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五、宛若初见(四)(2/2)
沈梦昭插话道:“那徐彤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她母亲来闹过,弟弟被抓过,下一步,她真可能带着孩子回来。超生的事或许如欧阳所说,风浪不大,但如果她铁了心要闹,总能找到别的痛点。”
这正是我最深的忧虑。我揉了揉眉心:“拖。岳明远想借徐彤逼我,徐彤想借岳明远压我。那我就让他们都等着。徐褐既然只是行政拘留,关够日子自然出来,娄佳怡那边不必再跟进。徐彤要回国,也需要时间筹备。而我……”我看向欧阳,“需要你帮我稳住一个人。”
“芷萱?”欧阳了然。
“是。齐书记刚去省里,根基未稳,芷萱的情绪不能有大的波动。她哥哥的这些手段,最好不要让她知道细节。我怕她受不了刺激。”提起魏芷萱,我心头掠过一丝愧疚。齐勖楷将她当作仕途的装饰,而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的依赖,来维系与齐勖楷之间脆弱的平衡?
欧阳静静地看着我,那双能洞悉人心的眼睛里,没有评判,只有深深的洞悉。“我会照顾好她。但宏军,有些平衡是暂时的,有些依赖是危险的。你和齐勖楷之间,和岳明远之间,乃至和你身边所有人的关系,终究需要找到一个更坚实、更健康的支点。否则,你救不了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她的话像最后的钟声,敲在空旷的心房里。我知道她是对的。我一直像个在悬崖间走钢丝的人,依靠着对各方势力的精准算计和对自己情绪的强行压抑保持平衡。但钢丝越拉越长,风也越来越大。
沈梦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起身道:“我得回去了,行里还有个会。”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关切,也有一丝促狭:“关大行长,有时候,试着相信一下你身边人的选择和判断,可能比你自己一个人扛着所有事,要管用得多。王勇的事,顺其自然吧。”
她带上门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欧阳,以及一片沉重的寂静。
“我该走了,”我终于说,“谢谢。”
“不客气。”欧阳送我走到门口,在我拉开门时,她轻声说,“对了,有件事或许可以让你稍微宽心。娄佳怡昨天和我喝咖啡时提到,她接手徐褐案子时,顺便以律师的职业敏感,查了查李呈和徐彤在香港那个‘养老炒币’项目的公开信息。虽然只是皮毛,但她发现了一些资金流向上的疑点,和她经手过的几起跨境金融诈骗案前期特征很像。她说,如果关行长有兴趣,她可以整理一份非正式的风险提示给你。”
我脚步一顿,心中震动。这或许是娄佳怡的示好,也可能是她与王勇关系带来的、意想不到的“附加价值”。欧阳说得对,这未必是弱点,也可能是新的助力。
“告诉她,”我没有回头,“我很感兴趣。费用按她标准算。”
走出宇衡基金的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手机屏幕上,蒋美娇发来一条信息:“哥,王勇刚问我你今天下午的行程,好像有点心事。另外,沈总那边需要您确认一下季度报告的数据。”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许多面孔:王勇沉默刚毅的脸,娄佳怡精明干练的眼神,欧阳洞悉一切的目光,晓敏温柔依赖的微笑,徐彤歇斯底里的怨恨,岳明远深不可测的笑意……他们交织在一起,构成我无法逃离的罗网,也是我一路走来的凭依。
或许,我真的该试着松开一些掌控,看看那些脱离计算的轨迹,最终会通向何方。毕竟,人生的棋局,从来不是一个人能下完的。
我发动汽车,驶入川流不息的车道。后视镜里,宇衡基金的大楼渐渐远去,而前方,还有无数场硬仗在等着我。只是这一次,心底某个紧绷的角落,似乎微微松动了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