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 【第五十四章】(2/2)
但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为什么顾辞送来狱中喂给她的汤药,经符叙勘验之后,说是西夏才会有的剧毒。
当时沈春芜就很困惑,顾辞是如何得到西夏的剧毒?渠道在何处?
种种困惑,都在今日之内有了解答。
沈循搜集了林德清分别与西夏毒商、顾家来往的书信,上奏圣上,祈盼圣听。
但这一封奏折,最终没有送至楚帝手上,反被林德清的心腹拦截下来。
林德清获悉真相后,觉得沈循之命不可留,沈家更是祸患,遂是决意借刀杀人,构陷沈家私通外敌,欺罔圣听。
至于林德清与西夏来往的书信,被他伪造成是沈循与西夏暗通往来的“证据”。
有林德清在煽风点火,楚帝下令搜查沈家,在沈家之中搜查到不少“证据”,下令对沈家进行满门抄斩……
奔月念到最后,没有再念下去。
因为后来所发生的事情,沈春芜都知道了。
沈春芜沉默了许久,奔月担忧地看着她:“夫人……”
沈春芜忽然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今岁的这场瘟疫,看来也是蓄谋已久了。
林德清故技重施,同样也是为了扶植皇长子上位,但这一回他没能如意。
不知为何,沈春芜发觉自己的手脚发凉,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心律一直在加速,奔月觉察出她的异样,忙道:“夫人,您没事罢?”
沈春芜捂着心口,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扶我坐下来就好。”
奔月担忧地搀扶住她发抖的身体,让她在梨花木圈椅上安坐,安慰道:“夫人不要动气,林德清这恶犬作恶多端,罪行罄竹难书,我们不可能一下子就扳倒他,要从长计议。”
但沈春芜听了信的内容,大脑一片轰鸣,嗡嗡作响,思绪全乱了,一时难以保持冷静。
——原来,沈循就是林德清和顾府联手害死的。
——林德清,顾渊、顾辞,这些人,都与沈家冤案脱不了干系。
——暴雨之中,她眼睁睁地看着沈循被一群锦衣使拖走。
——沈家人差不多死光了,她只剩下沈冬昀一个人亲人了。
——为什么善人没有好报,而这些草菅人命、作恶多端的恶人,却能活得人生得意?
诸多芜乱繁冗的思绪,在沈春芜的大脑内横冲直撞,愈是往深处去想,沈家抄斩所带来阴影,就愈深。
奔月发觉沈春芜双手冰冷的厉害,身体更是抖得厉害,面色苍白若纸,她觉得夫人可能是坠入了一年前沈家被满门抄斩的梦魇之中,无法从梦魇之中走出。
此事非同小可,奔月不能一人做主,慌忙将杨渡唤来。
杨渡很快就来了,看一*下沈春芜的情状,沉声道:“她是害了癔症。”
奔月费解:“癔症?”
杨渡没有时间去解释,且道:“你且快去请襄平王过来,快!”
时局紧迫,奔月领命称是,速速离了去。
杨渡吩咐管事过来,吩咐去取他寝屋之中的续魂丹来,管事面露踯躅之色:“此药精贵,数量也不算多……”
杨渡沉声道:“我让你拿便是,废话这般多作甚?”
管事闻罢,速取了药盒来,杨渡揭了药盒,撚出一枚漆色丹药,放到沈春芜的口中,兑了水让她咽下。
沈春芜服用药物后,气色明显恢复了一些,见是杨渡施手襄助,缓缓起身意欲言谢,但她委实没有气力起身,杨渡就让她先坐着:
“你先恢复好,有了精力,头脑才能清醒,接下来要如何走才能扳倒死敌,为沈家昭雪,这些事都是急不得的。而你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养好身体,你心中担虑的事情太多了,明白吗?”
沈春芜点了点首,她还处于获悉真相后的巨大震撼之中,一时半会儿都没能缓过神来,也就自然忽略了杨渡温柔的语气。
沈春芜剀切道:“今番真是多谢你,若是没有这一幅《晓雪山行图》,我可能还要走很多的弯路,查案之时,可能没有那么调查出证据。”
“这是我应当做的。对我,你不用太客气。”
杨渡见沈春芜想要从圈椅上起身,遂是伸出手虚扶她。
沈春芜缓缓起身,此际,盛轼刚巧来到书房门口,撞见了这一幕。
一抹兴味浮掠过盛轼的眉庭,他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细线,大步走过去,顺势将沈春芜揽入身边来:“多谢杨祭酒照拂拙荆。”
“拙荆”二字,咬音极沉,一下子划开了两人的楚河汉界。
杨渡神情平静:“王妃从画中觅求到了一些线索,动了心火,目下需要静养,殿下且带王妃回去罢。”
沈春芜蓦觉两人氛围有些微妙。
盛轼是个行走的醋缸,什么醋都能吃,连一只猫的醋都能吃,如今遇上了杨渡,保不准又要发作了。
她轻轻掖了掖他的袖裾,暗示他带自己离开。
盛轼本来想牵着沈春芜走,但转念一想,改了主意,当即将她打横抱起,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出书房。
沈春芜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低呼一声,急搂住盛轼的脖颈,生怕自己坠落下去。
一抹绯色浮掠过她的耳根,比及盛轼抱她离开杨府,抱上马车时,她小幅度地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干什么!”
盛轼任她捶着,探了探她的额庭,又抓握着她的手,没有此前那般冰凉,他将她双手捂在自己的掌心中:“你每听到与沈家旧案有关的事,是不是都会这样?”
沈春芜听明白了盛轼的言下之意,她的睫羽很轻很轻地颤了一颤,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奔月在旁补充道:
“此前林德清那厮来王府宣读圣旨,要将夫人禁足之时,夫人亦是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沈春芜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微微紧了一紧:“奔月。”
奔月识趣地闭上了嘴,夫人显然不想让她说下去。
凡此种种,都看在了盛轼的眸底,他对奔月道:“从《晓雪山行图》里所发现的证据,目下在何处?”
奔月将画和写满了字的纸,恭谨地递呈了上去。
盛轼接了过来,且道:“今后沈家命案,我亲自来查线索,你在府中好生养息。”
这个“你”,自然是指沈春芜。
不让自己查沈家冤案,沈春芜肯定不同意,但被盛轼的一句话挡了回去:“到时候查案,再是触景生情,你固疾重犯,该如何是好?”
沈春芜张了张口,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盛轼所言在理,每逢遇到与沈家相关之事,她就很容易被情绪牵着走,之前杨渡也暗示过了,她害了癔症,眼前不断回闪沈家被监察院满门抄斩的种种,最深的梦魇重新降落心头,恐惧、悲愤、惆怅等一系列情绪,纷纷扬扬涌入心腔,她被绞得难以呼吸,整个人仿佛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若是挣脱不了梦魇阴影的桎梏,她可能就活不了。
这一桩心疾,她藏得很深很深,从未对任何人言说,但这一段时日接二连三地犯了心疾,这意味着不是小事。
盛轼所言,不无道理。
只是,沈春芜一点都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犯了心疾的样子。
她不想把自己真正脆弱的地方,呈现给他看,太丢人了。
指不定他还会如何嘲笑她呢。
似乎洞穿了她的心事,盛轼果真散淡地笑起来:“怎的,怕我笑你?”
沈春芜:“……”
她正欲反驳,忽然之间,唇瓣上,覆落下了一道温热的触感。
这一回不同于往日的蜻蜓点水,而是长驱深入,攻陷城池。
沈春芜的眸瞳在一片混沌之中缓缓瞠住,无处安放的双手,最终选择揪紧他的前襟。
男人身上黑红交叠的宽袍乱了一片褶皱,吐息亦是渐渐地沉了。
眼看殿下与王妃快要干柴烧成烈火,奔月非常识趣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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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色的光影穿过马车车帘,镀在沈春芜的睫羽上,她感受到了烫意,不止是日光的烫意,还是盛轼身上的烫意,他吐息烫,覆在她腰处的大掌也烫,躯体也烫。
这般一来,反而衬得她很凉。
过了晌久,他的嘴唇的在她的鬓间厮磨:“等查好了案情,证据齐全后,我会布局,后面都有安排。”
他可以为她打点一切,这一点沈春芜是深信不疑的,只是……
“这一段时日,我可以做些什么呢?”
此话一落,她的嘴唇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忘记了?下个月就是中秋,那日,我要光明正大地娶你。”
沈春芜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只需要安安分分地等着盛轼来娶她。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以天下为媒,以山河为聘。
许久不曾出现涟漪的心啊,此刻万丈狂澜。
沈春芜羞臊不已,双手覆在膝头,嗓音轻如风中柳絮:
“好,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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