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 【第六十五章】(1/2)
65【第六十五章】
◎“好吃的”◎
都说树倒猢狲散,裴家一夜之间倒台了,倒台的速度超乎沈春芜的想象。
楚帝以裴太傅身躯抱恙为由,贬了他的官,贬为黄州司马,至于肇事的裴家嫡孙女,裴家念及罪不容诛,直接赐了死罪,秋后问斩前,裴照月关押在诏狱大牢。
楚帝主张实施仁政,也一直秉承老祖宗的遗训,不弑士大夫,但他贬谪裴太傅、赐死裴家嫡长孙女一事,此等雷霆手腕,到底惹来了不少论议。
裴太傅曾经是先帝的老师,开国元臣之一,膝下培养无数门生,这些门生皆成了大楚的栋梁之才。连续几日,门生士子们纷纷上书,请求楚帝收回贬谪御令。
这些年轻的文臣未免想得太过于简单,帝王颁下的皇旨,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更何况,裴照月陷害王妃一事,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引线,明面上楚帝发怒是因为裴照月的卑劣行径,实质上,是因为裴太傅是三皇子一党的脊梁。
楚帝早就想要清算裴家了。
在过去,裴太傅诸多上疏的奏折里,都暗示楚帝需要适当放权给三皇子,说三皇子能担国之重任。
三皇子是个什么德行,楚帝再清楚不过。
谢瑾是个笑面虎,陪楚帝演尽了父慈子孝的戏码,但暗地里,不仅与阉党有所勾缠,还有暗养私兵、私造火器,贪墨敛财……
所行之事,无不都是杀头大罪!
这些隐秘情报,皆是盛轼下江南治理洪涝时所获,他归京第一日,就将所见所闻秉呈给楚帝,楚帝心道一声果然如此,谢瑾真是狼子野心。
与软弱惧内的谢岫不同,谢瑾给人的印象是忠直清正的,行事亦是颇为谨慎严穆,他每一句话都是替父皇分忧,诸多文臣也夸他赞他,说谢瑾极其懂事。
但楚帝很清楚,谢瑾之所以懂事,是因为他觊觎皇位。
谢瑾太功利了,太精明了,也太会投机钻营了,只与重臣来往,至于官秩稍低的文臣,谢瑾是根本都不会理睬的。
次日,楚帝试探谢瑾,吩咐他帮忙分理奏折,谢瑾给来的奏折全是重臣的奏折,而这些奏折上,写得都是“请安”“赞词”之类的漂亮文章,辞藻繁复,华而不实。
至于牵系生民社稷的折子,悉数被谢瑾压在了后面,楚帝问他为何这般做,谢瑾还是那句话——“儿臣想为父皇分忧,不欲父皇操劳。”
这不是在觊觎皇位,是什么?
楚帝大怒,当时就发了火,将朱笔摔到他身上,直言不讳道:“这皇位,纵使你坐上了,但也坐不久!”
一个不把民生利益放在首位的皇子,日后得登大宝,要么是昏君,要么是暴君,大楚迟早会败在他的贪婪熏心上。
所有人都认为楚帝敏锐多疑,楚帝是知道自己多疑的,实质上,他不怕别人坐自己的龙椅,就怕将来坐上龙椅的,不是正确的人。
但这番话显然刺激到了三皇子,他露出嘲讽的笑容,一边把朱笔放回小山笔架上,一边立在原来的位置,道:“父皇所言甚是,儿子会三省己身,勤勉思过。”
谢瑾并未与楚帝撕破脸,暗中一直策划着养兵蓄锐之事,襄平王有八十万铁军,战力非同小可,他必须从长计议。
但谢瑾并没有等到能“大展拳脚”之日,因为裴太傅倒台了,清流一党与三皇子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太傅是三皇子的谋士,相当于左膀右臂,没了裴太傅,三皇子元气大伤,近些时日,也非常低调,不出错处。
楚帝此次也只清算了裴家,但没有清算三皇子。
是为了给三皇子一记警钟: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些皆是朝政之事,沈春芜听得了三分,猜着后面的七分,也不私自论议。
佛常说因果轮回,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得到什么果,就会继续种什么因,循此往复,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在这一场政局之中,她不关心谢瑾,但她关心裴照月,听闻裴照月落狱,目前已经被赐下死刑,只待秋后问斩,她忽然想去看看她。
但诏狱不是她能随便进的,因为楚帝赋予了燕皇后审理大权,这件事是她一手主理,所以翌日去坤宁宫请安时,沈春芜说了这件事。
燕皇后是个聪明之人,当下听出弦外之音:“你想帮裴照月?”
“裴照月虽有筹谋,但不可能调度军营、教唆兵部员外郎,她手无实权,”沈春芜凝声道,“我怀疑她是受人挑唆,才误入了歧途。”
有人借着裴照月之手,毁了裴家,重创清流一党,也让三皇子元气大伤。
此前又借裴照月之手,在魏将军府和襄平王府相继搅事生非。
布这么大的一场乱局,手段娴熟狠辣,根本就不是裴照月的风格,她再聪颖也是一介深闺女子,不是在官海沉浮多年的纵横家,远没有如此通天的能力,去干涉军机。
沈春芜认为,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并且就是宫廷里的人!
裴照月纵使心坏,也只是那人操局时的一颗棋子,如今成了废子,被赐死罪,不就正遂了那人的意?
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才最严实,不可能把真相吐露出来。
燕皇后静默晌久,吩咐岑霖退下,将殿门关上。
偌大的主殿里,只剩下两人。
燕皇后为沈春芜斟了一盏茶,推过去:“你所言不错,真凶另有旁人,不仅是你知,圣上也知晓。”
沈春芜刚欲接过茶,作势欲饮,闻及此话,蓦然一怔。
原来,楚帝和燕皇后从卢挚拿出那封书信趁醉造谣之时,就知道是谁在布局。
只是,他们在揣着糊涂装明白罢了。
沈春芜下意识道:“那为何……”
——明知真相,不给裴照月讨回一个公道,还要赐死她?
后半截话尚未道出,燕皇后突然截断:“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一场局中,只有赐死裴照月,圣上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沈春芜喉头哽住。
燕皇后是楚帝的枕边人,同气连枝,帝王在想什么,燕皇后最是清楚不过。
圣上的目的,就是重创裴家、敲打三皇子,这幕后操局的真凶所行之事,倘若不妨碍皇家的核心利益,反而还有裨益,圣上就不会去干涉,更不会去关切所谓的真相。
如此,滥杀区区一条人命,又算得上什么呢?
一抹凉飕飕的寒意,缓缓攀爬上沈春芜的脊椎,她蓦觉自己的两条胳膊,俱是起了一片浓烈的颤栗。
掩藏于袖裾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缓缓觉得自己的手,痉挛得没有知觉。
她张了张口,却是道不出只言片语,那剧烈发冷的指尖,紧紧捂着发烫的茶盏杯壁,试图汲取一些温度,但显然无济于事。
手指仍旧很凉,很麻,处于一片痉挛之中。
燕皇后觉察出一丝不对劲,行至沈春芜面前,大掌包笋衣似的包裹住她的小手,替她捂了捂手背。
比及沈春芜的双手开始回暖了,燕皇后适才温声道:
“裴照月虽罪不致死,但她生了一颗糊涂心,一肩拦下所有罪责,这也是她自己的造化了。你觉得她不该死,那你可有想过,自己是否有能力为她挑起所有不幸,担着违背圣旨的风险,你有这样的觉悟吗?”
这一字字,一句句,落入沈春芜的耳屏,恍若沉重磐石抛掷入沉寂的水面,一举掀起万丈狂澜。
这是此前她所不曾想过的事。
她光顾着真相必须昭雪,但忘记了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承担澄清真相的代价。
“你与裴照月的关系,我都看在眼底,纵使交情不深,你愿意为她鸣冤,我不会多言。”
燕皇后松开她的手,话辞凝肃:“只不过,你身为闻舟新妇,嫁到了皇廷之中,就该有一种觉悟,皇廷之下处处有冤情,人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和不幸——而你的小舟只能载一人,若是冒然救助其他人,就会让彼此沉没。”
“你能承担的起沉舟的代价吗?”
沈春芜没有说话。
她很清楚,其实自己承担不起,虽然身份是一品诰命夫人,但这封衔是圣上赐予她的,若是悖逆了圣上,她不仅自身难保,可能也会牵连盛轼。
虽然去委托盛轼,盛轼肯定会答应她,但沈春芜目前并不想这么做。
她不能总是倚靠他的。
沈春芜没有再坚持要去狱中看裴照月,福身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楚帝留盛轼在御膳房论议政务,一时半会儿,这午膳大抵是吃不成了,李理受命先送沈春芜回府。
但行至中途,沈春芜发现回府的路不太对,李理笑着解释道:“夫人爱吃甜食,王爷遂是吩咐老奴去熙春楼,为夫人采买些好吃的。”
沈春芜心神一动,心尖上覆落一片暖流,盛轼深晓她心情不虞,临时也脱不开身,遂命李理带她去吃喜欢吃的。
沈春芜也不客气了,一口气点了很多好吃的——
金橘团、糖蜜枣儿、山楂片儿、糯米团子、红泥枣糕,还有诸类熟食,糟羊蹄、酒蛤蜊、虾茸。
沈春芜又按照韶光院每个人的口味喜好,置购了她们各自喜欢吃的东西。
满载而归,回了襄平王府。
将好吃的都分给大家后,雪姨徐缓上前,低声道:“沈少爷一直在花厅里等着您。”
沈冬昀做了什么事,襄平王府的人都很清楚,但沈春芜事先吩咐众人装作若无其事就好,沈冬昀的事,她会亲自来处理。
所以,今日沈冬昀来府上,府上一切都很寻常,并未出现非议之声。
但沈冬昀从韶光院偷拿出书信转交给裴照月,这件事到底还是让很多人心怀芥蒂,尤其是奔月,她早就想将沈冬昀扣下来,当场暴打一顿,被缇雀和环莺双双拦住了。
王妃王爷待他不薄,又是供他念书,又是在官场上拔擢他,他倒好,不懂感恩也就罢了,还反咬王妃一口!
似乎就是为了应和这句话,沈春芜听到一声:“长姊。”
唯唯诺诺的,带着讨好般的歉意。
沈春芜屏退花厅里所有人,对沈冬昀道:“此刻适值傍午了,你也还没吃饭罢,案上是你爱吃的糟羊蹄,先吃饭再说话。”
沈冬昀心中不安,长姊越是待他这般好,他就越愧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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