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赵聪的一生 > 第73章 深渊边缘

第73章 深渊边缘(1/2)

目录

公元七年,岁在丁卯,七月流火,焚尽苍穹。正是七月四日,巳时将尽,午时未至。毒辣的日头悬于中天,毫无遮拦地炙烤着大地,将空气都炙烤得微微扭曲。气温已然攀升至骇人的三十七度,稠密的湿气如无形滚烫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生灵的胸膛之上,湿度高达七十一分。每一次费力地吸气,都像吞咽着灼热的浆汁,沉重、窒息。

这片广袤的平原森林此刻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苍翠的林木枝叶低垂,叶片边缘蜷曲焦黄,蒸腾起肉眼可见的、带着草木苦涩气息的水汽,与地面蒸腾的热浪混合,形成一片朦胧晃动的蜃景。就在这地狱蒸炉般森林的边缘,突兀地横亘着一个巨大、幽邃、深不可测的地洞入口。它像是远古巨兽张开的狰狞巨口,突兀地撕裂了葱绿的地表,垂直向下,深入地壳深处数十米,光线在其边缘骤然消失,只余下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洞口边缘的岩石嶙峋,颜色深褐近黑,残留着地质巨变的粗暴痕迹,与周围生机(虽然被酷暑折磨)盎然的森林形成刺眼而诡异的对比。洞口边缘的空气温度似乎略低,但那黑暗深处却散发着更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与地表灼热的炼狱形成鲜明而危险的分界。

就在这深不见底的巨洞边缘,一场残酷的围猎正陷入令人窒息的僵持。

一万五千名隶属于南桂城的士兵,此刻犹如被驱赶至悬崖边缘的困兽。他们曾经整齐的阵列早已在长途奔逃和连日鏖战中变得松散而疲惫,甲胄上布满了刀劈斧砍的凹痕和干涸发黑的血渍。汗水浸透了内衬,又在高温下迅速蒸发,只在粗糙的布面和冰凉的铁甲内侧留下厚厚的、刺痒的白色盐霜。头盔下,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孔被高温和恐惧扭曲,嘴唇干裂出血痕,眼神里交织着绝望的疯狂和不甘的求生欲。沉重的喘息声、甲片摩擦的细碎声响、兵器无意识拖过地面的刮擦声,混合成一片压抑的、濒临崩溃的背景噪音。

队伍的核心,是两位被严密护卫着的女子。姐姐葡萄氏-寒春,身形挺拔如崖畔青松,即便汗水沿着白皙却紧绷的脸颊不断滑落,在她线条清晰的下颌处汇聚滴落,她的眼神依然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前方的战局,那目光里燃烧着的不屈火焰,是她此刻支撑着身边人精神的支柱。她的手指紧紧扣住腰间佩剑的剑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随时准备拔剑,带领残兵做最后一搏。妹妹葡萄氏-林香,紧挨着姐姐,她的脸庞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此刻被惊恐和担忧占据,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她紧紧抓着姐姐手臂外侧的臂甲,纤细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钢铁缝隙里去,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汗水濡湿了她额前几缕粘腻的碎发,贴在苍白的前额上。

统领这支残军的将领赵柳,就站在寒春身侧前方半步。他身上的甲胄比普通士兵更为精良,但也布满了战斗的印记,一道深可见骨的新伤斜贯过他粗壮的左臂,被临时用撕下的战袍紧紧勒住止血,血水混合着汗水,不断渗出,染红了缠绕的布条和他紧握刀柄的手掌。他那张饱经风霜的黝黑面孔上,汗水如小溪般流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沙尘污垢,只有那双眼睛,布满猩红血丝,却死死盯着前方狭窄的战线,里面翻滚着焦灼、不甘和一缕濒死的凶悍。是他,带着这一万五千名忠于南桂城的将士,一路浴血拼杀,终于抵达了这片传说中可以作为屏障的深洞边缘,却没想到,等待他们的并非生路,而是另一张早已张开的、更为致命的罗网。

就在这支庞大却疲惫的队伍的正前方、左翼和右翼形成半包围之势的,是数量远少于他们的敌人——仅仅数千人。然而,正是这数千人,凭借地形、时机和悍不畏死的冲击力,将他们死死钉在了这死亡深渊的边缘。

战阵的最前端,如同楔子般死死顶住南桂城士兵拼命反扑方向的,是一支旗帜鲜明、装备精良的部队。为首者,是一位身姿挺拔如标枪的年轻女将——耀华兴。她的盔甲在烈日下闪耀着冷冽的银光,覆面盔遮掩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寒潭、却又锐利如刀锋的眼睛,冷静地扫视着前方混乱的战场。她手中的长枪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微微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转动着,仿佛在丈量着每一次刺击的最佳角度和距离,每一次转动都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破风声。她像是一块屹立于激流中的礁石,任凭南桂士兵如何疯狂冲击,她所扼守的狭窄通道都纹丝不动,每一次精准而致命的刺击,都仿佛在无声宣告:此路不通。

紧邻耀华兴部队侧翼的,是另一股极具侵略性的力量。领军的是一位身着华贵紫色锦袍,手持一柄狭长、弧度诡异的弯刀的年轻公子——公子田训。他的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玩世不恭的残忍微笑,眼神却异常专注,如同毒蛇锁定猎物。他的弯刀挥动时,轨迹刁钻,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紫色的残影,每一次挥出,必然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和一蓬飞溅的血雾。他似乎并不急于推进,更像是在享受这种收割生命的残酷舞蹈所带来的愉悦。在他身旁,三公子运费业显得沉稳许多,他手持一柄沉重的阔刃战刀,动作大开大合,每一次劈砍都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将南桂士兵的盾牌连同手臂一起斩断。他沉默地挥刀,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攻城锤,为主攻的田训扫清障碍,也无情地粉碎着南桂士兵试图集结突击的希望。

而在整个包围圈的最后方,远离了血腥厮杀的第一线,却掌控着全局节奏的,是另外两位显赫人物。公子红镜武骑在一匹异常神骏、通体如墨的黑马之上,身着赤红如火的战甲,在烈日下如同燃烧的烈焰图腾。他的面容俊朗,眼神却高傲而冰冷,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他并未亲自冲锋,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前方如同血肉磨盘般的战场,手指偶尔在马鞍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计算着时间和伤亡的消耗比例。在他身边,骑着栗色战马的弟弟红镜广,神态则显得紧张兴奋许多。他手中紧握着一张镶金嵌玉的强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各处可能的薄弱点或试图突围的小股敌人,箭矢随时准备离弦。他们的位置,恰好处于那巨大深洞边缘的平行线略靠外一点,确保既能掌控全局,又不会被溃兵冲击,更断绝了南桂残军绕后或向森林深处逃窜的任何可能。

就在这如地狱般的炽热战场上,南桂城士兵的绝望反扑与围剿者的致命绞杀,形成了一个短暂却残酷异常的平衡点。赵柳和他麾下的将士们,无数次地组织起敢死冲锋,试图撕开耀华兴、田训、运业业构筑的钢铁防线,哪怕是撞开一个缺口,让部分人跳下那深不见底的巨洞,也好过被全歼于此!士兵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举着断裂的长矛、卷刃的钢刀,踩着同伴温热的尸体,向着那闪耀着死亡光泽的枪尖和刀锋撞去。每一次冲锋,都在耀华兴精准高效的防御阵型和田训、运业业联手制造的恐怖杀伤前撞得头破血流。耀华兴的枪阵如同绞肉机,每一次整齐划一的突刺,都带起一片血雨和残肢。田训的弯刀则在混乱中闪烁,专挑甲胄连接处的缝隙下手,每一次诡异的弧光闪过,都伴随着士兵咽喉处喷涌的血箭或者被削断的手腕。运业业的战刀则如同门板,带着沉闷的风压,将试图靠近的士兵连人带盾砸得筋断骨折。南桂士兵的勇气如同撞在礁石上的浪花,粉身碎骨,徒留一地猩红。

然而,围剿者一方,也并非毫无压力。南桂士兵的数量优势,即便在如此绝境下,依然是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士兵们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同归于尽式的疯狂,往往能瞬间冲破局部防御。一旦某个点的防御出现松动,立刻就有数百名眼睛血红、完全不顾生死的南桂士兵狂涌而上,用身体硬扛刀枪,只为能在临死前将手中的武器捅进敌人的身体。这种自杀式的冲击,使得包围圈的阵线如同被巨力拉扯的弓弦,时而紧绷欲断,时而向内凹陷。尤其当赵柳亲自带领最精锐的亲卫发起冲击时,那股惨烈的气势,即使是心如铁石的耀华兴也不得不凝神应对,而田训脸上的玩世不恭也会暂时收起,代之以全神贯注的搏杀。维持这个包围圈,不让这疯狂的一万五千人鱼死网破或者奇迹般突围,需要持续不断的压力、精确的指挥和非人的坚韧。士兵们同样在酷热和高度紧绷的战斗中消耗着体力与意志,那数千名围剿者的脸上也布满汗水和疲惫的血污,呼吸沉重。

战场侧面地势略高的一处小坡上,两匹马并辔而立。马上的两人,正是这场精心策划的围剿行动的直接指挥者:武将益中和刺客演凌。

益中身形魁梧,穿着厚重的玄色战甲,头盔夹在腋下,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如刀劈斧削般的刚毅面孔。他的脸上刻着几道深刻的疤痕,此刻在阳光下异常醒目。他浓密的眉弓下,一双深邃的眼睛冷静地俯瞰着下方的杀戮场,眼神如同在审视一盘已至中盘的棋局,无情地计算着每一步落子的得失。他粗糙的大手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护手。他身边没有亲卫簇拥,那股如山岳般沉稳而压迫的气息本身就足以震慑旁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