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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 【第九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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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

◎“盛轼的生辰”◎

归京之后,楚帝罔顾清流一派的反对,颁旨下诏,册封盛轼为储君。

储君,相当于太子,是要入主东宫的,半个月内,盛轼以储君之名,入主东宫,沈春芜亦是跟着入了东宫。

从前,党锢之争愈演愈烈,但裴太傅倒台之后,清流一派元气大伤,昔日辉煌势头一落千丈,短时间内难有东山再起之势。

而阉党更是如此,林德清秋后问斩,人头落地后,阉党群龙无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愈是在这节骨眼儿上,就越容易行差踏错,这不,入主东宫第二个月,有一群阉人突然率领监察院,以“清君侧”的名义,率兵起事。

一场宫廷内乱由此而生,盛轼只用了三日不到的时间,率引漠北铁骑将叛乱平息,且将这些造反的阉人投入皇城司大狱,逐一审问拷打。

很快,这些阉人就咬出了背后的操盘主谋——仲太后。

林德清已死,这些时日,慈宁宫一直很安静,不曾掀起过什么风浪,没想到,这一场重头戏就等在这儿。

楚帝获悉此情,气急攻心,一连重病不起。

审问仲太后之事,就落在了储君身上。

盛轼走入慈宁宫时,仲太后正在整理自己抄写的佛经。

博山炉里的焚香,正袅袅升起,主殿里泰半的窗户都紧紧阖拢上,只有东边的一扇楹窗悄悄地打开了半边,日头偏略地斜照入内,聚成了一条方形的光柱,游弋在地上,将大殿切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一个暗,一个明。

仲太后趺坐于黯淡的席榻上,垂着眼,指头慢慢抚摩着佛经。她老了,眼睛看不清东西了,视线变得疏冷淡漠,但似乎为了掩饰自己老去的事实,她的脸上匀搽了厚厚的一层铅粉,搽在嘴唇上的檀色口脂,殷红如血。

乍望而去,这年迈的女子,恍如僵死的纸偶,毫无一丝生命力。

盛轼立在明处,那一缕鎏金色的光,彷如一枝细腻的工笔,描摹于黑红重叠的大袖上,袖面上的五爪龙纹衬得栩栩如生。

他慢条斯理地吩咐李理,递上去一个木匣。

李理恭谨应是,将一个方形的木匣递呈上去,安放至仲太后的膝前。

原是弥散着一阵淡淡佛香的空气里,倏然传出一股子辛烈的血腥气息,没来由教人骨髓生寒!

侍候在仲太后左右的宫嬷意欲阻止,却被仲太后一个静寒的眼神挡了回去,不敢妄自行动。

仲太后揭开匣面,看到了里面的实物,是林德清被削下的头颅,那一张衰朽的面孔,几能与她相提并论。

“原来,这就是你真实的样子。”仲太后如摩挲着心爱之人的一般,静静摩挲着断首上的人脸,非但没流露出一丝恐惧,反而显出了无限的怜爱之意。

她素手轻垂,阖上了林德清那一双不瞑目的眼。

盛轼静静望着这一切,道:“您有什么想说的?”

仲太后徐缓地收回了手,道:“我一生之中,荣光无限,风光无限,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她开始回忆起自己这一生,从保家卫国的女将,到荣宠冠绝天下的太后,她每一步都走得踏实,从不能出现半丝纰漏,是皇权成就了她,但她最终败也败在皇权上。

野心太大,这天下已经容不下她了。

仲太后不是圣上的生母,她是旧朝的人,这十几年来,她一直在为复辟旧朝而忙碌,可自己精心扶植的皇长子谢岫,终究是个不争气的主儿,被流放到了大西北。

扶植的阉党势力,亦是被漠河铁骑一举吞没。

最得力的两枚棋子,都沦为了废子。

你说仲太后气不气?

她庶几要气到肝胆俱裂了!

如今,她已经是被断了螯钳的病蟹,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一抹哂色浮现在仲太后的唇角,她眼睛污浊,看不清盛轼具体的面容表情,但她也能感受到他那不驯的反骨与浓烈的煞气。

“殿下可是还在怨哀家,当年以命格与皇长子相克为由,唆使圣上将你流放至漠北?”

盛轼情绪拢在昏晦的光影之中,没有说话。

仲太后仰首长笑了一声:“殿下不该埋怨哀家,应当感谢哀家,是哀家成全了你,若是你一直留在深宫之中,又何来的天大机遇去磨炼心性,并收复燕云十六州,建功立业,谋取王衔?”

盛轼眼神恹冷如霜,唇畔却是抿起一抹讥诮的笑,道:“照您说来,本王要对您感恩戴德?”

果真是天大的笑话!

仲太后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桩事体,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

盛轼徐缓地摩挲着指腹处的指环,问道:“那一夜,在长江流域,是您派遣了刺客?”

此刻,仲太后不假思索地应承了下来:“是,容朔的消息是哀家故意走漏给陛下的,为的就是让你们父子离心,谁料想,谢胤那个软柿子不中计!还居然让你成为了储君!……”

话至此,仲太后整一张脸变得狰狞起来,面容上的所有深褐色的皱纹,细细密密地纠缠在一起,她想要砸东西,但眼睛不好,手腕没有气力,只能有气无力地半空之中挥舞着,显出一片强弩之末般的徒劳。

盛轼道:“抛开一切,我其实很敬佩您,您信奉黄老之学,主张无为而治,这么多年都对自己的这套治国理念坚信不疑,您可与先帝比肩,比楚帝高明,只遗憾,这皇廷姓谢,不姓仲,您想要复辟旧朝的理想,终究是不允许实现,毕竟,黄老之学不适用于这个朝代。”

一语掀起千层风浪。

仲太后的眸瞳在摇晃的烛火之中,慢慢瞠住。

是的,她信奉黄老之学,将此一治国理念贯彻到底,主张无为而治。

她没有做错!

仲太后显然动了气,从榻子上吃力地起身,道:“你懂什么?黄老之学是老祖宗贯彻下来的理念,我大周朝一概贯彻此念,你一个无知小儿,你懂什么?!”

顿了顿,仲太后道:“在大周朝,国泰民安,国库充盈,那串起钱币的绳子,都快断裂了!”

盛轼道:“既如此,为何您的大周朝会走向灭亡?”

仲太后突然哽住,根本道不出话来。

她再是糊涂,也清楚大周朝走向没落的缘由。

大周朝实施郡县制和分封制,诸侯国的封王各有权力,周朝末代时期,诸侯王纷纷起兵造反,争相争夺帝王宝座。

大周朝的权力系统全线濒临崩溃,仲太后为了保住后位,只得将主意打到了先帝身上,先帝当时是周帝麾下的武将,仲太后选择孤注一掷,事实证明,她赌对了,这位武将保住了岌岌可危的大周朝,从各位诸侯王上夺回了权力,取消了分封制,改郡县制为府州制。

这位武将,成为了楚先帝,登基那日,改了年号,改了国制,不再信奉黄老之学,而是遵循儒家礼学。

仲太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一直苦心经营,以“复辟旧朝”为首要目标,但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她终究还是一败涂地。

皇长子流放大西北,林德清也死了,她还剩下些什么呢?

仲太后眼中露出一抹迷惘之色,皇权是凌驾于一切情感之上的东西,她对皇权的野心,就根本没有尽头。

汲汲追逐了大半生,可结果,就换取了这样一个兔死狗烹的结局。

仲太后知晓自己时日已无多,索性坦诚了自己所有的罪过,她坦然选择一死,但在临死前,她想见一见襄平王妃。

盛轼第一反应是不同意的,但转念一想,他又改变了主意。

-

沈春芜慢慢走近了慈宁宫。

慈宁宫如今已然是冷宫的代名词,没有炭火,没有暖炉,氛围显得阴毵毵的。

甚至,连一个侍卫也没有,只有三两位粗衣宫娥,捧灯侍守在殿外,在橘橙火光的照彻之下,她们的脸苍白无色,跟纸糊了般,没什么任何活人气,甚至连表情都失去了。

这是沈春芜复明后,第一回进入慈宁宫。

慈宁宫应当是除了崇政殿外最为富丽堂皇的宫殿了,寸土寸金,极尽奢靡,如今成了一座破败冷宫,也该是造化了。

缓步走入殿中,沈春芜看到一个年迈苍老的女子,跪在蒲团上,近前供奉着两副先人画像,借着细微的月光看去,她能辨清画中人的身份,

第一位是上古黄帝,第二位是老子,写出《道德经》的那位大思想家。

“哀家沦落成今日这般遭际,也算是造化了。”仲太后听着身后的步履声,没有回眸,话锋一转,“沈循有你这样的一个女儿,真真是他的骄傲。”

沈春芜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细线,“您有女儿,也有孙女,您为她们感到骄傲吗?”

似乎没有料到襄平王妃会反诘,仲太后如罹雷殛。

她的女儿是怡和长公主,外孙女是闵元县主宋明潇。

怡和长公主因弄瞎了襄平王妃的眼,在大雨之中被乱棍打死。

而宋明潇,则是毒害了襄平王妃的爱犬,被送入古寺之中,带发修行。

仲太后忽然笑出声来:“你知道吗,曾经哀家也有一个如你这般聪颖的女儿,她是哀家的大女儿,哀家将她立为皇太子,倾尽所学,全都传授予她,可她在为哀家平息战乱之时,万箭穿心而亡,如果她现在活着的话……”

仲太后露出了一抹神往之色,但看到晦暗破旧的楹窗,神色又黯淡了下来,道:

“往者不可谏,哀家生下了小女儿,也就是怡和长公主,哀家想要补偿她,就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哪怕是天上的月亮,都给她摘下……”

“对于闵元,哀家也是如此,哀家是在赎罪,弥补自己的过错……”

仲太后说着,泪从眼角缓慢地流了下来,“哀家在为逝去的大女儿赎罪,有错吗?”

沈春芜沉默不语。

女人都有母性,对子女疼爱,都是出于天性,自是无可厚非。

沈春芜对此不予置评,只道:“父亲教过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爱他们本无措,但他们害了别人,这就是过错。”

仲太后眼神闪烁了一下,“王妃啊王妃,你怎能这样天真,你不去伤害别人,别人自会来伤害你!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若是不处处提防他人,我就坐不上今日这个太后的位置,一坐就是三十年!”

沈春芜没有说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因生长环境不同,价值观和谋局都不同。

沈春芜此番前来,也带着自己的困惑:“你煞费心机,遣了一帮死士,就是为给帝王捎去一封挑拨离间的信么?”

“自然不是,”仲太后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双污浊的眼擡起来,一错不错地盯着沈春芜,“我主要的目的,是想打探一下林琳琅的身体情状。”

琳琅是林熹的字。

“琳琅这两个字,还是我给这小姑娘取的,她的母亲是个风尘女子,取不了什么好名字,关乎小姑娘的命运,只能让哀家来。”

听着仲太后一席话,沈春芜心中生出了不少困惑。

仲太后没有丈夫,跟林德清关系很是暗昧,知道林德清有家室,她还为林德清的女儿赐字。

她爱林德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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