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2/2）
在任平生的注视中，杜淮商十分老练地将酒坛泥封掀开，一股浓郁的酒香从酒坛里飘了出来。
“这酒叫杏花村，是饭堂大师傅酿的，不对外出售。至于我为什么能弄来？嗯……我有我的法子。”杜淮商一边说，一边将酒放下：“我去拿两个碗来。”
目送着杜淮商进入厨房后，任平生收回视线，看向桌上的“杏花村”。
有酒有菜，还是特地准备的酒菜……
任平生一手按住额角，他有种感觉：这场精心准备的酒宴，是给他的送行宴。
不，不止送行，还有……
正想着时，杜淮商已出来了。
任平生放下手，打量着他手里的碗，这碗就是他俩平时吃饭用的碗，不深，但也不浅。如果是用来喝酒，应该不会一碗就醉？
杜淮商将碗放在桌上，给自己和任平生一人倒了一碗“杏花村”，然后拿起酒碗，对着任平生一敬：“师兄，请。”
看着杜淮商一副坦荡的模样，再看了看面前的碗。任平生最终还是没扫杜淮商的性子，他捧起酒碗，对着杜淮商一敬。两人视线相对，随后一扬脖，共饮碗中酒。
“杏花村”显然不是烈酒，所以在喝下去时，任平生并没有觉得刺喉。相反的，他觉得自己喝下去的，似乎是一股带着杏花香气的糖水……
但这肯定是酒，因为任平生饮完后，他能感
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缓慢上升。
香醇、有余韵，且不刺喉。
很适合他们这种年岁不大的少年。
不过这毕竟不是真正的糖水，再加上自己觉得后劲不大不代表杜淮商也觉得后劲不大，毕竟杜淮商这五年里都没怎么喝过酒呢。
任平生擡起头时，恰好见到杜淮商放下。出乎意料的是，杜淮商却是神情自若的模样，与先前并无差别。若真要说差别，大概就是脸颊多了点红。
任平生下意识道：“你喝完了？”
“喝完了，味道不错。”杜淮商抿了抿嘴唇，似乎还在回忆着“杏花村”的味道。
任平生：“……”
任平生对喝酒无所谓，是因为他下山之时，也会去酒肆坐一坐。在这种情况下，他便会接触到酒水。
可杜淮商……他这一脸耿直……
任平生的怔愣，自然被杜淮商看在眼中。他眨了眨眼，问道：“师兄，你看起来有些困惑，怎么了？”
“啊？哦……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
任平生回过神来，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一件事——对方也达到《太玄经》三重境。
被他这一声声师兄叫习惯了，都下意识认为他还需要自己的保护。却忘了，他也是一名太玄弟子。比起一般人，有《太玄经》之力在身的太玄弟子，总是不容易醉些。
任平生在心中默默想着，然后看向对面坐着的人。在对方开口前的前一瞬，打断他的话：“你刚刚说，有些话喝了酒才能说出口。如今酒也喝了，可以说出你想说的话了。”
杜淮商可能是没想到任平生会这么直白地点明话题，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抿了下唇。他擡起手，看起来又想去摸酒坛，但任平生的话却让停下了——
“你想喝的酩酊大醉吗？”
“……倒也不是。”杜淮商看了一眼伸过去的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来。他举目看向任平生，勾了勾嘴角：“与师兄一样，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任平生凝视着杜淮商，然后问：“想起了什么？”
“想起……师兄说过的一句话。”杜淮商看着任平生，一字一句重复着在记忆中挖掘出来的时光碎片：“师兄曾说，一场相遇，有了开始，便会有结束。如果没有结束，只是因为还不到时间罢了。”
任平生记得这句话。
他也记得说出这句话时的场景：那是在五年前，杜淮商刚入门时，他与才结交的杨昭应发生了冲突，以至于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两人，最终成了陌路人。
而任平生说出这句话，也是因为他想让杜淮商清醒一点，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并不像话本里一样，写下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从此之后便是一生顺随。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或许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杜淮商并没有因此伤春悲秋，他很快便清醒过来。
可如今，杜淮商又说出这句话，是为了什么呢？
还未来得及想，便听见杜淮商缓缓道出后面的话：“所以，我与师兄的相遇，是不是也快结束了？”
任平生一怔。
便见如血残阳下，坐在对面的温雅少年擡起视线，一双平静的眼，看了过来：“师兄，你离开之后，便不会回来了，对吧？”
任平生很难形容听见这句话时的心情。
像是局促，局促迫使着自己必须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将这件事若无其事地揭过。
像是不安，自己一直隐藏着的秘密，在对方的口中一下子被揭穿。
像是无可奈何，又或者，还有点别的什么。
可这个时候，任平生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日，也约莫是这个时候，他正信誓旦旦地和向杜淮商等人保证去闭关并不是一件难题时，他清楚记得温迎夏与周冲都有话说。可结果，是杜淮商打断了他们的话。
所以……那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
任平生注视着杜淮商，此时的杜淮商，也不再微笑，他平静回看任平生。
这果然是一场送行宴啊……送行他这个不会归来的人，任平生想着。
这个时候，他开口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杜淮商听见这个问题后笑了，他笑的很是轻松愉快，就好像终于发现了任平生的漏洞。
杜淮商道：“因为你对我们信誓旦旦的保证。”
话音落下，杜淮商能察觉到任平生看了过来。于是他又笑了：“以我对师兄你的了解，如果你对一件事有了把握，是绝对不会说什么保证的。你只会埋头做事，然后拿出令所有人都惊叹的结果。因此，师兄的保证……有时候并不可信。”
听到这里，任平生微微一怔，然后垂下眼。
他的保证，反而成了漏洞么？
此时，任平生听见杜淮商说：“所以师兄，你真的不会回来了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