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弦外之音(1/2)
(一)渡鸦起飞
凌晨四点的码头区,除了风声和海浪拍打锈蚀船体的闷响,只剩无边的寂静。付书云靠在废弃了望塔楼的阴影里,眼睛紧贴着夜视望远镜。马文平在她身侧,监控着地面震动传感器和定向拾音器的读数。
他们已经在这潜伏了九天。“渡鸦号”如同彻底死去,只有舱内那恒定的低热量源证明着最低限度的生命维持。直到此刻。
震动传感器显示,船体中部传来一阵有规律、但极其轻微的敲击,与几天前那次类似,但节奏略有不同。紧接着,舱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一个黑影敏捷地闪出,贴着船舷阴影快速移动,不是走向码头,而是直接翻过船舷,落入水中,几乎没有水花。
“有人下水!方向……正西,沿岸边阴影区移动。”付书云低声通报,手指在便携终端上快速标记轨迹。
几乎同时,拾音器捕捉到船舱内传来几声极低的、压抑的咳嗽,以及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坚持住,‘清道夫’马上到。”
“清道夫”……这个代号再次出现。
下水的黑影水性极好,在浑浊的水面下潜行,偶尔换气也极其隐蔽。付书云他们无法追踪水下目标,只能根据其大致方向和沿岸地形预判。目标似乎对这片水域非常熟悉,避开有灯光照射的区域,向着码头区更西侧、一片荒废的小型修船坞和芦苇丛生的滩涂而去。
“他要去哪里?接应点?”马文平调出该区域的地图,那片滩涂后方是废弃的工厂区和一条年久失修的老公路,再往西就进入更复杂的城乡结合部。
“通知外围机动小组,在c区和d区交界处设置观察点,但绝对不要拦截,只跟踪。”付书云向基地汇报,“目标很可能是去接应或传递物品。我们可能终于要看到这条线动起来了。”
就在付书云小组的注意力被水下黑影吸引时,“渡鸦号”船舱内,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焦躁:“‘弦’的状况不稳定……上次‘净化’的残留反应比预期强。她不能再承受高负荷任务了。”
另一个更冰冷的声音回应:“‘园丁’的命令是优先保证‘播种季’项目。‘弦’的模板价值很高,如果稳定下来,可以作为‘逻辑瘟疫’的优质‘抗体’样本进行研究,优化我们的‘疫苗’。如果她撑不过这次‘排异’,就启动最终协议,采集数据,然后‘废料回收’。‘清道夫’会处理干净。”
对话中断。船舱内恢复死寂,只有仪器低微的嗡鸣和那压抑的咳嗽声。
基地指挥中心,陶成文同步收到了付书云的报告和这段模糊的录音片段。
“‘弦’?!”曹荣荣第一个惊呼出声,“是鲍玉佳回忆里第七组的那个‘弦’?她还活着?而且……似乎落入了‘暗线’手中,正在被他们当作‘样本’或‘实验体’?”
“‘净化’、‘排异’、‘抗体样本’、‘废料回收’……”孙鹏飞重复着这些冰冷的词汇,“他们在用危暐那套‘认知管理’技术,对她进行某种‘处理’或‘研究’。把她当成一个承载了危险‘认知病毒’(可能是残存的raw人性或矛盾)的活体培养皿,要么改造成他们的‘武器’(逻辑瘟疫的‘抗体’?),要么销毁。”
鲍玉佳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在一起。那个偶尔哼唱忧伤童谣、情感建模能力出众、在极端理性环境中保留了一丝异常敏感的女性形象,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她还活着……但可能生不如死。”
沈舟迅速分析:“如果‘弦’真的在‘渡鸦号’或附近某处,并且是‘暗线’的重要‘样本’,那么那个下水的黑影,很可能是去取送与‘弦’相关的药物、数据,或者……执行‘最终协议’。”
“必须找到‘弦’!”鲍玉佳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可能会破坏整体行动,“她……她可能掌握更多关于第七组、关于危暐后期计划的关键信息。而且,如果她还残存意识,她本身就是‘逻辑瘟疫’框架下‘排异反应’最强烈的活证据。救出她,对我们理解敌人、寻找对抗方法可能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陶成文面临抉择:继续隐蔽监视,等待“暗线”露出更多破绽?还是冒险介入,尝试营救一个可能已经濒临崩溃、且被严密控制的昔日“同僚”?
风险极高。“暗线”的专业性和警惕性他们已经领教过。贸然行动,不仅可能救不出人,还会暴露付书云小组,甚至危及整个“逆火”计划。
但“弦”的价值,以及她所代表的那种在绝对理性地狱中依然挣扎的raw人性微光,又具有巨大的战略和象征意义。
“付书云小组,继续原定任务,跟踪水下目标,查明其接应点和目的。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采取任何可能暴露的干预行动。”陶成文先稳住一线,“张帅帅、魏超,集中所有可用资源,分析‘渡鸦号’及周边区域的通讯、热源、能源消耗模式,尤其是异常医疗或生命维持设备的信号特征,尝试定位‘弦’可能被关押的具体位置。孙鹏飞、曹荣荣、鲍玉佳,你们立刻根据录音中的关键词(‘净化’、‘排异’、‘抗体’、‘废料回收’),结合‘黑皮书’和危暐的行为模式,推测‘暗线’可能对‘弦’采取的具体‘处理’手段及其目的。我们需要预判他们的下一步。”
命令清晰下达。一场无声的追踪与反追踪,在现实与数据的双重层面展开。
(二)“弦”的绝境:基于碎片的推演
在分析室,鲍玉佳努力平复情绪,与孙鹏飞、曹荣荣一起,根据那段简短对话和已知的“黑皮书”技术,拼凑“弦”可能遭遇的恐怖。
“‘净化’……”鲍玉佳声音微颤,“在第七组的语境里,这不是清洁,而是指用更强烈的、符合危暐理念的‘认知框架’,去覆盖或清除个体原有的、被认为‘低效’或‘危险’的思维模式和情感反应。通常伴随药物、催眠、高强度重复性训练,以及……社交隔离和信息控制。”
孙鹏飞在电子板上列出可能步骤:“首先,他们会彻底分析‘弦’的认知结构,找出她残存的‘raw情感节点’(比如哼童谣的冲动、对某些情境可能产生的本能共情)。然后,设计针对性的‘污染’方案:可能用经过扭曲的‘理性美学’来覆盖她对音乐、悲伤等感性事物的原始感受;用更宏大、更冰冷的‘宇宙规律’或‘进化必然’来解释她可能产生的道德不适;用‘精英责任’或‘认知进化先驱’的虚假荣誉感,来替换她可能存在的自我厌恶。”
曹荣荣补充:“‘排异’说明‘弦’的raw人性部分在顽强抵抗这种强行‘覆盖’。这种抵抗可能表现为心理崩溃、生理疾病(如录音中的咳嗽)、幻觉,或者……难以抑制的raw情感爆发。这在他们看来是‘系统不稳定’,是需要被消除的‘bug’。”
“而‘抗体样本’……”鲍玉佳想起危暐曾对某些表现出特殊抗性的受害者感兴趣,会详细记录其心理崩溃和重建过程,“他们可能想把‘弦’这种剧烈的‘排异反应’当作研究对象,逆向推导raw人性抵抗‘理性框架’的机制,从而开发出更高效地预防或扼杀这种抵抗的‘疫苗’或‘强化剂’,用于优化‘逻辑瘟疫’或其他认知操控工具。”
程俊杰听得毛骨悚然:“所以,她既是一个需要被‘修复’的故障品,也是一个珍贵的实验体。如果‘修复’失败,他们就会榨干她最后的研究价值,然后像处理废料一样‘回收’掉。”
“最终协议……”鲍玉佳闭上眼睛,“可能意味着注射致命药物、电击‘清零’,或者更可怕的……在完全监控下,诱导其彻底崩溃并记录全部神经和心理数据,然后物理清除。”
“必须在她价值被榨干前找到她。”孙鹏飞总结,“她的raw痛苦本身,以及她记忆中关于危暐和第七组的细节,对我们至关重要。而且,救出她,就是对敌人那套‘理性工具化’逻辑最直接的打击——证明人不是可以随意处理的数据或零件。”
(三)水下的踪迹与岸上的暗影
付书云小组的外围机动人员,利用高空无人机(伪装成民用型号)和远程热成像,艰难地追踪着那个水下黑影。目标异常狡猾,多次利用水下障碍物和排水口改变方向,最终在离最初下水点约三公里外的一片芦苇荡边缘上岸,迅速消失在废弃工厂区的阴影中。
无人机只能在高空盘旋,无法进入复杂建筑内部。热成像显示工厂区有几个零星热源,但难以分辨。目标失去了踪迹。
“他进入了一个预设的接应网络节点。”马文平判断,“那片工厂区地形复杂,可能有地下通道或秘密出入口,是理想的隐蔽交接点。”
几乎在目标消失的同时,张帅帅和魏超的监控有了发现。他们通过分析“渡鸦号”近期的能源消耗数据(基于对码头区公共电网的细微波动监测和船体散热模型),发现其内部有一个区域的耗电模式,在过去72小时内,呈现出与医用恒温冷藏设备、以及间歇性高强度运行的神经信号监测仪器相似的特征。这个区域,位于船体中后部,靠近那次内部敲击声的来源。
“那里可能是一个简易的医疗或实验舱室。”魏超指着结构图,“‘弦’很可能被关押在那里。但船体有屏蔽,我们无法获得内部影像或更精确的生命体征数据。”
与此同时,林奉超报告,那个高端未知信号在凌晨时段有一次极短暂的增强,方向似乎指向“渡鸦号”所在海域,但随即消失。“像是某种状态确认或指令接收。”他推测。
线索碎片逐渐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弦”就在“渡鸦号”上,且状况危急。“暗线”正在对她进行某种“处理”,并有专门人员负责物资传递和联络。那个水下黑影,很可能是“清道夫”网络中的一环。
“我们需要一个进入‘渡鸦号’内部确认的机会,或者,一个能迫使‘弦’被转移出来的契机。”陶成文思考着。强攻风险太大,且可能逼对方毁掉“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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