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潮峰断光,暗涌初醒(1/2)
潮峰塔的影子在夜色中如一柄倒插海面的长刃,从山岩之巅直指云层深处。
穆烟玉和苏霁翻越最后一段石阶时,风从塔身缝隙间呼啸而过,带着潮水腥味,像是远海正缓缓张开某种巨口。
塔顶的灯还亮着,但光芒有一丝不稳定的跳动。
苏霁抬头时,心口猛地一紧:“灯怎么在抖?”
穆烟玉没有回答,她盯着塔顶那盏“潮灯”——是学院用于监测潮声震动的核心仪器之一,通常稳如恒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波动。
“进去。”
她一步跨过门槛,塔内的空气瞬间袭来,带着冷冽的潮鸣与石壁积久不散的湿意。
塔壁一圈圈向上盘旋,像是螺纹刻在海浪里的骨骼。
苏霁关上门的那刻,塔内的回声轻轻震了下。
穆烟玉抬眼,眼中光色沉如铁。
“你听。”
苏霁屏住呼吸。
塔身深处,隐隐有一阵“嘭——嘭”的低频震响。
并不大,却像敲在胸骨上,带着某种深海才有的迟缓爆裂。
他喃喃道:“这……不是正常的潮声……”
“是暗涌带提前共震。”穆烟玉的声音冷得毫无余温,“至少快了整整半个月。”
苏霁瞳孔收紧:“他们已经动手了?”
穆烟玉没有立刻回答,她加快步伐往塔顶上行。
每走一层,她的披风都会被塔内上升的风拽得猎猎作响,像是夜潮在催促他们。
苏霁紧跟其后。
越往上,那震动越明显,甚至开始带着金属般的细微摩擦声。
塔壁似乎在“呼吸”。
像是某种沉睡了许久的东西,正被摸醒。
穆烟玉忽然停下。
苏霁措不及防差点撞上去:“怎么——”
“听。”
穆烟玉抬手示意。
塔顶方向,有脚步声。
轻,却绝对不是学院巡夜人的步伐。
苏霁立刻绷紧。
穆烟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塔顶有人。”
苏霁压低声音:“铁面人?”
“不确定。但他能在我们前面一步上塔,说明……”穆烟玉侧头,黑夜中那双眼锐得像刀,“这塔有人提前给他开过一次。”
苏霁呼吸一窒。
穆烟玉继续往上走,但步伐轻得几乎听不见。
塔顶的平台渐渐靠近。
风从上方倾泻下来,夹着强烈的潮气震动。
穆烟玉贴着墙侧身而行,手指稳稳扣在剑柄上。
苏霁跟在她后面,心跳乱得像撞在胸腔里的潮石。
两人接近塔顶时,那脚步声忽然停了。
塔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穆烟玉眯眼,忽然抬手——
“风向变了。”
“什么?”苏霁忙问。
“潮峰塔是封闭式结构,内部风向不会突然反转。”穆烟玉的眉逐渐沉下,“除非——”
轰!
塔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某个沉重仪器被粗暴敲击。
随之而来,是潮灯的光芒猛地闪灭又亮起,像被什么力量拉扯。
苏霁大惊:“潮灯在……失控?”
“上去!”
穆烟玉不再犹豫,抽剑的动作如闪电,下一秒便冲上最后一层阶梯。
风在那一瞬全部涌来,像是整个塔顶的空气都被搅乱。
塔顶平台被月光照得银白,潮灯立在平台中央,散发着不正常的冷蓝光。
在潮灯旁,有一个黑影背对着他们站着。
披着深色斗篷。
风吹过,斗篷边缘露出冰冷的金属。
铁面人。
他左手扶着潮灯,右手似乎正在调整潮灯下方某个刻纹极深的铜盘。
穆烟玉声音冷入骨:“放手。”
铁面人停了半秒,像是被风冻结。
他缓缓转头。
在月光下,那张金属面具反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淡金光泽。
苏霁拔刀的手开始发冷:“真是他……”
铁面人盯着穆烟玉。
声音低哑,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平静:
“你们来得太早了。”
穆烟玉目光一寸寸落向朝灯下方。
那里……原本用来稳定潮线共鸣的铜盘,被他拆开了一半。
铜盘内部露出角落里一道极其细小,却发着诡异暗红光芒的裂纹。
苏霁倒吸一口凉气:“那是——”
穆烟玉握剑的手一紧:
“暗潮裂缝。”
铁面人声音不急不慢:
“只要再三刻,它就会完全开启。”
穆烟玉冷笑:“你以为你能走得掉?”
铁面人却无动于衷,反而微微抬眼看向潮灯。
他的声音像来自塔身最深处——
“你们都听不到——潮已经醒了。”
下一瞬——
潮灯光芒突然暴涨,塔顶四周的海风像被什么撕开。
“退开!”穆烟玉喝道。
但已经来不及。
潮灯爆出一圈强光,像是海底脉动突破封锁的瞬间。
光芒冲向塔顶的护栏,震得整座塔发出低沉的轰鸣。
铁面人借着那一瞬的震荡往后退,整个人像影子一样朝塔顶外缘滑去。
穆烟玉的剑在光中划出一道寒芒。
但铁面人像是早就预判到她的动作,身影猛地踏空,朝塔外落下。
苏霁惊叫:“穆院长!他跳下去了!”
穆烟玉眼神一沉:“不,他是——”
风卷起斗篷的那一刻,铁面人身下显出一道几乎透明的“潮幕”。
像是海潮在夜空中升起的一道薄膜。
他脚尖点在潮幕上,整个身影借势滑向塔下的林地。
“潮幕步法……”苏霁脸色发白,“他是从海雾区来的人!”
穆烟玉却没有追。
她看着潮灯,那裂缝的暗红光正在扩张。
像深海的眼睛正慢慢睁开。
她低声道:
“来不及了……潮灯要破。”
下一秒,潮灯剧烈震动。
潮峰塔整个塔身都开始共鸣。
像是玄朝海脉深处的某种古老力量,被他们亲眼看着一点点撕开。
夜潮像是一口巨大的黑井,海风从井底涌上来,带着湿凉的咸气与深处不安的震动。
潮峰塔的影子在夜色中显得异常高大,仿佛插入云层的一柄长枪。
穆烟玉与苏霁沿着盘旋石阶一路上行。
石阶被潮风吹得微湿,每一步踏上去都带着薄薄的凉意。
塔顶的灯标在远处时隐时现,像是在吞吐某种预兆。
苏霁抬头时,风刮得他衣摆猛烈抖动。
“今晚的潮声……好像比往常急。”
穆烟玉并不停下脚步,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耳力极敏,能清楚听见风里有另一层震动。
那震动低沉、缓慢,却像是在逼迫着海面下的什么东西浮出。
两人越接近塔顶,空气里的潮味越浓。
像是海水本身在呼吸。
塔门口站着两名学院巡夜生,听到脚步声,立刻抬头。
“穆院长。”
穆烟玉点头:“潮峰塔今晚封锁了吗?”
“已按您之前的吩咐执行,只留我们两人值守。”
穆烟玉皱眉:“不够。立即调四名潮线班生上来,换你们下去观测院会。塔顶不许任何人靠近。”
巡夜生一愣,却不敢多问,立刻奔下阶梯。
苏霁看着他们远去,低声问:“你是在防谁?”
穆烟玉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冷静得几乎能看穿夜色。
“防今晚可能出现的任何人。”
苏霁呼吸一紧。
穆烟玉推开塔门。
潮峰塔内是一片圆形的半露天构造,顶部完全敞开,与海风直接相接。
风一进塔内,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从墙面回声里卷出刺耳的呼啸。
塔中央立着一根巨大的潮听柱。
木质老旧,却隐隐透着某种奇异的韧性。
柱身被潮线纹刻得密密麻麻,像是刻了一整片海的记忆。
穆烟玉走到潮听柱前,将手轻轻按在冰凉的纹刻上。
她闭起眼。
风声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
潮水奔涌的声音像是隔着某道无形的薄膜,被引入她耳中。
苏霁站在一旁不敢打扰,只能紧紧握住衣袖。
穆烟玉的呼吸微微放慢。
潮声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深。
深到像是贴在海底倾听千年海脉的跳动。
忽然。
她睁开眼。
“潮速在加快。”
苏霁神色一变:“暗涌带要提前震动了?”
穆烟玉微微摇头:“不是暗涌带。”
她抬头,看向塔口那一片深邃的夜空。
“是有人在故意牵动潮线。”
苏霁呼吸骤滞:“在这种时候操控潮线……会被反噬的!”
穆烟玉冷声道:“所以他不会是普通人。”
风突然刮得急了几分。
塔外的海面传来若有若无的低吟,那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黑暗深处划开。
“那是潮裂的前奏。”穆烟玉低低道。
苏霁怔住:“潮裂?那不是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异常吗?”
“是正常情况。”穆烟玉抬眼,目光沉沉,“现在不是正常。”
风声在这一刻突然中断了半拍。
像是整个夜潮一起屏住了呼吸。
苏霁心中升起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下意识往塔边两步,探头看向黑沉沉的海面。
海面漆黑,却不再平静。
几道极细的银色线条在海上一闪而灭。
像是有人在潮面下缓缓拉动巨大的网。
苏霁倒吸一口气:“那是——”
“潮线共鸣。”穆烟玉替他说完,“有人在引动第二潮层。”
苏霁瞳孔一缩:“第二潮层不是只有——”
他突然停住。
穆烟玉轻轻吐出一个字。
“姒族。”
苏霁背脊一片骤冷。
他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艰涩开口:“可是……学院里除了你,根本没有第二个姒族血脉。”
穆烟玉望着远处银线闪动的海面,神情冷静到近乎不带情绪。
“我知道。”
苏霁心里像有一把钝刃缓缓刺入。
“那你怀疑……铁面人——”
“不是怀疑。”穆烟玉道,“那是确定。”
苏霁脸色在瞬息间僵住。
穆烟玉继续道:
“闯入海图室的人,不止懂潮线。他能在潮声图前不受干扰,说明他至少有姒族血脉的感潮能力。”
“他能带走那页图而不被潮纹阻挡,说明他比普通感潮者更强。”
风吹动她的披风,发出猎猎声。
“他的血——比我浓。”
苏霁喉咙像被海盐堵住了一样艰难:“姒族……怎么可能有人活到现在?你不是最后一个吗?”
穆烟玉没有回答。
因为她也想不通。
姒族,在玄朝的历史里是“隐潮一脉”,本应在百年前彻底消亡。
她自幼被师父捡回时,骨纹稀薄、血脉沉睡,无人认为她还可能觉醒。
直到十九岁那年——
潮峰塔第一次为她发出回声。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最后的“姒潮残脉”。
但今晚。
她在潮听柱前听到的共鸣,清晰到让她骨血发凉。
对方的潮线强度远超她。
那不是残脉。
那是原生。
苏霁不敢相信地问:“你是说……铁面人是‘真血姒族’?”
穆烟玉轻轻摇头:“真血,不会藏得如此彻底。”
她指尖敲了敲潮听柱。
“但他在潮面下操控潮线的方式——不像战斗,也不像探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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