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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开始审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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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分开的!”差役连忙赔着笑,火把又往张希安脚边送了送,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些,“大理寺审案的规矩,小的们哪敢马虎?上头交代过,这兵部大印案牵扯甚广,涉案主犯定要隔开审,免得串供串词。您瞧这签子巷,左右各三间牢,中间隔着两尺厚的青砖墙,墙缝里还灌了糯米灰浆,任谁喊破喉咙,声音也传不过去。”他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凑近张希安耳边,语气里带着些邀功的意味:“昨儿个孙尚书还隔着牢门骂小的们‘有意刁难’,不肯给他送热茶,小的气不过,就把他的枷锁往墙根挪了半尺——您瞧,那墙缝里可还卡着他昨日气不过踢飞的瓷碗碎片呢,白釉的,还是官窑的物件。”

张希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见青砖墙的缝隙里嵌着半片白釉瓷,边缘还沾着些暗褐色的痕迹,不知是茶渍还是别的。他没接话,只点了点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先审李艳峰。”

李艳峰被两个差役拖出来时,脚踝上的铁链在青石板上拖出一串刺耳的“哗啦”声,像是要把夜里的寂静都划开。他原本穿的绯色参事官袍被撕成了碎片,破烂的衣料挂在身上,露出腰间一道狰狞的鞭痕——那鞭痕从左肩斜贯至右肋,深褐色的皮肉翻卷着,还渗着些暗红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洇成一个个小小的红点。张希安往前凑了些,一股混杂着铁锈味、汗味与腐肉的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几欲皱眉。再看那张原本清俊的脸,此刻早已没了模样: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细缝,右颊高高肿起,上面还留着几个青紫的指印,几颗带血的牙齿散落在脚边,齿缝里还沾着些皮肉,不知是被人打落的,还是自己疼得啃掉的。

“怎么打成这样?”张希安的声音沉了下去,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怀里的文书,指节泛出青白。

“大人您有所不知。”差役往后缩了缩脖子,凑到他耳边低语,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见,“这李艳峰早年在兵部当主事时,仗着家里有几分势力,把户部王侍郎的儿子推进了护城河,差点没把人淹死。那王侍郎如今升了户部尚书,上月还来大理寺找寺卿大人说过情,话里话外都透着要‘好好管教’李艳峰的意思,小的们……”他没说完,只抬手比了个挥鞭子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畏缩。

张希安抬手止住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大理寺审案,只问案情,不问私怨。他如今还有力气说话,能审就行。”说着,他解下腰间系着的素色丝帕,蹲下身,轻轻擦去李艳峰脸上的血污——那血混着泥污,在丝帕上晕开一片暗红,几乎看不出他原本的面容。李艳峰的睫毛颤了颤,像是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缓缓睁开那只没肿的眼睛,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张希安官帽上的孔雀翎,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有了些神采。

“我且问你,兵部大印入库那日,除了你,还有何人在场?”张希安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怕他受不住刺激,再晕过去。

李艳峰的喉结动了动,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吐不出完整的音节。旁边的差役见状,忙从一旁的水桶里舀起一瓢冰水,兜头就往李艳峰脸上浇去。冷水顺着李艳峰的发梢流进衣领,激得他浑身剧烈地抖了抖,牙齿“咯咯”打着战,终于从喉咙里迸出几个模糊的字:“何……何方,还有张……张良器……他俩都在的,一起验的印。”

“大印当时还在?封条可曾贴好?”张希安追问,目光如刀,紧紧盯着李艳峰的脸,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在的……在的……”李艳峰的嘴唇哆嗦着,唾沫星子混着血丝溅在青石板上,声音越来越弱,“我与何方二人,当着张良器的面,仔细验了大印的纹样,确认是真的,才贴的封条。封条是……是吏部发的朱砂印,红得透亮,上面的‘吏部之印’四个字,清清楚楚……”他的头缓缓垂了下去,搭在胸前,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张希安盯着他散落在脚边的牙齿,又看了看差役递来的笔录——粗糙的麻纸上,用炭笔歪歪扭扭记着“李艳峰供认:大印入库时确在,与何方、张良器共同验封,封条为吏部朱砂印”。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些疲惫:“带下去吧,找个医工给他上个药,别让他死了。再把何方带上来。”

何方被押进来时,铁链上挂着的铜铃“叮当、叮当”响个不停,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刺耳。他穿着玄色的太监服,虽也破了边角,却比李艳峰体面些,只是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刺鼻的尿骚味——许是被大牢的阵仗吓得失了禁。他仰着下巴,一双三角眼斜睨着张希安,语气里满是不屑:“哪里冒出来的跳梁小丑?也敢来审咱家?咱家可是从五品执事太监,陛下的家奴,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评事,凭什么审我?”

张希安的手猛地攥紧,怀里的文书页角在他掌心折出深深的褶皱,指腹都被磨得发疼。他刚要开口下令,身后的差役忙拽了拽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焦急:“张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那可是宫里出来的太监,正经的陛下家奴,打不得,骂不得!上回刑部的刘侍郎就是因为打了钟粹宫的小太监,被陛下在朝堂上骂了半日,还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至今还在家闭门思过呢!您可不能犯糊涂啊!”

张希安咬了咬牙,喉间滚出几个字,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赏……赏他十大板,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话未说完,便被差役的话堵了回去。他盯着何方脸上那副得意的神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官袍下摆上沾着的李艳峰的血渍,那暗红的痕迹像是在嘲讽着什么。突然觉得这大理寺的牢房比兵部的库房还冷,连空气都透着股子刺骨的寒意。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攥紧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带下去。明日再审。”

何方被拖走时,铜铃仍在“叮当”作响,混着远处李艳峰若有若无的呻吟,在潮湿的空气里荡出层层涟漪,久久不散。张希安望着两人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袖中被攥皱的文书——上面“兵部大印失窃案”几个字,已被手心的汗水浸得模糊不清。他抬头望向牢房外的夜空,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只余下几颗疏疏落落的星子,在深蓝的天幕上忽明忽暗,像是在预示着这场案子,远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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