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百草堂之酸石榴(2/2)
“什么?”张娜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这是谁在造谣?”正说着,王宁从炮制间走出来,手里还沾着炼蜜的黏性,闻言眉头一皱:“别慌,先看看情况。”他刚走到门口,就见几个村民站在街对面,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其中一个正是对头药铺“济世堂”的伙计刘二。
刘二穿着件灰布短褂,袖子挽得老高,正唾沫横飞地跟村民说:“我可没骗你们!昨天有个老丈去百草堂拿了酸石榴丸,吃了半夜就喊肚子疼,便秘得直打滚,还是我们孙掌柜给开了通肠的药才好的!那野果子能当药?我看就是王宁想钱想疯了,拿人命当玩笑!”
“你胡说!”林婉儿气得攥紧了拳头,就要冲过去理论,被王宁一把拉住。他走到刘二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刘伙计,你说的老丈是谁?住在哪里?我百草堂开了十年,从不用假药害人,你要是拿不出人证,就是造谣。”
刘二被他问得一噎,眼神闪烁了一下,又硬着头皮道:““就在……就在城西头,姓赵的老丈!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说着就要拉王宁走,却见人群里走出个白发老人,正是城西的赵老丈。
赵老丈拄着拐杖,脸色确实不太好,他走到王宁面前,叹了口气:“王掌柜,不怪刘伙计,确实是我吃了你的丸剂后便秘了。”王宁心里一沉,连忙问:“老丈,你服药前可有便秘的毛病?”
“有啊,”赵老丈摸了摸肚子,“我常年大便干结,得靠吃些润肠的药才能顺畅。昨天听人说你的丸剂能治腹泻,我想着自己偶尔也会拉肚子,就来拿了些,谁知道吃了之后,拉肚子没犯,便秘倒加重了。”
王宁听完,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他转身对围过来的村民说:“大家听我说,酸石榴性温味酸涩,核心药性是收敛固涩,能止久泻,但它也有用药禁忌——便秘者忌用!赵老丈本就常年便秘,服了这丸剂,收敛作用加重了肠道蠕动减慢,才会便秘加重,这不是丸剂有毒,是用药不对症。”
刘二还想反驳,却被王宁打断:“你家孙掌柜也是开药铺的,难道不知道‘辨证施药’的道理?明知酸石榴的禁忌,还故意让有便秘的老丈来挑事,这就是你们济世堂的规矩?”刘二被说得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说话,人群里也响起了议论声,有人说“原来是自己不对症”,有人说“济世堂这是故意找茬”。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街那头传来,只见县医馆的郑钦文骑着马赶来,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官服,腰间挂着药囊,看到这边的阵仗,连忙翻身下马:“王掌柜,我听说有人质疑你的酸石榴丸,特意过来看看。”
郑钦文走到赵老丈面前,仔细问了症状,又摸了摸脉,转头对村民说:“王掌柜说得没错,酸石榴含鞣质和有机酸,能收敛肠道、保护肠黏膜,确实是治久泻的良方,但它的收敛性对便秘者不利,这是《本草》里明确记载的用药禁忌。我前几日还和王掌柜探讨过这味药,他用药向来谨慎,断不会拿有毒的药害人。”
有了郑钦文的作证,村民们彻底放下了心,之前犹豫的人也纷纷上前求药。刘二见势不妙,偷偷想溜,却被林婉儿拦住:“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不然我就去县衙告你造谣!”刘二吓得连连点头,灰溜溜地跑回了济世堂。
赵老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王宁说:“王掌柜,是我没说清楚自己的毛病,差点坏了你的名声,我这就去跟街坊们解释。”王宁笑着摆手:“没事,老丈,是我没问清楚你的过往病症,也有责任。”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些火麻仁,递给赵老丈,“这是润肠的药,你回去煮水喝,便秘会好些。”
郑钦文看着忙碌的药堂,笑着对王宁说:“你这酸石榴丸,倒是给丰县的百姓解了燃眉之急。不过,用药禁忌还是要多提醒,免得再出误会。”王宁点头:“我正打算写些告示,贴在门口,把酸石榴的药性和禁忌写清楚,让大家都知道。”
这时,药材商人钱多多提着个礼盒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歉意:“王掌柜,前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小看了酸石榴的药效,这是我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干,给你赔个不是。”他顿了顿,又说,“我看你这丸剂疗效好,能不能跟你商量,我从你这儿进货,销往其他县城?”
王宁看着钱多多,沉吟片刻:“进货可以,但有个条件——你必须把酸石榴丸的用药禁忌跟买家说清楚,不能让对症的人错过,也不能让禁忌人群误用。”钱多多连忙点头:“放心,我一定照做!”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百草堂的匾额上,“对症施药,仁心济世”八个字显得格外清晰。王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忽然明白,这酸石榴丸不仅是治腹泻的良方,更是检验人心的试金石——有真心求药的百姓,有恶意造谣的对手,也有知错就改的商人,而他要做的,就是守住医者的初心,让这味寻常的野果,真正成为百姓的福气。
钱多多的订货单刚敲定三日,百草堂的酸石榴就告了急。张阳把最后一袋烘干的酸石榴肉倒进药碾,滚轮碾过药粉的声音变得细碎——粉末里掺了不少果皮碎屑,是之前筛选时特意留下的,如今连这点“边角料”都要用上了。“掌柜的,后山的酸石榴摘得差不多了,再采就得往更深的林子里去,那片林子常年背阴,雨后路滑得很。”林婉儿擦着弯刀上的泥渍,眉头拧着,“昨天我去探了探,半山腰还塌了块坡,得绕远路。”
王宁正低头写告示,纸上密密麻麻列着酸石榴丸的用法与禁忌,闻言抬起头:“还有多少村民没拿到药?”张娜捧着账本走过来,指尖在账页上划过:“登记在册的还有二十多家,都是家里有老人孩子的,昨天李大娘还来问,说想多备两副给邻村的亲戚。”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济世堂那边最近也安静得奇怪,孙玉国没再让刘二出来闹事,反而关着门,不知道在搞什么。”
王宁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后山的方向,雨虽然停了,山雾却浓得化不开。“婉儿,你明天再去后山一趟,多带些绳索,注意安全,能采多少是多少。张阳,你把剩下的药粉和蜜炼了,先给急需的村民送去。”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钱多多的伙计满脸慌张地跑进来,手里的货箱摔在地上,里面的酸石榴丸撒了一地。
“王掌柜!不好了!”伙计喘着粗气,声音发颤,“我们运去邻县的丸剂,被人告了!说吃了拉肚子更严重,现在县衙的人正扣着货,要您过去对质!”王宁心里一沉,连忙扶起伙计:“详细说说,是哪个村子?吃了药的人是什么症状?”
“是清河镇的,”伙计咽了口唾沫,“有五户人家,说吃了丸剂后,不仅腹泻没好,还开始发烧,呕吐。清河镇的李郎中说,您的丸剂里掺了‘毒果’,还把您告到了县衙。”张娜脸色发白,攥着账本的手指泛白:“不可能!我们的丸剂都是按方子做的,怎么会有毒?”
“别慌。”王宁稳住心神,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小包酸石榴丸,又拿了些备用的酸石榴果肉,“张阳,你守着药堂,跟村民说清楚情况,我去趟清河镇。婉儿,你跟我走。”林婉儿立刻站直身子,把弯刀别在腰间,又从墙角抄起一根结实的木杖:“掌柜的放心,有我在。”
两人骑马赶往清河镇,刚到镇口就被几个衙役拦住。“是百草堂的王宁?”领头的衙役打量着他,“李郎中在县衙等着呢,跟我们来吧。”县衙大堂里,李郎中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长衫,手里捧着个瓷碗,碗里装着几粒酸石榴丸,见王宁进来,立刻上前:“王掌柜,你看看,这就是你卖的‘神药’!我徒弟吃了,上吐下泻,现在还躺在床上!”
王宁接过瓷碗,拿起一粒丸剂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捻起一点尝了尝——丸剂里没有酸石榴的酸涩味,反而带着股刺鼻的苦味,药粉的质地也比自己做的粗糙。“这不是我百草堂的丸剂。”他肯定地说,“我做的酸石榴丸,用的是去年的枣花蜜,入口有蜜香,药粉细腻,你这丸剂里掺了其他药材,味道不对。”
李郎中脸色一变,又强辩道:“你胡说!这就是从钱多多的货郎手里买的,他说就是你家的药!”正说着,钱多多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张货单:“大人,我冤枉啊!我给清河镇送的货都有记录,李郎中说的那批货,根本不是我送的!我查了,是有人冒充我的伙计,用假丸剂骗钱!”
王宁心里忽然明白,这是孙玉国的诡计——先是造谣,再是用假丸剂败坏名声。他转向县令:“大人,我请求当场验证。我这里有正宗的酸石榴果肉和丸剂,还有假丸剂,只需找个腹泻的患者一试便知。”县令点头同意,让人找来一个腹泻多日的村民。
王宁取出一粒正宗的酸石榴丸,让村民用温水送服,又把假丸剂的粉末倒在水里,递到李郎中面前:“李郎中,你敢让你的徒弟喝这个吗?”李郎中看着那碗浑浊的水,脸色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时,林婉儿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押着一个人——正是刘二。
“大人,我在镇外的破庙里抓到他的,他正往假丸剂里掺巴豆粉!”林婉儿把一包巴豆粉扔在地上,“他还说,是孙玉国让他做的,只要败坏了百草堂的名声,济世堂就能垄断全县的止泻药生意!”刘二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大人饶命!都是孙玉国逼我的,我不敢不说啊!”
真相大白,县令下令捉拿孙玉国,又让人把扣下的真丸剂还给钱多多。李郎中羞愧地低下头,对王宁拱手道:“王掌柜,是我糊涂,轻信了谣言,差点坏了你的名声,我这就去清河镇贴告示,澄清此事。”
离开县衙时,夕阳已经西斜,钱多多跟在王宁身后,语气带着歉意:“王掌柜,都怪我没管好货郎,让你受了牵连。以后我一定亲自押货,绝不让假丸剂再流入市场。”王宁摇头:“不怪你,是有人故意作祟。只是眼下酸石榴不够,你的订货可能要推迟几日。”
钱多多却笑了:“我这次来,就是要跟你说,我在西域认识个商人,他那边有上好的酸石榴干,是用天山脚下的酸石榴晒的,药效比本地的还好,我已经让人去运了,过几日就能到。”王宁眼睛一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来危机之中,也藏着转机,而这小小的酸石榴,还在继续书写着百草堂的故事。
西域的酸石榴刚运到百草堂时,丰县的秋阳正暖得恰到好处。钱多多亲自押着马车来,车帘一掀,满车厢的红棕色果干便露了出来,裹着淡淡的天山雪气,酸涩中带着清冽的甜。“这果干是在天山脚下晒的,日照足,没沾过潮气,你闻这味,比本地的酸石榴还浓。”钱多多抓起一把果干递过来,指尖沾着细碎的果渣,“我特意让商人留了些带枝的鲜果,你看能不能种活,以后就不用愁药材了。”
王宁接过果干,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捻起一粒鲜果——果皮上还带着未干的露水,棱棱分明,和后山的酸石榴比,个头更饱满,颜色也更鲜亮。“能种活!”他眼睛亮了,转头喊来王雪,“雪丫头,把这些鲜果收起来,选个向阳的地块,咱们试着种几棵,明年要是活了,就把后山的坡地都开垦出来,让村民们也跟着种。”
王雪穿着件碎花布衫,扎着两个麻花辫,辫梢别着朵野菊花,闻言立刻找来竹篮,小心翼翼地把鲜果装进去:“哥,我早就跟你说过,后山的地肥沃,种什么都能活,这下有了西域的好品种,以后咱们百草堂的酸石榴丸,再也不用愁原料了!”
正说着,张阳从炮制间跑出来,手里拿着刚做好的丸剂,药香混着蜜香飘满了药堂:“掌柜的,用西域果干做的丸剂成了!我尝了一点,酸涩味更纯,比之前的药效还好!”他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只见李大娘领着几个邻村的村民,手里提着装满红薯、玉米的篮子,走进来就往柜台上放。
“王掌柜,我们是来道谢的!”李大娘笑得眼睛眯成了缝,“邻村的老张头吃了你家的丸剂,腹泻三天就好了,特意让我们来送些粮食,说你们为了给我们找药,辛苦了!”她身后的村民也跟着附和,有的送来了晒干的野菜,有的拿来了自家织的粗布,不一会儿,柜台就堆成了小山。
王宁连忙推辞,却被李大娘按住手:“你要是不收,就是嫌我们的东西不好!你们百草堂的药,救了我们这么多人,这点东西算什么?”正说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郑钦文骑着马赶来,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告示,脸上带着笑意:“王掌柜,好消息!县衙把你的酸石榴丸列为‘秋日便民良方’,让我把告示贴在你的药堂门口,以后百姓来拿药,还能从县衙领些补贴!”
围观的村民顿时欢呼起来,王宁接过告示,只见上面写着“百草堂酸石榴丸,对症施药,惠及百姓,特列为便民良方”,字迹工整,盖着县衙的红印。他正想道谢,就见两个衙役押着孙玉国走了过来,孙玉国穿着囚服,头发凌乱,头垂得低低的。“王掌柜,”郑钦文开口道,“孙玉国伪造丸剂、造谣惑众,被判罚赔偿百姓损失,济世堂也被查封了,以后他再也不能害人了。”
孙玉国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王宁,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我输了”。王宁看着他,轻声说:“行医者,当以仁心为先,你若是早点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百草堂的匾额上,“对症施药,仁心济世”八个字被染成了金色。王宁站在药堂门口,看着村民们提着药包笑着离开,看着王雪在后院种下西域的酸石榴苗,看着张娜和张阳在炮制间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秋日的时光格外温暖。
钱多多走到他身边,看着满院的热闹景象,笑着说:“王掌柜,你这百草堂,现在可是丰县的招牌了。以后我的货,就只从你这儿进,咱们一起把这酸石榴丸,卖到更多地方去,让更多百姓受益。”
王宁点头,望向远方的后山——那里,王雪种下的酸石榴苗正迎着夕阳,枝叶舒展,仿佛在预示着来年的丰收。他忽然想起最初去后山采酸石榴的日子,那时的他,只是想为百姓找一味止泻的药,却没想到,这小小的酸石榴,竟串联起这么多温暖的故事,也让他更加明白,医者的初心,从来都不是名利,而是让每一味药材,都能成为百姓的福气。
秋风拂过,药堂里的药香与院子里的石榴香交织在一起,飘向远方,仿佛在诉说着这个秋日里,百草堂与酸石榴的故事,也诉说着一份医者仁心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