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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深渊边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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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凌则与他形成鲜明对比。他骑在一匹异常安静、毛色灰暗几乎能与地面融为一体的战马上,整个人也如同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影之中。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灰色劲装,没有任何盔甲,只在要害处能看到内衬的软甲痕迹。他的面容很普通,属于丢进人群便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唯有一双眼睛,细长而锐利,仿佛淬了寒冰的针尖,精准地扫过战场上每一个值得关注的细节——某个军官的嘶吼、一小股士兵异常的集结动向、赵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甚至连葡萄氏姐妹相互依偎的姿态都未曾逃过他的视线。他就像一条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却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感。

“困兽犹斗,这场面,比预想中撑得更久些。”益中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两块巨石摩擦,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汗水顺着他鬓角花白的发丝滑落,滴在肩甲上,瞬间被滚烫的金属蒸发,留下一小块浅浅的白色盐痕。

演凌的目光如同无声的探针,从远处宛如烈焰图腾的红镜武、栗色马上紧张张弓的红镜广身上扫过,又落回到前方血肉横飞的战场核心。他的声音同样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毕竟是赵柳带出来的兵,南桂城最后的精锐。绝望下的反噬,力道自然惊人。而且,红镜武那边……似乎很享受观看的过程。”他的视线停留在红镜武那冷漠高傲的侧脸上,嘴角极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快得如同错觉,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他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将人命纯粹当作数字或戏剧观赏的态度。他自己的杀戮,是纯粹的技术和任务需求,与观赏无关。

益中顺着演凌的目光看了一眼远处的红家兄弟,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不知是赞同还是不屑。他的注意力始终牢牢锁定在战场态势上:“耀华兴守得不错,滴水不漏。田训这把妖刀也够快够狠,就是……太爱玩弄猎物了。”他清楚地看到一名南桂士兵的手臂被田训的弯刀诡异地挑飞,田训并未立刻补刀,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孔。

“这正是他的‘效率’,”演凌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恐惧是最好的瓦解剂。他在制造恐慌,让后面的人看到逃跑的下场更惨。况且,他身边有运业业弥补力量,配合无间。”他精准地点出了田训看似残忍行为背后的战术目的。

“赵柳还在试图突破耀华兴的方向,”益中眯起眼睛,看到赵柳再次挥舞着染血的长刀,集结起一小股力量,发出沙哑的怒吼,向着耀华兴的枪阵扑去。“他认定了那边是唯一的‘硬骨头’,只要撞碎这颗钉子,就能获得喘息…或者跳下去的机会。”他瞥了一眼那近在咫尺、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深洞。

“他别无选择。其余方向只会更快耗尽他最后的力气。”演凌的目光移向那深不见底的黑穴,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那,不会轻易选择跳下去。他在赌我们能被耗干耐心,或者出现失误。”

“耐心?”益中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弧度,被浓密胡须覆盖的下巴线条显得更加刚硬。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战场后方,“我们有的是时间。而他们……”他指向挣扎的南桂士兵,“水囊快空了,箭矢将尽,体力在烈日下每一息都在流逝。恐惧和绝望是比任何武器都高效的杀手。”

演凌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他锐利的目光再次穿透喧嚣的战场,精准地捕捉到核心处那两位女子:葡萄氏-寒春,她那挺直的脊背如同绷紧的弓弦,眼神中的火焰在酷暑和绝望的双重炙烤下是否已在悄然动摇?她紧握剑柄的手指,指关节的苍白是否已透露出力量的衰竭?而紧紧依附着她的葡萄氏-林香,那颤抖的身体和失去血色的嘴唇,每一丝细微的惊恐表情,都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她周围的护卫心中激起更大涟漪的恐惧和不稳的气息。这种无声的崩溃,远比阵前的厮杀更致命。演凌的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如同匠人评估材料般冷静的计算:“关键在那对姐妹身上。她们的意志一旦崩溃,就如同堤坝的蚁穴,足以让整个南桂残军的抵抗瞬间土崩瓦解。她们的恐惧,会像瘟疫一样蔓延。”

“所以,不能急。”益中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维持压力,像磨盘碾谷子。让烈日烤干他们最后一丝力气,让恐惧啃噬掉他们最后一点勇气。让赵柳每一次徒劳的冲锋,都带走他们更多的希望和生命。等到他们连举起武器的力气都消耗殆尽,连绝望的咆哮都发不出来的时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冷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全歼一万五千人,难度极大,代价可能超乎想象。他们要的,是摧毁其抵抗意志,让其彻底崩溃,丧失组织,变成一群待宰羔羊。这种缓慢绞杀,虽然耗时,却能将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并确保那两个“关键目标”无法趁乱逃脱或做出玉石俱焚之举。

演凌无声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战场深处。他的注意力似乎被赵柳身边一个挣扎着挥舞旗帜的传令兵吸引,那名士兵的动作已经明显变形,脚步虚浮。演凌的右手食指,在灰暗的鞍鞯上,极轻微地、却带着稳定节奏地敲击了一下,如同在计算着猎物最后心跳的倒计时。他的视线掠过士兵们干裂起皮的嘴唇,掠过他们因脱水而深陷的眼窝,掠过那些躺在地上因中暑抽搐不止却无人能救的躯体。毒辣的阳光是最好的盟友,它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刀剑都更有效地瓦解着这支庞大军队的战斗力。

时间,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濒死的惨叫声、兵器撞击的刺耳摩擦声以及令人窒息的酷热中,缓慢地、粘稠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对深渊边缘的南桂士兵而言,都是在滚烫的铁板上煎熬。汗不再是流淌,而是从那紧绷的皮肤深处渗出,瞬间又被蒸发,只留下盐分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刺着表皮。喉咙里仿佛塞满了燃烧的木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感。视线开始模糊,敌人的身影在热浪中晃动变形。手臂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水,每一次举起武器都伴随着骨骼和肌肉的悲鸣。脚下是滚烫的土地和粘稠滑腻的血泥混合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又随时可能滑倒,再也爬不起来。

而对峙的双方将领知道,这场意志与耐心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那深不见底的巨洞,如同沉默的巨兽之口,旁观着这场在它唇边上演的死亡之舞。炽热的僵局,仍在持续,高温蒸腾着汗水与血液,将绝望和杀意一同熬煮得愈发浓稠……

(未完待续,请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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