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回声绿洲(2/2)
“正面对抗可能会破坏刚刚建立起的脆弱信任氛围,让社群成员感到被操控和不安,甚至可能引发对立,让‘镜渊’的冰冷逻辑重新占据上风。”曹荣荣担忧道。
“但任由这种扭曲的‘升华’叙事蔓延,会污染raw情感场的纯粹性,误导真正需要raw共鸣的成员,长远危害可能更大。”梁露持相反意见。
孙鹏飞沉思后提出第三种方案:“引导者可以介入,但不是对抗,而是‘深化复杂性’。分享自己对于‘超越叙事’的矛盾感受——比如,有时渴望那种顿悟带来的平静,有时又憎恨它仿佛否定了自己raw痛苦的正当性;承认灵性视角的可能价值,但也强调raw痛苦本身不可替代、无需被‘超越’的正当性。把‘接纳raw感受’与‘寻求意义’之间的矛盾,作为一个更复杂的raw真实呈现出来,打破那种‘非此即彼’的框架,将讨论拉回到对复杂性的raw体验中。”
“用更复杂的raw,对抗被简化的‘升华’?”曹荣荣若有所思,“这有风险,可能让一些渴望简单答案的成员感到困惑甚至不满。”
“但或许能保护那些真正需要raw共鸣空间的人。”孙鹏飞说,“我们需要相信,真实的复杂性本身具有吸引力,尤其是对那些厌倦了虚假答案的人。”
方案汇报给陶成文和沈舟。经过紧急评估,陶成文同意了孙鹏飞的方案。“这是一场在心灵边缘地带的微手术。目标是切除肿瘤(扭曲框架),但尽量不伤害健康的组织(真实的raw共鸣)。动作必须精准、克制。”
引导者于是谨慎地发出了新的分享:
“看到有些朋友提到‘超越’和‘顿悟’,很感慨。我也曾疯狂地寻找那种能让我瞬间解脱的‘更高答案’。读了很多书,尝试冥想,甚至希望发生什么‘神迹’。但最后我发现,当我强迫自己去‘领悟’时,我对妈妈的raw想念和愧疚反而被压下去了,变成一种更隐蔽的烦躁和自责。好像我不够‘灵性’,不配怀念她。后来我放弃了,就让自己沉浸在那些琐碎的、痛苦的、甚至有点‘丢人’的回忆里,比如那包冻馄饨。奇怪的是,当我允许自己‘不超越’,就raw地待在这个烂泥潭一样的感觉里时,我反而感觉到一点点……踏实。好像我和妈妈的联系,就在这泥潭里,虽然脏,虽然痛,但是真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答案,可能根本就不是答案。只是一点raw的感受。”
这段分享,没有否定“超越”,而是呈现了追求超越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异化,并肯定了raw痛苦本身作为真实连接的合法性。它将“痛苦”与“意义”之间的张力,作为一个开放的问题重新抛回场域。
效果是分化的。一部分成员表示深有同感,分享了类似的矛盾体验。那几个“灵性超越”账号试图反驳,但他们的回应在raw的矛盾体验面前,显得有些空泛和防御性。社群内的讨论没有走向两极对立,而是陷入了更深的、各自咀嚼的沉默和零星的真实回应。那种被刻意引导的“升华”共鸣势头,被暂时阻滞了。
“我们暂时稳住了阵脚。”孙鹏飞看着数据,“但敌人不会罢休。他们可能会调整策略,或者在其他地方复制这种‘扭曲升华’的污染模式。”
(五)线下的阴影:不速之客
就在“回声绿洲”实验在线上艰难推进时,一条来自付书云的加密紧急通讯接入了基地。
“我们在‘渡鸦号’附近发现异常。昨晚凌晨,一艘小型快艇靠泊,下来两个人,上了‘渡鸦号’,停留约一小时后离开。其中一人,我们拍到了较清晰的面部侧影。”付书云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是夜晚码头的风声。
图像传回。马文平进行了面部比对,虽然角度不理想,但系统给出了一个低概率匹配提示:与联盟内部一个被通缉的、涉嫌参与跨境数据盗窃和商业间谍活动的网络黑客嫌疑人“代号:夜枭”的旧档案照片有40%的相似度。此人三年前在一次联合行动中漏网,此后销声匿迹。
“夜枭……”张帅帅调取资料,“擅长渗透和反追踪,精通社会工程学,据信曾为多个灰色组织提供技术服务。如果他真的与‘渡鸦号’接触,那很可能意味着‘清道夫’网络正在调集技术专家,应对近期我们(以及‘回声绿洲’实验可能代表的)活动带来的压力。”
更令人不安的是后续。付书云小组继续跟踪那艘离开的快艇,发现它并未返回常规的游艇码头,而是驶向了附近一个私人拥有的、带有小型停机坪的临海庄园。快艇上的人上岸后进入了庄园主建筑。通过外围观察和有限的公开信息查询,该庄园登记在一个海外离岸公司名下,实际控制人背景成谜,但庄园偶尔会接待一些“科技界”和“投资界”人士举行小型私人聚会。
“‘渡鸦号’可能只是这条‘暗线’的水上浮动节点,这个庄园,会不会是他们在陆地上的一个联络点或安全屋?甚至可能是某个重要节点的所在地?”马文平推测。
陶成文指示:“不要靠近,继续远距离监视,记录所有进出人员和车辆信息。注意安全,对方可能有反侦察能力。”
线索的线下延伸,意味着对抗的维度再次拓宽。敌人的网络不仅存在于虚拟世界和隐秘运输线,还可能嵌入到繁华社会的光鲜表层之下。
(六)记忆的琥珀:鲍玉佳的新角色
“回声绿洲”实验中出现的“扭曲升华”污染,让鲍玉佳对“黑皮书”的理解有了新的用武之地。她不仅是信息提供者,也开始参与对污染模式的预判和应对策略设计。
在分析会议上,她指着那些“灵性超越”的文本说道:“这符合‘黑皮书’里‘框架置换’的高级应用。不是直接对抗raw情感,而是提供一个看似更‘好’、更‘终极’的框架来吸纳它。关键在于,这个替代框架往往是封闭的、排他的(‘觉醒者’vs‘沉睡者’)、并且承诺一种虚假的‘掌控感’(通过‘理解’或‘超越’来掌控痛苦)。要破解它,就要戳破其‘封闭性’和‘虚假掌控承诺’,让raw情感的不可控性和矛盾性重新暴露出来。”
她建议,未来在设计和引导raw情感场时,可以预先埋设一些“复杂性锚点”——比如,引导者在分享中,可以主动提及自己面对各种“解释框架”(包括心理学的、哲学的、宗教的)时的困惑和摇摆,强调自己最终选择停留在raw感受中并非因为找到了更好答案,而是因为“没有答案本身似乎更真实”。这种对“不确定性”的raw坦诚,本身就可以成为一种对抗简化框架的免疫因子。
同时,她也开始协助张帅帅和魏超,根据“黑皮书”中提到的污染手法,优化“逆火”抗污染模块的识别算法,使其能更早地预警和标记那些试图用“高阶框架”收编raw情感的隐蔽尝试。
“我没想到,那些让我作呕的记忆,现在能变成武器的一部分。”鲍玉佳在一次小组讨论后,对程俊杰低声说道,语气复杂。
“不是武器,”程俊杰纠正道,“是盾牌,是解药。你用亲身经历的毒性,帮助配制解药。这需要巨大的勇气。”
鲍玉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在KK园区的创伤,除了是负担,也成了一种独特的“知识”。一种关于黑暗如何运作的、血泪换来的知识。运用它来保护他人,或许是对那段经历最有力的一种反抗,也是对自己的一种缓慢救赎。
(七)绿洲的余响与未散的雾
“回声绿洲”实验按计划持续了一周,然后引导者以“需要时间消化”为由,逐渐淡出。社群的raw分享浪潮也随之平复,但监测数据显示,社群的总体氛围与实验前相比,发生了微妙变化:那种冰冷的“哀伤无用论”帖子减少了,成员间的互动更倾向于具体、细节化的情感支持,对痛苦复杂性的容忍度似乎有所提高。几个“灵性超越”账号在实验后期活跃度降低,最终停止了发言。
实验取得了有限的、但确实存在的成功。它证明了在受“镜渊”影响的区域,主动构建小范围、基于真实raw情感的共鸣场是可行的,并能暂时抑制虚无化和简单化的认知倾向。同时,它也揭示了敌人会灵活调整污染策略,从直接解构转向更隐蔽的“框架劫持”和“扭曲升华”。
“我们点亮了一小片绿洲,但周围的沙漠依然广阔,而且流沙可能会变形。”陶成文在总结会议上说,“‘回声绿洲’为我们积累了宝贵经验,也暴露了新的挑战。接下来,我们需要总结模式,优化流程,准备在更多样、风险也可能更高的环境中进行实验。同时,付书云小组发现的线下线索,提示我们敌人的实体网络可能比想象的更接近。我们必须线上线下同时警惕。”
沈舟展示了最新的“镜渊”监测数据:“在我们进行‘回声绿洲’实验期间,‘镜渊’对第七、第九叙事记忆库的‘情感嫁接’攻击强度有所减弱,但出现了更多针对个人化、非主流叙事平台的试探性渗透。它在调整火力分布。另外,那个与‘镜渊’接触的未知高端信号,最近一周出现了三次,每次持续时间极短,但信号结构似乎有微调,像在进行某种‘参数优化’或‘状态同步’。”
敌人也在学习和调整。这是一场动态的、多维的竞赛。
会议结束时,鲍玉佳看向中央屏幕上那颗代表“镜渊”的、缓缓脉动的阴影,又看了看旁边代表“回声绿洲”实验数据的、微弱但持续闪烁的光点阵列。
绿洲很小,光很弱。但它在黑暗中标记了一个位置,证明了一些东西无法被彻底吞噬。她知道,接下来需要开垦更多这样的绿洲,连接成线,或许最终能成为一道堤坝。
而堤坝之下,那条名为“危暐遗产”的黑暗河流,以及它最终汇入的名为“镜渊”的虚无之海,仍在不知疲倦地涌动、侵蚀。
第八百四十六章,在“回声绿洲”的实验、污染反扑与有限成功中结束。团队验证了主动构建raw情感场的可行性,也遭遇了敌人更精巧的“框架劫持”式污染。线上线下线索交织,预示对抗进入更复杂阶段。下一章,新的实验将在更广阔水域展开,而“渡鸦号”的访客与庄园的谜团,可能将揭开“暗线”更惊人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