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 【?*? 第三十六章】(1/2)
36【*第三十六章】
◎“王妃喝醉了,正等着殿下QAQ”◎
很快到了去长公主府赏花这日,沈春芜起了个大早,倒不是为了梳妆打扮,而是想要留出去杨府拜谒的时间。
但怕盛轼觉察出端倪,沈春芜今日脂粉未施,且绾了一个素雅低调的垂髻。
此番出行仍由奔月陪同,由春入夏,天亮得越来越早了,气候慢慢地闷热起来,沈春芜到了杨府门口,立在大太阳底下,未行几步就出了汗。
今次负责迎接她的,不是杨渡,却是杨府的老管家荣冬,荣冬恭谨地延请她入府,沈春芜在花厅里喝过了茶,迟迟不见杨渡出现,纳罕道:“杨祭酒不在府上吗?”
荣冬低声道:“王妃有所不知,是昨日公子收到了杨老爷的噩耗,连夜回了儋州,为杨老爷处理身后事去了。”
杨宰相去世了?
沈春芜没料到噩耗来得这般突然,在自己的印象之中,杨序秋年届七十,却是精神矍铄的老顽童,生有一颗赤子之心,为往圣继绝学,桃李满天下。上一回见到这个老顽童还是一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沈家没有遭逢变故,杨、沈两家来往热络频繁,抵今为止,沈春芜还记得杨宰相对自己的教诲,他说:
“你既然要继承你父亲的医道,就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保持一颗青松般的心,纵任浮名诱你,恶花嘲你,你也务必挺直脊梁、扶危救困。只待一日寒霜降,只见青松不见花。”
叙话的场景恍如隔日,沈春芜蓦觉胸口空了一块儿,她还想着未来有一日,要去儋州看望杨宰相,答谢他当初为沈循求请的恩情,就是因为他为沈循献上了万字求情书,才被迫罢官离京,外放儋州。
思绪千回百转,沈春芜仍旧不可置信:“杨宰相素来康健,怎会突然……”
荣冬叹了口气:“前日落了好大的一场暴雨,儋州起了水涝,听公子说,老爷栖住的茅屋漏了水,屋漏偏遭连夜雨,老爷染了寒症,又因郁结在心,引得旧疾复发,而儋州的地方官见老爷式微,派去的郎中医治得也并不尽心,处处懈怠,所以难免出现了疏忽。”
奔月听得怒火中烧:“果真是一群趋炎附势之徒,不求雪中送炭了,但这群人居然落井下石,说不定杨宰相就是给这群小人害死的——”
“奔月,不得妄议!”沈春芜凝声道。
“是。”奔月噤声。
沈春芜下过大狱,又从牢狱之中出来,那种坠落至低谷、每个人巴不得踩上一脚的滋味,她再是清楚不过。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才对杨宰相的遭遇感到格外愧怍与寒心。
偏偏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杨公子交代过,王妃不妨拿杨府当自个儿的家,想去何处都行。”荣冬道,“王妃此番来谒,应当也是有事而至罢。”
沈春芜沉默了几息,杨宰相刚病逝,她就上门叨扰,的确有些麻烦到人家了,但荣冬是一个惯会察言观色的,有事说事,也省了沈春芜从中周旋的功夫,对方直白,她也不妨敞亮:“前些时日,承蒙杨祭酒指点,我这几日寻到了家父留下的线索,线索藏在我以前画过的《晓雪山行图》中,而这幅画,当初送给了杨宰相。”
顿了顿,沈春芜道明来由:“不知这幅画目下在不在府上?”
荣冬说,杨宰相离京前,行箧是由他负责拾掇打点的,当时诸多名贵的书画,大都转卖了换作盘缠,只留下了几幅杨宰相自己喜欢的,带去了儋州。
时隔了这么久,荣冬目下不太确定《晓雪山行图》是否还在府上,遂是带着沈春芜去了一趟办公书房。
沈春芜是带着一线希望去的,但结果让她大所失望。
书房里弥散着一股樟脑木的气息,是空置许久不见光才会有的气味。
里中空荡荡的,说话都有回音,只余零星几张桌椅和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几些旧书,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更别提一幅画了。
奔月看着四面光秃秃的墙,低声对沈春芜道:“夫人,墙面上没挂任何东西,屋中亦无箱笼,画可能不在这里。”
看来,画被杨宰相带到了儋州去。
死者为大,沈春芜不好多去叨扰,只能等杨渡服丧回来,再继续打探《晓雪山行图》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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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府耽搁了近一个时辰,出府时,将近未时,赏花宴已经开始了,沈春芜心惊,这一迟到,给闵元县主落下了话柄,指不定到时候又要阴阳怪气一番了。
到了长公主府,人声正喧阗。
春光正好,惠风和畅,百花争春,沈春芜甫一入内,便是嗅到了一片清郁的荷香,想来是府内池塘里的荷花开了。
沈春芜被长公主府的婢女一路引着往前走,婢女没有说要去何处,沈春芜有心事在身,也没多问,行到了尽头,适才知晓宋明潇在搞“曲水流觞”这一雅事,
曲水流觞乃是魏晋时期的习俗了,意指众人围着曲水而坐,水上浮着小竹筏,筏上置放着一盏酒,酒随着竹筏顺水而流,停在了谁面前,谁就得喝了这杯酒。
今日这一场倒是有些别外的雅趣,竹筏放的竟不是酒,而是一碗荷花,荷花停在了谁面前,谁就要针对荷花进行即兴发挥的“表演”,形式不限,取各自所长。
沈春芜到的时候,荷花停在了裴照月面前。裴照月当即赋诗一首,引得满堂口彩。
裴照月是太子太傅的嫡孙女,腹有诗书气自华,沈春芜听了裴照月的即兴诗,也由衷觉得好,换作是她,一时间根本作不出来。
好在她是王妃,坐在上首座,位置居高,荷花顺水而流,根本流不到她面前,沈春芜也不必进行什么才艺展示,悄然舒了一口气。
不过,宋明潇并没有放过她:“王妃素日以来皆是守时,怎的今日来迟了?”
沈春芜刚想解释缘由,宋明潇直接问道:“自罚三杯如何?”
“……”
敢情对方是有备而来。
下一息,酒送到了沈春芜面前。
沈春芜浅浅一嗅,除了嗅到荷花蕊的香气,还嗅到了一丝米糠和菌菇的气味。
奔月低声道:“夫人,您刚来,县主就让您喝酒,这酒可能有些问题。”
自从上一回看着王妃不费气力地解了牵机药之毒,奔月认为,在毒啊药啊这一方面,沈春芜可是行家中的行家!
“此酒名曰荷花蕊,无毒,酒性比寻常的花果酒要辛烈几倍,一盏就能醉倒,若是连喝三盏的话……”
沈春芜顿了顿,轻声笑道,“就会忘记今夕何夕,丑态百出,任人摆布了。”
奔月嗓音发紧:“那夫人您……”
宋明潇看沈春芜主仆俩在嘀咕着什么,挑了挑眉:“王妃迟迟不愿喝我的酒,是在顾忌些什么?”
“莫非是觉得长公主府里的荷花蕊,登不上您的大雅之堂?”
三言两语,倒是将沈春芜逼入了骑虎难下的局面。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喝,就给人落下了趾高气扬的印象,损伤的可就是襄平王府的颜面。
若是喝的话,那就中了宋明潇的计。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春芜款款掬起酒盏,不动声色地连喝三盏。
三盏喝毕,她盈盈行礼:“自罚三盏,这厢给县主请罪了。”
荷花蕊是什么样的酒,一众贵女心中都十分清楚,所以先前都慎之又慎,不敢喝太多,喝一小口就足够,添些了微醺之感,不至于彻底醉倒。
但她们眼睁睁地看着襄平王妃,连续喝了三大盏荷花蕊!
接下来的光景之中,沈春芜眸色清润,口齿清晰,行止容雅,毫无一丝醺态,甚至白皙的脸蛋上,也不见丝毫晕红,仿佛三盏烈酒对她而言,跟喝白开凉水差不多!
宋明潇感到些许错愕,这跟计划中的根本不一样!当下忍不住斜睇了裴照月一眼,裴照月轻咳了一声,忧心忡忡道:“沈姐姐喝了这般多的酒,感觉如何,若是感到不适,莫要逞强,万分仔细身体才是呀。”
沈春芜何尝听不出裴照月的潜台词?
对方就差一声质问:你特么怎么还没有醉?!
沈春芜心下暗哂,明面上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太阳xue:“我确乎是不胜酒力,想离席四处走走,散散酒意,还望县主恩准。”
宋明潇似乎就等着她这一句话,关切道:“那西边是一座静院,平素幽谧少人,王妃若不嫌弃,可以去那处地方休息一番。”
沈春芜笑了笑:“那就多谢县主好意了。”
——才怪。
沈春芜自然不打算去西边静院,但宋明潇今日格外热忱,派遣了一个贴身侍女,名曰白霖,专门为她引路。
奔月原本打算跟着,却被裴照月拦住:“你跟了王妃一路,想必也累了,有白霖在,定能将王妃服侍得妥妥当当的。”
奔月忧虑地看了沈春芜一眼,沈春芜含着笑:“奔月,你歇会儿。”
既然宋明潇和裴照月为她专门设下一局,她怎能不遂了她们的意?
路上,沈春芜忽然扶着廊下楹柱,蹙眉道:“我头很疼。”
白霖唇角勾了勾,安抚道:“西静园很快就到了,王妃再坚持一下。”
沈春芜摇了摇首,从袖裾之中摸出了一块薄荷香盒,囫囵想要打开,却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温声问白霖:“你能帮我打开吗?”
女郎弱不胜衣,嗓音也软糯软糯的,看起来柔弱可欺,白霖露出冷蔑的笑,根本没有打开香盒,为难道:“不好意思,王妃,奴婢力气小,也打不开。”
谁料想,沈春芜突然行了一礼:“见过长公主!”
这一惊一乍的五个字,将白霖吓得不轻,慌慌张张朝后望去,后面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哪里来的长公主?
白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快然回首,沈春芜慢条斯理地挥了一下袖裾,袖口里一些粉末扑在白霖的脸上,白霖吸入口鼻,眼神变得涣散起来,紧接着四肢散软无力,瘫倒在了地上。
沈春芜面上的醺醉之意,刹那之间变得无影无踪,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白霖最后一眼就是看到了这一双明媚的笑眼,觳觫一滞:“你、你居然是装醉!……”
她想要重新爬起来,却是无计可施,逐渐失去了意识。
沈春芜得庆幸自己酒量极好,舅父戚巍生平最爱烈酒,其中以烈酒之首剑南春为心头好,她三岁的时候,舅父就抱着她,用筷著蘸着剑南春,给她尝尝鲜。拜舅父所赐,沈春芜从小就开始培养了饮酒的本事。
那三盏荷花蕊,对她而言,委实太过于小儿科了。
沈春芜此行也是有所防备,不可能任由宋明潇等人宰割。白霖吸入的是助眠的粉末,够她睡上半个时辰了。
方才香盒方才掉落在了地上,沈春芜寻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寻到。
算了。
在当下的光景之中,西静园是不可能去的。
沈春芜从近处的灌木丛中折下了一根树枝,权作盲杖,往反方向,也就是东静园慢慢走过去。
直觉告诉她,东静园会是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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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了尽头,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交谈声。
“长公主的病怎的一直见好?”
“宫里来了太医,诊治说是突发的寒症,但吃了一周的药之后,长公主一直昏昏沉沉的,压根儿打不起精神。”
“还变得很贪睡,一天能睡六七个时辰呢!”
“可不是呢,今日日上三竿才醒,本是让她亲自主持赏花宴的,她方才又说困……”
侍婢们嘀咕之间,忽地听到一记严厉的怒斥:“都在嘴碎些什么?!”
众人闻声,吓得跪安:“严姑姑好。”
严姑姑人如其名,在府内掌管中馈大权,言辞透着威严:“今日可是赏花宴,东静园外都是贵人,你们玩忽职守也就罢了,还胆敢背后论议主子,若是教外人听了去,成何体统?”
沈春芜,“……”
园子里,还真的有一个外人。
这高门深院的内务事情,她是不该听的,听了不仅毫无裨益,反而徒惹是非。
但这长公主的症状,听起来就像是——
沈春芜心中浮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测,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她并不好下定论。
更何况,她与宋明潇不对付,宋明潇处处想要害她,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又何必多管闲事?
沈春芜薄唇浮起哂意,静静立在转角处的阴影里不动,想要等那些侍婢入了屋子后,再作离开的打算。
“正午了,药膳坊里熬了一盅药汤,还不快给长公主端去。”严姑姑道。
“是。”众婢齐声应是。
沈春芜正等着严姑姑她们先进去,谁料想,足边忽地蹭上来一团毛绒绒软绵绵的东西:“喵呜——”
啥玩意儿?!
沈春芜没个防备,吃了一吓,不由朝外后退数步,这也发出了不轻的动静,一下子就引起了严姑姑的注意:“谁在那里!”
伴随着一阵迫近的步履声,沈春芜知晓自己根本避无可避,与其被抓了个现行,还不如主动出击。
沈春芜深吸一口气,主动站出来,严姑姑一看,怔愣住了:“王妃?”
跟随而至的侍婢,瞅到了沈春芜脚边的东西,倒是惊讶:“原来长公主的猫儿溜这儿来了,害奴婢好找!若是长公主醒来见不到这只猫,怕是要大发雷霆!”
——原来是一只貍猫。
沈春芜松下了一口气,任由侍婢抱走了猫儿。
严姑姑显然生出疑心:“王妃本该在赏花宴上,为何会在东静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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