结滚动了两下,小心翼翼地开口:“还请鉨下...明示。晚辈愚钝,实在参不透这其中的玄奥。”
“有点意思。”沉稳而威严的嗓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你可以抬起头了。”
“呃...谢过鉨下美意...但晚辈觉得还是就这样吧。”诺乌斯依旧垂着透露,即便那股令人窒息的危险预警早已散去,即便得到了对方的许可,他也不打算直视这等级数的存在...
人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继续言道:“完整的混沌确能生灵做到平步超脱,可那是混沌的‘超脱’,从来都不是生灵的‘超脱’。”
“呃...”诺乌斯喉间哽了一下,先前的疑惑尚未完全散开,新的晦涩又缠上心头。
“混沌——是活的。”人影的话语掷地有声,像惊雷劈开迷雾,“自诩掌控混沌者,不过是混沌借势复苏的容器罢了!”
“什么——活的?容器?!”这两句话如重锤砸在诺乌斯心上,他浑身一震,先前所有的困惑瞬间破冰——及至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何那家伙会主动舍弃完整的混沌之体、甘愿从圆满退回残缺;又为何会放弃那条能平步超脱的捷径...
所谓的“平步超脱”——不过是一场由混沌“精心编排”好的、借尸还魂的终极骗局...
自认理清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诺乌斯心底里却也不免泛起一抹兔死狐悲的复杂情绪——
昔年拼尽全力、赌上存在根基换来的“圆满”——到头来却沦为了葬送己身的坟墓...
这般结局——当真是荒诞得可笑,又可悲得让人心头发怵。
“那头小龙,倒也不凡。”提及龙皇,饶是这位立于终极之境的无上禁忌存在——语调里也难得掺了几分真切的赞叹,“于这般蝼蚁之境,便能洞悉混沌之本质,破混沌之荒诞...这份魄力与天资,确也配得上‘龙皇’这一尊称。”。
“可惜...太迟了。”
“呃...太迟了?”诺乌斯闻声一怔,心底的疑惑再次翻涌——毕竟,其既已重塑混沌,按理来说应该是安全了才是...
可听这位鉨下的口吻...莫不是还未有定论?
这又是在唱哪一出?
“由残致满,‘易’;由满致残,却是‘无’。”人影再度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沉定如渊,只是字句间,却夹杂着一抹难以言说的异样情绪。
“‘无’?您的意思是——”诺乌斯闻声的刹那,身子骤然一僵,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短暂的愣神后,他猛地抬头,目光第一次直直撞向那位本绝不该被直视的存在——那道连天地法则都要为之俯首的禁忌轮廓,此刻却被他抛却所有敬畏,死死定格在视野里。
震惊如潮水般漫过识海,混杂着难辨的复杂,更有浓得化不开的惶恐,像藤蔓般缠上心脏,将每一寸思绪都拧成了扭曲的结。
非因“直视禁忌”而战栗,而是那“由满致残却是无”的断言,瞬间撕开了混沌荒诞的本质——那股难以言喻的吞噬感穿透言语,仿佛混沌本身就伫立在眼前:无数扭曲、蠕动的锁链,像活物一般正缓缓将他扯入混沌的深渊...
这份恐惧,甚至比方才知晓这位鉨下的真实境界时,还要更甚几分,像根细刺扎在心底,就连刻意忽略都无法不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诺乌斯低声喃喃。
及至此刻,他才终于将昔日那场所谓“圆满”的骗局,彻底看穿。
所有荒诞,所有诡谲——皆潜伏在阴影之中,环环相扣,织就一局:
以禁忌强者的执念为引;
以九大本源之体为饵;
以残缺混沌之体破境的决心为势;
再辅以近乎必死的残酷试炼,瞒天过海——
便是这样,生生将一场“借尸还魂”的阴损戏码,重塑为了一部弱者逆势求强、破局重生的史诗大戏!
大幕之下,暗流汹涌;局势之中,毫无破绽。
甚至,就连骗局之后,那刻意张扬的试探,都未曾掀起半分像样的波澜...
“或许——连我们的诞生,都是祂‘借尸还魂’计划中的一环...”这念头甫一冒出,便压得他心口发沉。
——本源之体,本是纪元难觅之姿。纵观古史,也从未有九大传说体质,同出一世。
可偏偏于这一纪元,九大本源之体不仅齐聚,更与一具残缺的混沌之体,共享了同一方“天地”...
荒诞!混沌!
却又无可奈何...
棋手惟一,棋局纵烂,亦能于无尽岁月之中被盘活的一瞬...
而混沌——也仅需那么一瞬便可借尸还魂、重现于世...
而自那一瞬降临之刻,容器——亦便再无退路...
所谓“重塑致弱”不过是延缓了祂复苏的进程罢了...
“果然——算不上什么好事啊...”诺乌斯的呢喃随风散去,连带着最后一点力气都似被抽走。明明前因后果虽已理得透彻,可心底那点反抗的念头,却像被寒风冻住的火星,再也燃不起半分。就连对龙皇那股翻涌多年的憎恨,此刻也淡得近乎寡味——憎恨一个身不由己的容器?想想都觉得可笑...
然则,下一瞬,那双原本涣散的眼神猛地一凝,仿佛从混沌的迷雾中捕捉到一道微光,语气骤然转紧:“不对——这的确是个机会!由残致满虽为‘无’,却亦是‘真’!”
“哦?说来听听。”人影微侧,目光缓缓扫过诺乌斯,沉稳的声音中,竟透出几分久违的兴致。
“正如鉨下您先前所言——既然龙皇变弱确为事实,那显然也意味着混沌确实又再度回归到了残缺之态。哪怕这残缺或许只是表象,但也确为破局之机!”诺乌斯的声音稳了许多,理智的分析里掺着几分审慎的试探。
“嗯——继续。”
“此为阳谋。”诺乌斯眼神亮了亮,语速稍快了些,“圆满与否,洞悉与否,其实从来都不重要。二者皆不过是混沌抛出的诱饵——洞悉者会因圆满而忌惮,亦会因残缺而轻忽。而圆满或可意味着不可撼动;然残缺...则显然需要防备外力的介入...”
他顿了顿,喉间滚过一声低笑,带着点看穿局势的清明:“而后者——于当下之局势不谋而合——风暴陨落,诸神竞职而去,半神无知而慎...显然是在防备着什么!”
话音方落,神情却再度凝沉。
“可——又该如何破局?”念头陡生,心底的清明却并未因此带来宽慰,反倒是令眉梢再度紧拧。
纵观全局虽可窥见机会,可真正落实到自身,却依旧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半神巅峰、龙皇...即便失却了圆满混沌之体的加持,其战力也绝非可以常理视之...若无完全之策,这场猎人与猎物博弈,亦终将滑向那不可预测的深渊。
届时——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犹未可知。
“成败与否,在于‘力’之加注,而非谋略之巧。欲成,唯看破局‘力’——是否足堪承载。”而就在诺乌斯沉凝之际,一道威严的声音轰然砸落。
“还请...”诺乌斯恭声欲言,却猛然察觉,那道巍然不动的身影已然消隐,唯余那森冷而玄涩的余响,于山巅回荡,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