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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六、宛若初见(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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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其次,是提供稳定、温和的陪伴。不是言语上的劝说,而是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除了佛堂的寂静,还有客厅的灯光,厨房的食物,父母无言的守候。这些日常的、无侵略性的温暖,或许能慢慢让那堵墙透进一点光,让‘隔离’不那么绝对。”

“最后,”欧阳直视着我,话语清晰而慎重,“是关于你。你现在对她而言,是最大的‘不确定变量’,是强烈的情绪象征。短期内,你的频繁出现、情感索求或愧疚表现,都可能加剧她的退缩。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常来,但需要保持一种……有距离的关怀。让时间,让这种稳定的、无压力的环境,先帮她修复最基础的内心秩序。至于以后……”

她没有说下去。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我望向书房的方向,那里一片寂静。木鱼声不知何时停了,或许从未停过,只是被我此刻空洞的听觉滤掉了。

魏芷萱的父母相携着上楼了,脚步声缓慢而沉重,最终消失在楼梯尽头。客厅里骤然空了下来,只剩我和欧阳,以及那盏过于明亮、照得人无所遁形的吊灯。

我靠在沙发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睛干涩得发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胸口堵着一团厚重浑浊的东西,分不清是对魏芷萱几乎将自己焚毁在青灯前的悔恨,还是与彭晓敏冷战中那日夜啃噬的无力。两种重量压下来,几乎要听见自己脊椎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欧阳没有说话,起身又去厨房为我续了杯温水,轻轻放在我面前。然后她坐回原位,没有靠得太近,留下一个让人不至于窒息的距离。

她以近乎悲悯的目光看着我,轻声吟诵起来,语调哀婉如秋风拂过残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那声音将我从沉重的自责,慢慢引入一片更苍茫的悲凉。“是纳兰性德的词?”我低声问。

她微微颔首:“古往今来,多少词人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但纳兰的词,却是字字泣血,从肺腑里淌出来的。”她停顿片刻,目光仿佛穿过我,望向某个遥远的、已逝的时空,“听说这首《木兰花令》,是他为离去的小妾沈宛所作。寥寥数语,便道尽了情缘流转中的怅惘、释然与那一点点……终究未能全然放下的执念。”

我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怎么敢以古人自比。纳兰是冰魂玉魄,心性中自有一段英雄气。不像我,不过是个身在迷障的凡夫,哪有那般灵性。”

她忽然笑了,那笑意里有些深长的意味:“我钟情纳兰,不只为他绝美的词,更为他那充满悲剧色彩的一生。他一生都处在理想与现实的冲撞之中,深陷情感的困局与不幸,直面生命的无常与惘然——那份哀婉、挣扎与凄凉,是活的。”她目光静静地落在我脸上,“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他的影子。”

我疑惑地看向她:“他是乌衣门第的贵公子,父亲是权倾朝野的明珠;我出身寒微,不过一介布衣。我们哪里相像?”

欧阳轻轻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回溯某个久远的故事。

“纳兰出身显赫,少年及第,看似拥有一切。可他的婚姻,从一开始就落在‘门第’与‘责任’的棋盘上。发妻卢氏,是父母之命,是明珠府需要的贤淑儿媳。他敬她,或许也有温情,但那不是他灵魂渴望的烈火。”她转回头,眼神清亮地看着我,“直到遇见沈宛,那个江南的才女,他的灵性与情感才真正找到了映照。可那段情,注定为世所不容,最终离散收场。”

她向前倾了倾身,语气温和却直指核心:“你呢?你和晓敏的婚姻,是否也始于某种‘应该’或‘合适’?你们构建的家庭、事业、人前的光鲜,是否也像一座令人称羡的‘明珠府’?而芷萱……”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她是否在某个阶段,成了你疲惫现实之外,一个寄托了某种纯粹情感或慰藉的‘沈宛’?”

我心头一震,想反驳,却发现言语哽在喉头。

“我不是在评判对错,”欧阳继续说,“纳兰的悲剧,不在于他爱了谁,而在于他一生都活在‘身份’与‘本心’的撕裂里。他写给卢氏的悼亡词句句泣血,那是愧疚与责任化成的深情;他怀念沈宛的词篇篇惆怅,那是求而不得的灵魂之痛。他哪一边都无法全然拥抱,又哪一边都无法真正割舍,最终被这两种同样真实、却彼此冲撞的情感耗尽了心神。”

她的话像一把精细的柳叶刀,剖开了我未曾细思的层面。“你现在的痛苦,何尝不是一种撕裂?你觉得愧对芷萱,用她的自我放逐来惩罚自己;你又与晓敏冷战,因为她的独立觉醒挑战了你习惯的掌控。你被卡在‘过去的债’与‘当下的战’之间,动弹不得,这不正是纳兰式的困境吗?——被困在两种不同的情感责任里,彼此消耗,却都找不到圆满的出路。”

我沉默着,客厅的灯光仿佛暗了几分,只剩下她的话语在空气中缓缓沉淀。

“纳兰最终在词中找到了短暂的解脱,却未能走出人生的困局。”欧阳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叹息,“他的词越美,底色越悲。关宏军,你不需要成为另一个纳兰。他的路,是诗词里的镜花水月,而你的路,还得在实实在在的生活里,一步一步踏出来。区别只在于,你是否愿意看清这困局的源头,然后做出选择——不是完美的选择,而是能让你的心,稍微不再那么四分五裂的选择。”

我缓缓点了点头。她的话语像一把钥匙,虽不能立刻打开所有的锁,却为我指明了那把锁所在的位置。

她用鼓励而清明的目光看着我:“走吧,趁夜色还未深透,回去吧。我留在这里,陪芷萱一段时日。她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现在,轮到你去面对自己的选择了。”她停顿片刻,声音轻而坚定,“记住,除了你自己的本心,暂时抛开一切,什么都不要顾及。”

我望向她,心中涌起一片沉甸甸的感激,其间又缠绕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那温暖如同寒夜里的烛火,而那晦暗难明的情愫,则像烛火旁摇曳的、更深的影子。

她起身送我至门口。就在我即将踏入外面浓稠的夜色时,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轻地,却字字清晰地飘进耳中: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我没有回头。

她的这句话,每一个字,我都听懂了。它们像几滴冰凉又滚烫的雨,落进我心里那片荒芜与混沌交织的土壤,不知会催生出什么,又或将什么彻底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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