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1/2）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地之间，滂沱丰沛的暴雨，在此一刻歇止，人籁岑寂，万物静默，风声滚烈。

崔珩与吴钩急急搀住裴丞陵，力阻他的身躯继续朝前倾斜。

裴丞陵长久地看着瀑布崖口，视线的落点一直定格在宋枕玉消失的地方，他的掌心上仍旧残留着一抹温腻玉润的触感，桉油香气若即若离，萦绕在濡湿雪白的雨幕之中。

一抹悲怆的、荒唐的韵色，拂掠过裴丞陵的眉庭，他移了移目色，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腹地，少顷，复又看了一眼白雾缭绕的瀑布崖口。

他不相信宋枕玉真的坠了崖。

但是，方才那一幕，历历在眼，点点滴滴浮现于他的眼前。

方才，他与宋枕玉指尖相错，明明快要抓住她的纤纤素手，明明能够揪扯住她的袖袍，但是，他居然没有及时抓住。

就这么让宋枕玉跌坠下去了。

柴溪亦是如此，先是怔然于原地，呆滞半晌，迩后，整个人红了眸眶。

看向裴丞陵的眼神，蓦然添了几分疏离的敌意，仿佛宋枕玉的死，全是因他所致，哪怕真相是，宋枕玉为保护他，不慎坠了崖去。

其实，在今朝之前，裴丞陵与宋枕玉的关系，根本谈不上融洽。他一直步步紧逼，她一直在回避他。

虽然说，与世子爷关系不算融洽敦睦，但是，宋枕玉在裴府、官僚集团、贵女圈里，却是颇有声望与名望的。

宋枕玉在裴府，受众人敬仰，吕老祖母将她视作主母接班人，朱氏亦是感恩于她。

宋枕玉这个名字，亦是风靡于朝廷之上，受百官宰执爱戴与敬仰。因为她曾经襄助裴丞陵组装过自动供水扑火装置，造福了长安城的百姓，在目下的光景之中，这一座自动供水装置，在帝王的授意之下，很快要向其他府州推行而去了。

在贵女圈，宋枕玉是一个近乎传说般的存在了。她制造过轮车、呼啦圈，以及很多贵女所未曾见过的新奇玩器，且为他们所喜爱。其中，尤其以帝姬李鸢为典型，她是宋枕玉的忠实拥趸，非常维护她的声誉和名声，但凡有谁妄议她，李鸢必然是要捍卫的。

柴溪的思绪逐渐回拢，宋枕玉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但是，主子目下就这般离开了她，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她想要质询裴丞陵。

质询他为何没有保护好宋枕玉。

但是。

此时此刻，裴丞陵的气压沉黯得可怕，弑气腾腾，一双邃深的眸色，晕染出一丝沉鸷阴戾的煞气，气压陡低，仿佛是一头凶兽，濒临暴怒的边缘，能随时将万物撕扯成粉碎，只不过，目下他竭力克制愠火与阴霾，反应才如此沉静。

崔珩侍候在旁，见得此状，艰涩地吞咽下一口干沫。作为裴丞陵多年的同窗兄弟，他自以为算是对裴丞陵较为熟稔的了，直至今刻，他从未见过裴丞陵这般面目——如此骇人，如此绝望，如此森寒。

像是崩裂的天地，黯然无光

沉默片刻，他问道：“裴兄，咱们目下要做什么？”

裴丞陵搴袍而去，遗留下一句话：“下去找人。”

话辞阴戾且沉寒，教人不寒而栗。

众人觳觫一滞，一时噤若寒蝉，尤其是皇城司，心中俱是震颤。

宋枕玉跌落的地方，可不是寻常的悬崖，此处乃是长安城最大的瀑布，水流极其湍急，水势浩浩汤汤。假令一个人坠入瀑流之中，俨如银针坠海，委实难寻其行踪。

但裴侍郎的话，不容任何人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姑且只能说，裴丞陵与这位后娘的感情，真是深厚。

不少人，皆是看到裴丞陵将宋枕玉揽入怀中的场景。

这般的行止，丝毫不像是一个继子对继母该有的举止，反倒像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才会有的。

众人心中，冷不防生出一丝古怪的思绪，甚或是横生枝蔓，生出一丝吊诡的猜想。

他们也不敢妄自多想，遂是四散下去，深入瀑流深处，急切地寻人去了。

吴钩和柴溪也速速下瀑布的下游处，寻人了。

-

暮冬春初的暴雨，连续下了三天三夜，一直至第四日，堪堪落入尾声。

长安城本是凄寒冻骨的时节，历经暴雨的濯洗与蹉跎，凋零草木陆续复苏，冰雪初融，城隍檐头处，已见点点春意。宋枕玉坠了瀑崖后，裴丞陵携皇城司一直在地毯式搜寻找人，探赜不下百余次，仍旧是同一个结局——

遍寻无获，行踪杳杳。

到了这种时候，绝大多数人，其实心中都有一个尘埃落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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