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2/2)
「约定了一世就是一世,不是一个月,不是一旬,少一分一秒都是不行。」
她当时颇为动容,伸出小拇指,温柔地牵住他自己的小拇指,说道: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跟世子爷约定好了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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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丞陵的喉腔之中,一阵隐微的发涩,张了张口,想要将这一番话说出来,但真正道出口的,仅不过是一句僵冷且颤栗的问辞:“玉娘都不记得自己承诺过了什么吗?”
宋枕玉掩藏在袖裾的纤纤素手,紧紧地收缩成了拳,她很想回过首去,去看一看小世子那一张委屈已极的面容。
想看看她的少年,是不是真的坠泪了。
——「她的少年是如此的坚强,怎么可能会坠泪呢,若是真正看到他流泪,她的心脏想必也要碎裂了。」
一股剧烈的念头,在此一刻攫住了宋枕玉,想要迫使她回过首去。
但是,理智到底还是牢牢地拽住了她。
宋枕玉没有回过螓首,也没有解释任何,仅是寡淡地点了点首,「嗯」了一声,顺着他的话辞,说道:“我嫁至归义伯府,成了世子的后娘,我对世子的责任便是教养,除此之外,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应承过你什么。”
裴丞陵揪牵住宋枕玉衣袖的力道,骤地紧了一紧。
宋枕玉敛了一敛眼眸,淡寂地平视着院庭之中的一株树,语气平和无澜:“明晌卯时正刻,世子爷尚还要参赴廷议,别再此处延宕了,且松手罢。”
裴丞陵薄唇崩抿成了一条细线,并没有松开:“玉娘是个骗子,明明应承过的事,竟是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宋枕玉点了点首:“世子爷说什么,那我便是什么罢。”
裴丞陵蓦觉咬牙切齿,他眼前的这个女子,怎的可以用这般澹泊的、与世无争的口吻同他说话,他真的很想知晓,她如此云淡风轻的面容之下,那一颗心,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只是,在他思忖之时,少女轻轻扯了一下袖裾,那蚕丝茧绸质地的袖裾,便是如一尾游鱼的尾鳍,从他的掌心腹地,一举滑落了过去。
这一刻,裴丞陵隐微地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心神变得颇为不宁,胸臆蓦然生尘,一股心念陡地攫中了他——
「他感觉玉娘要离他而去了,他再也寻不到她了。」
裴丞陵想要再牵揪住宋枕玉的袖裾,但当他想要再揪扯住的时候,掌心却是扑了个空。
少女化作了一位游鱼,纵游入无瑕的夜色之中,杳杳无踪。
裴丞陵的心,蓦然变得极其空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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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枕玉回至自己的寝屋之中,在拔布床上徐缓落座,思绪一片恍惚。
她感觉自己面容之上一片凉意,拂袖抻腕,细细摩挲上去,竟满眼皆是泪。
“……主子?主子?”柴溪的嗓音,出现在了门帘之外,“卑职能进来么?”
宋枕玉如梦初醒了似的,自袖裾之中速速摸出了一截绣帕,细细地在面容之上揩拭了一番,直至将所有湿渍,皆是擦拭干净后,她适才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进来罢。”
“主子是怎的了,卑职唤主子数次,主子都不曾应答过——”柴溪本是有要事要禀告的,但是,借着烛火那一簇幽微的光,她看到了主子那一张朦朦胧胧的面容。
“柴溪,能否给我打一盆温水来。”主子的嗓音依旧温淡如水,与寻常没什么区别。
这一眼,这一句话,柴溪算是什么都明朗了,她速速去打了一盆温水来,一晌执起帨巾,为玉娘细细地擦拭面部,一晌凝声问道:“可是世子爷待主子不周或是不恭,卑职这就将世子爷人道处置了!”
“……”
宋枕玉本是有些难过的,听得柴溪这一番话,噗嗤一声,淡笑了出来。
她牵握住了柴溪的手,“与世子爷无涉,好了,不谈他了。柴溪,我嘱咐你去做的事,置办得如何了?”
柴溪对裴家世子愤岔不已,但碍于世子爷,又不能收拾他,当下只能按捺住火气,言简意赅地将自己所置办的事,同宋枕玉细细说了一遭。
末了道:“玉娘安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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