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2)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裴丞陵闻罢,心脏陡地震落下去,他所处的这个人间世,仿佛就此屏蔽了一切喧嚣和躁动,只能听到几近失控的心跳声,他的嗓音一寸一寸地,沉落一片雾蒙蒙的水汽之中,字句俨若包藏在滂沱的露水之中,说话时,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尾腔却是裹藏着一丝浓重的哭腔:“玉娘,你要离开归义伯府?”
“世子爷,”宋枕玉终于硬起心肠子来,语声淡到了毫无起伏,“你既然要让我做出回应,那我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离开此处,这般一来,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这样才是两全之策。”
末了,她的目色从西次间的那几株墨梅,徐缓地挪移至裴丞陵身上,凝声道:“还有不到大半年,就要春闱了,世子爷可还记得今岁岁除之时,同我说过的话?你选得人生路是科举,既是如此,合该心无旁骛才是。”
宋枕玉此前同裴丞陵细致地摸过底,他是各个学目都能学得极好的全才,倘若保持这般的学习节奏和状态,翌年的春闱,金榜题名则构不成问题。
但小世子目下的心态,很明显地,发生了一丝复杂的变化,他说喜欢她,但是,宋枕玉不可能真正去回应他的感情。
她觉得,他很可能因为这一段感情,而分心分神,导致学习不能保持全神贯注。
这是很寻常的一桩事体。
不过,她不容许裴丞陵为了争取这一段感情的合理性,而摒弃在伯府所拥有的一切,甚至不惜撕掉自己是世子爷、裴家嫡子的这两重身份标签。
她亦是深晓,以裴丞陵骨子里偏执紧劲的性格,若是她的态度有稍许的慈软与撼摇,他全然会做出这般剑走偏锋的事情来。
她是喜欢小世子,但这一份喜欢,纯粹是出于老师对好学生的喜欢,无关男女之情。
既是如此,不若教小世子趁早断了这一种念想。
早做了断,就更好,不是吗?
裴丞陵只有十六岁,少年的爱意俨若漫天燎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来势如此汹涌。他的阅历不够丰富,没去过很多的地方,没结识过很多的人,再待他成长一些,眼界再开阔一些,邂逅了更多的人,心性也沉淀了更多,自己更上一层楼的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已然跳出归义伯府这一个仄隘的井口,仰望到更多烂漫灿烂的天光,她不过是他所遇到的万千风景之一。
他值得遇上更好的,而不是把自己的人生困在这里。
当然,宋枕玉也深深相信,少年的感情,来势汹汹,去也匆匆,当他被峻拒的话,照例而言,会难受几日,尔后就很快振作起来。
一缕光照彻在裴丞陵的面容上,他近乎是逆光而立,面容上的表情,被淹没在了虚化而朦胧的一团晴光之中,显得幽幻莫测。
“是不是我不让你去回应,你就还能在这里?”少年的嗓音委实干涩得厉害,尾音里的湿意更重。
宋枕玉能听到少年话语里头的挽回意味,他改变了先前偏执的面目,不再执着于她的回应和答案,而是退回至了安全的分寸之中,给双方皆是留了一份白。
裴丞陵收敛起自己的强势与偏执之时,便仍旧是畴昔的一番面目。
乖驯,温和,听话,俨若一只人畜无害、可怜兮兮的小羊羔,这一副行相,无疑是惹人垂怜的。
宋枕玉觉得自己不能够去看小世子的面容,怕是去看这一副可怜相,她便是会心慈手软,很可能也会做出退让的举动。
宋枕玉阖上了眼睛,她感觉日色透照下来的时候,眼睑有一些发烫,她感觉自己的胸腔亦是在隐微地发着烫,仿佛被某种滚热的思绪所笼罩,宋枕玉深呼吸了一口凉气,竭力不让这种称之为「心软」的思绪,占据她情绪的高地。
绝不可以对小世子心软。
她一心软,态度一旦动摇起来,便是会害了他。
因于此,宋枕玉的态度强硬了起来,也不分一丝一毫的目光,给裴丞陵,并教自己故作一副铁血无情的面目。
一时之间,仿佛有一根极细的缠线,紧紧相悬在两人之间,线条绷得极紧,只消再多施加一些力量,这一根脆弱的缠线,便会因无法承受过载的拉扯,而即刻分崩离析。
但裴丞陵主动避退,也让这一根缠线多多少少松弛了一些。
宋枕玉的神经也松弛了一些,在洒金色的晚夕当中,重新睁开了眼眸,她的眼眸当中的一些情绪,已经全然消弭得无影无踪,秾纤狭长的鸦睫轻轻半拢着,深绒绒的睫羽俨若蝶翼一般轻轻扇动,眼睑娴静地上敛之时,在卧蚕与眼睑处聚拢成了一小撮漩涡,她扇动了一下眸子,就仿佛在撩人心扉。
她一字一顿地道:“世子爷晓得的,重点不在于我是否会回应,而是在于你根本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这一刹那,裴丞陵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翛忽之间,从高处跌碎在了低谷当中,继而,他切身地听到了自己支离破碎的心跳声。
打从他坦诚一己心意后,宋枕玉对他的称谓和距离,在无形之中,便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原来的「我们的小世子」,抑或直呼他全名,到恭谨而疏离地称呼他为「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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