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2/2）
“是。”
苏执事离开了，便只剩下杜淮商与沈星河二人。
微微躬身的杜淮商没得到沈星河的允许，也不敢擡头，只能一动不动。
那道目光又落在了身上，随后，沈星河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基本功打的不错嘛，这样弯着腰，也没见发抖。”
杜淮商：“……”
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接这话，想了想，还是保持沉默吧。
“好了好了，先起来吧。再不让你擡头，你大概就要骂我了。
听着这催促声，杜淮商终于能站直腰，他对着沈星河说：“多谢沈堂主。”
沈星河摇了摇头，并未说话，她就这么看着杜淮商。
被沈星河这么看着，杜淮商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可事实上，他有着自己都惊讶的冷静。一人注视，一人沉默。如此有一会儿后，沈星河突然道：“这应该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杜淮商摇了摇头：“不是，前段时间，弟子与沈堂主见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您正在与任师兄对话，应该没有注意到我。”
“应该不止那一次……”沈星河似乎在思索，过了片刻，她才道：“我们五年前就见过了。”言罢，她的视线落在站在亭外的少年身上，看着他怔愣的表情，微微一笑：“五年前我主持入门仪式，你就在新弟子的队伍里吧？”
杜淮商从怔愣中醒过来，他点了点头：“对……五年前的入门仪式，弟子的确见过沈堂主。”
沈星河一手支起下巴，一双眼看着杜淮商：“那……听见戒律堂堂主要见你时，有何感想？是不是很慌？”
杜淮商其实挺想说我没慌，不过在沈星河那双明眸的注视中，也在自己的脸皮和理智提醒下，这话……他说不出口啊。
于是，他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听见您要召见时，是挺慌的。以至于弟子这一路上都在回想有没有做过什么违反门规的事情……”
“噗嗤。”
听见杜淮商这话，再看杜淮商老实交代的模样，沈星河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她还是记得自己的形象，没有笑到捶桌。但扬起的嘴角，还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正常，正常，我能理解。”
您老能理解就行，杜淮商无奈地想着，同时，他还记得此行的目的：“所以沈堂主召弟子前来，是为何事？”
听到杜淮商提及目的，沈星河笑容微微收敛，她看着少年，突然道：“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杜淮商：“……啊？”
“你啊什么？”沈星河眨了眨眼，看着一脸呆滞的少年：“我说的话很难理解吗？”
然后，她就见到杜淮商的视线，落在她旁边的桌上。这也让沈星河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桌上有什么吗？”
“这桌上的……应该是茶吧？”杜淮商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沈星河点点头：“对啊。”
听见“对啊”，杜淮商的嘴角不由抽了抽：“既然……您没喝酒，那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沈星河：“……”
她看着少年，愣了有一会儿，最终哑然失笑：“你以为我是喝高了才对你说这种话啊？”
杜淮商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难道不是吗？因为您上一次要收的弟子，可不是我啊。”难道您老收弟子都这么随心所欲的吗？这是杜淮商不敢说出来的话，他怕说出来被打。◢
但沈星河毕竟是前辈，她怎么看不出杜淮商在想什么？
对于杜淮商的疑惑，沈星河神情微肃。这一举动，也让她带上了戒律堂主的威严。
沈星河直白地说：“如你所说，我一开始的选择，并不是你。”
“那您为何要……”
“因为有人对我说，要给你一个机会。”
听闻此言，杜淮商有些不明所以：“给我……一个机会？”
沈星河轻轻颌首：“他说，你在他的身边站了太久，久到只学会仰望，而忽略了自己。你自己，本也是一个值得他人仰望的人。”
“我自己……也是一个值得仰望的人？”杜淮商重复了这句话，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疑惑。可这份疑惑，没过多久，便消失无踪了。
因为他想起了怀里放着的那封信，和昨天突然离开的人。
“向您说出这些话的，是任师兄吧？”明明是疑问句，他却用的肯定语气。
“的确是他。”沈星河轻轻颌首，并没有因为杜淮商能猜出而惊讶。她注视着杜淮商，然后说：“我本以为他是想让我点头，才说出那些话来。如今见了你，我才发现他所言非虚。”
杜淮商不知道任平生对沈星河究竟说了什么，他只是反复地思索着沈星河所说的这几句话，以及任平生的那封信。
他为我寻来一个机会……
他希望我能答应……
他……相信我能做到……
可是……我真的可以做到么？我真能的不辜负这个机会么？
杜淮商反复思索着这些问题，慢慢地，他垂下的五指收紧成拳，似乎在作出决定。
见到这一幕的沈星河，终于再次开口：“所以你的回答呢？杜淮商。”
杜淮商擡起头，一双充满坚毅的眼，落入沈星河的眼中。
他开口了。
任平生突然擡起头，看向天空。可天空之上，除了云絮只有一层稀薄的光。
“怎么了？”站在不远处的玄明真人察觉到任平生的举动，回头看来。
任平生凝视着天空有一会儿后，才摇摇头：“不……没什么。”
大概是错觉吧。
任平生看向玄明真人，此刻的玄明真人，正站在一处悬崖之上。悬崖之下，是一座山谷。此时，山谷中不断飘起白雾。这些白雾凝聚在悬崖前段，在玄明真人的咒诀下，白雾变为了一个闪着微光的漩涡。
玄明真人道：“天星海已打开，你……进去吧。”
终于到了这一刻。
本以为焦躁，本以为会愤怒，本以为会据理力争，然后反抗。
可真正到这一刻时，任平生才发现，自己的心中，其实很平静，平静到……有些空洞。
任平生凝视着那个漩涡，他想，这样也好，至少能专心修行。
想到这里，任平生不再犹豫，他朝着那个漩涡走过去。就在任平生走到那个漩涡前时，他又停下了。
任平生注视着面前的漩涡，那缭绕升起的雾气，可以说是扑面而来。然后，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这个人间一眼。
人间，再会。
卷四剑歌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