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箭三雕,镇族神鹰(1/2)
姜义这话才一出口,老桂端着的茶盏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旋即,那张褶子堆迭的老脸,便漾开一抹心照不宣的笑。
“此事若是旁人开口,哪怕是有些根脚的社神,怕是也难办得紧。”
他将茶盏放下,慢条斯理地续道:“可自姜兄口中说出,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到这儿,他像是忽地想起什么,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多了点殷勤意味:
“若是姜兄不便亲自出面,嫌这迎来送往太俗气,老朽倒能替兄台走这一遭。递个话,跑个腿,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话虽说得轻描淡写,心底却早打了算盘。
姜家这般兴师动众,要把水神挪走,岂会真是为天行道?
八成是想把自家人安到这方新腾出的位子上。
这种事,自不好由姜义亲自出面。
老桂心底一清二楚,倒也乐得把这份人情揽过来。
何况,鹰愁涧那方地界,于寻常山野社神而言,本就是苦差。
明着是福德正神,暗里却要看三太子脸色行事。
香火功德捞不着半分,还得提心吊胆,生怕哪日那小爷心情不好,把自家这点微末道行一并折进去,连阴德也赔了。
可若是换成姜家人来坐镇,那局面就大不同了。
那三太子纵然桀骜,终归要给自家亲眷留三分薄面。
原本人人避之不及的祸事,转眼便成了稳当舒坦的美差。
想到这里,老桂也不由在心底暗赞一声。
这位姜兄,手眼着实不凡。
如此一来,三太子身边有了个“自己人”,行事自然多了几分松快。
那倒霉水神也能脱离恶水,调去别处安安稳稳过日子,算是脱了一层皮的功德。
至于姜家,则不声不响,在这山林之间落下一颗机缘。
一箭三雕,滴水不漏。
老桂面上那几分了然与热络,姜义自是瞧得明明白白,心底却只泛起一丝苦笑。
自家与那位西海三太子,可还没到这等亲厚。
说到底,也不过是看在敖玉的面子上,彼此留几分体面,短时里相敬如宾罢了。
要想让那条桀骜的真龙安安分分,不再出来搅风弄浪,终归得先将他那肚子填饱。
偏偏鹰愁涧一隅的物产,哪怕竭泽而渔,也未必养得住这尊爷。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却是不必与外人细说。
念及此,姜义只是端着茶盏,神色温温淡淡,似未觉老桂的殷切,随口一笑:
“此事原也不急。往后若是桂兄寻着个机会,顺水推舟,提点一二,也便足够了。”
话落得轻描淡写,仿佛真只是一桩不甚要紧的闲事。
杯中茶已见了底,此间事也便到此为止。
姜义不再逗留,将那空盏轻轻搁回石桌,起身一揖,作别而去。
老桂也没多劝,只是笑呵呵送至院外,看着那青衫身影几个起落,便隐进了山林雾气。
这一遭回程,倒算风平浪静。
没有拦路的妖邪,也没遇上心怀叵测的山神。
山水依旧,脚程不慢。
七八日一晃而过,两界村那熟悉的轮廓,便已远远映入眼底。
此次离家大半月,村里并无什么大变。
老槐树还是老模样,只是枝头的新叶,又稠密了几分。
村中景象,也仍是那份热闹。
演武场上,少年们拳脚劈风,吆喝声隔着老远传来;
新垦的荒地里,汉子们赤着脊背,肩头被扁担磨得油光发亮;
田垄间的妇人,偶尔直起身来,袖口一抹汗水,还不忘冲远处晚归的顽童嚷上一声。
热火朝天,带着翻土后的那股腥甜泥香。
姜义回到家中,与妻儿叙了平安,几句家常话便暖了心口。
旋即又唤来姜钦、姜锦兄妹二人,说要考校近来的修行。
兄妹俩也不怯场,各自取了长棍,一揖身,便在院中空地对打起来。
一青一灰两道身影,兔起鹘落,进退有度。
棍风拂处,院中落叶旋起涡流;
掌力吞吐,空气里竟泛出细细涟漪。
姜义负手立在廊下,神色淡淡,看不出甚么,眼底却隐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院中两道身影翻飞起落,气息吞吐间已见圆融通透,倒让他心头颇为熨帖。
这两个孩子,本就天资极高,如今才十六出头,修为却已摸到了精满气足、心静意定的门槛。
更叫他称意的,还是在神魂上的苗头。
要知当年他们那位姑姑姜曦,天分也算拔尖。
却也得等到十八九岁,受了西海大太子敖摩昂一场春风夜雨的机缘,方才勉强观想出了神魂,现出宝树之象。
眼下这对小家伙,不过十六,神魂雏形便已隐隐可见。
初时听说,姜义心中还疑。
细问之下,才信了几分。
姜钦观想出的,是一尊执弓的护法金刚,威武之余,眉宇间自有少年锐气。
姜锦观想出的,却是一位持环的采药童女,身姿轻盈,神情里带着几分悲悯灵动。
这两道神魂之象,竟与灵素祠中供奉的泥胎塑像,分毫不差。
若说巧合,倒也未免太巧。
后来闲暇时问过小儿姜亮,这才明白了几分。
功德香火,本就是滋养神魂的无上灵药。
二人的塑像日夜立在祠里,受村人香火供奉。
那一缕缕看不见的愿力,便如细水长流,润泽在他们神魂里头。
好处极大,省却数年苦熬,神魂之盛远超同侪。
弊端却也在此。
香火愿力,难免带上几分“民意”。
神魂塑形之时,自然而然会向着信众心中的模样靠拢,而非任由本心驰骋。
只不过于姜义而言,这却算不得什么缺憾。
毕竟自幼问志,一个要做护疆卫民的武夫,一个愿作悬壶济世的良医。
如今金刚与童女之象,正合他们年少时的心念。
如此一来,倒也不必说甚么遗憾了,只剩下满当当的好处。
打完收工,姜义随口夸了几句,又凝神端详片刻,终究还是把姜钦单独留了下来。
待得那丫头蹦蹦跳跳回屋去,他这才将目光,落回到孙儿脸上。
那眉眼间,竟与自家小儿有七分相似。
院子静悄悄的,只余几声蝉鸣,在午后晒得发慵的日头里,叫得懒洋洋。
姜义不绕弯子,只平平问了一句:
“钦儿,你如今……可有甚么志向?将来想做什么营生?”
姜钦脸上那点因得夸赞而起的得意,还未来得及散去,就被这突兀的问题怔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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