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第九十九章】(1/2)
99【第九十九章】
◎听闻太子与太子妃感情不睦?◎
接连几日,嘉宁县主都不敢出殿,每次一出去,她都能看到悬掉于梅树下那一个红衣倩影,披首散发,掺杂着碎雪的一缕风招摇吹过,红色衣袂顷刻之间褶皱成了海,成了凄迷雪景之中的一抹绮靡的红色,愈看愈是诡谲,寒意和恐惧疯狂地往嘉宁县主骨缝里钻去。
偏偏所有人都看不到那一道红色衣影,只有她能见到!
这个人世间,焉会有如此邪门之事!
嘉宁县主真怕那道红色人影,某一天会擡起头来,露出梅妃一张苍白含笑的面容。
有些事原本是不信的,但内心深处一旦播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早晚有一日,恐惧会生出各种枝蔓,长成参天大树,在神识上搅风弄雨。
沈春芜所述的话,莫不是真的?
莫非真的是梅妃来索她的命,因为她真的做了背叛东宫太子之事?
沈春芜静观风浪起,及至嘉宁县主称病、流连病榻之时,她去坤宁宫给燕皇后请安,顺带请她去看望嘉宁县主。燕皇后获悉来龙去脉后,面露忧戚之色,果真摆驾东宫,去看望了嘉宁县主。
嘉宁县主看到燕皇后来,如蒙大赦,病怏怏地起身请安,燕皇后免了她的礼,让她在病榻靠坐着,嘉宁县主等太子妃一走,含泪惶恐道:“皇后快救救我,梅妃的鬼魂来索我的命了,这东宫的事务都邪门得很,我不想待下去了……”
燕皇后此前听过沈春芜讲了事情始末的,当下皱了皱眉心:“青天白日之下,哪来的鬼魂,你不能开口闭口就是怪力乱神,若是让圣上得知,怕是要动怒了。”
“可、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那个红衣女鬼,就吊在了梅树下,娘娘您快看——”
燕皇后揉了揉眉心,顺着嘉宁县主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株梅树,枝梢上绽放着红梅,金乌出升,梅花蓬勃红胜火,惟独没见到那劳什子红衣女鬼。
燕皇后摇了摇首,道:“我没看到,太子妃没看到,宫人没看到,惟独你见着了,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嘉宁县主忐忑不安,拥着衾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莫不是我真的撞了邪祟,惹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住嘴。”燕皇后眼神一凛,折扇轻叩在案上,那一阵闷滞的碰撞声,显出几分威慑,迫得嘉宁县主住了口。
“世无鬼神,除非有人在装神弄鬼,这一段时日,你别再去书房,免得惹了猜忌,招了疑心。”
嘉宁县主面露僵硬,她虽然胆儿小,但也不是蠢材,何尝听不出对方的言外之音:“娘娘的意思是,太子妃发现了我的来意,就差人扮鬼吓唬我,那些个宫奴,也是提前串供好的?”
燕皇后闭了闭眼:“你也不算傻,否则,被一个莫须有的鬼神劝退,就真真枉费了本宫对你的一番栽培。”
嘉宁县主获悉真相后,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如何可能……这如何可能,我明明演得对太子痴心一片,是哪里露了端倪,教太子妃看破,还专门将了我一局?”
“沈氏何许人也,沙场打过滚,王府斗过狠,连太后阉党、皇长子之流,皆非她的对手。”燕皇后微微睁眼,眼底情绪莫测,“你就是太心急了,早早露了破绽,教她发觉,打了草,惊了蛇,也就有了今日这一局。”
嘉宁县主深吸一口寒气,叩首道:“那、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请娘娘指点迷津。”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做得越多,错的越多。”
燕皇后起身要离开,“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我日后会差人提点你。”
嘉宁县主急忙掖住她的袖裾:“这东宫里头,个个都是人精,不说太子妃,单说那个姓姜的姑姑,她打小就是梅妃的侍婢,有她在,总会坏了事。上一回,我蓄意遣了一个小黄门去浑说,却被她差人打烂了嘴,还惹了一身怪病。”
顿了顿,嘉宁县主剀切道:“求娘娘赐我个万全的法子,除掉此人。”
“除掉姜初雪啊……”燕皇后低声喃喃,眼尾一扫,视线的落点,聚焦在了门槛处的一堆雪泥,“也不是不行,她的确是一颗绊脚石。”
她低声对嘉宁县主附耳说了几句,嘉宁县主亦是悟过了意,眼神呈希冀之色:“此计当真能够一劳永逸除掉姜初雪?”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燕皇后笑了笑,“一切都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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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嘉宁县主都显得格外安分守己,沈春芜也不想戳破她称病不出的那一道幌子,干脆假借着祈福之名义出宫去,去了一趟大相国寺,随行的人有魏红缨、奔月环莺。
姜初雪和缇雀都没有去,说是要在宫里看着嘉宁县主,预防她再生事端。
马车上,去往大相国寺的途中。
魏红缨笑道:“你这一招装神弄鬼,将嘉宁县主吓得不轻,她也是个没胆气的软骨头,那嚣张气焰和作威作福的本事,一下子就萎顿了。”
“这也要多亏了你,”沈春芜给好姐妹沏了一盏煎雪酥茶,“若非你将那个小黄门绑到了解语宫,用鬼神威逼,迫他道出实情,我们也不知道他那日的嘴碎,原来是受嘉宁县主在幕后挑唆。”
“夫人怎么不夸夸我,”奔月在一旁撇了撇嘴,“我连续半个月都在梅树之下扮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好好好,你也是功臣。”沈春芜亦是沏了盏煎雪酥茶,递了过去。
奔月这才满意了。
这一会儿,小乖慵懒地伏在毡毯上,毛绒绒的雪白尾巴扫过来,又扫过去,尾巴晃得比飞梭还厉害,抖着雪白猫须,嗷呜嗷呜地叫着,似乎也想领功。
沈春芜闻及猫咪叫,遂是将小乖抱在膝头处,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这几日,她都吩咐小乖夜里去书房待着,但凡出现了一丝风吹草动,就故意跳出来吓唬一下对方。
小乖的眼珠子是翡翠绿,当它蛰伏在暗夜里的时候,眼珠子会发处幽绿的光,那日嘉宁县主在书房里见到了“小怪物”,就是小乖。
本来这不算得恐怖,但嘉宁县主夜里做了亏心事,底气不足,自然就怕了“鬼”来敲门。
与诸同时,沈春芜也在思量,嘉宁县主为何要鬼鬼祟祟潜入盛轼的书房里,她究竟在找什么东西?
沈春芜微微蹙着眉,静静思索着这一桩事体。
这番面目,落在旁人眼里,倒是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环莺还担忧太子妃与太子吵架一事,太子出征那日,太子妃根本没有在城门口相送,两人不欢而散,似乎是在冷战,这可如何是好,万万不要为了一个那杀千刀的县主,而伤了彼此的情谊。
环莺思及此,遂道:“太子去大西北打仗,太子妃可要为太子求个平安符?”
提及盛轼,沈春芜的心,无可避免地沉了一沉。她与盛轼很少会生出矛盾,纵使生了矛盾,也会当面把事情说开,从不留隔夜仇。但盛轼已经离开了小半个月了,一封信也没遣李理或是刀九递回来,他不主动递个台阶,她为何又要去主动求和?
她明明已经很……忍让了。
让一个没有做错的人去道歉,这是断没有道理的事。
不过,沈春芜也承认,那一夜她的确说了一些气话,这些话甚至是违背本心的
眼见氛围僵硬了起来,魏红缨急于打圆场,道:“大相国寺马上就要到了,听闻清寂法师就在禅院后山之中闭关修行,我们祈福完,要不要去见一见法师?”
一提及清寂法师,沈春芜很快就想到,清寂法师先前为她算了一卦,然后卦象就显灵了。
要不去找一找清寂法师再算一卦,也算是了却她心中的郁结。
到大相国寺,雪不下了,倒是落起了连绵悱恻的寒雨来,雨水击打在伞檐处,嘈嘈切切,俨如环佩相击,悦耳动听。
雨水在凛冷的空气里,结成了一块块薄薄的霜,沈春芜和魏红缨在监寺住持的延引之下,去见了清寂法师。
清寂法师似乎早就预料到两人会结伴而来,不论是待客的茶盏,亦或是置放在地上的蒲团,一律都备了两份。
清寂法师穿着厚厚的灰色袈裟,盘膝煮茶,少时,茶香袅袅,在半空之中凝结成一团暖和的雾气。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此情此景,莫不如是。
清寂法师先为魏红缨占卜卦象,“好孩子,你把右手过来。”
魏红缨微讶,看了沈春芜一眼:“是……我先来吗?”
清寂法师道:“对,就是你,你的问题可能会比较多。”
一缕凝色掠过魏红缨的眉眼,她识趣地将右手伸了在棉垫上,把手摊开,掌心朝上。
清寂法师先是观摩了一番她的手相,再是晃动一番龟甲壳,偌大的静室里只余下一片铜板撞击龟甲的声响,下一息,两枚铜板从龟壳里吐了出来。
清寂法师看了一下,道:“你的家人,近日是不是为你相看夫家,而你不愿嫁?”
一句话就说中了魏红缨的心事,她心道太神了,这一桩事她谁也没有透露,但清寂法师所言,可谓是一针见血。
魏红缨点了点首,道:“我一见到外男,就会犯结巴,甚至会产生抵触的情绪,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清寂法师用指尖在魏红缨的右手手掌上画着圈圈:“见着了吗,你的一条掌纹,在中心偏下的位置就断裂了开来,所以,在你小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一件事,让你对男人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厌恶与反感?”
魏红缨心尖猝然打了个突,一股寒意从尾椎股缓缓爬了上来,她看着掌心上那一条断裂的纹路,思绪陷入了浓深的恍惚之中,刹那间,仿佛回到那案发现场,那不愿意面对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接踵而至。
她顿觉手脚冰凉,如坠冰窖之中,当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缓缓攥拢拳心,只道:“有何破局之道?”
清寂法师道:“破局之道,关窍在于一个破字,破,意味着撕裂旧伤,剜除死肉,死肉之上才能长出新肉。”
魏红缨道:“法师的意思是,让我直面问题的症结,是也不是?”
“你是个聪颖的孩子,也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只要破除了症结,后面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魏红缨陷入了沉思之中,晌久,目露一丝清明之色,恭首道:“我明白了,谢谢法师。”
魏红缨搴帘离开后,一绺淡静的日色偏略地斜照下来,筛过竹青色帘子的罅隙处,幽幽缓缓地游弋在室内,仿佛在地上绽开了一绺绺白色莲花。
沈春芜入了室内,穿着雪袜的足,踩在了地面的白莲纹光影上,在对案的蒲团间,徐徐坐定。
清寂法师重复了上一回的工序,先是看了沈春芜的手相,再是拿起龟甲,晃动了好一会儿,少时的光景,龟甲里就吞吐出了两枚铜钱。
沈春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无话,等着答复。
清寂法师指着庭院处的一截枯木:“你目前的状态,就是它,若是再不挽救,可能就要枯死了。”
这一番话听得沈春芜格外心惊,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答复。
掩藏在袖裾之中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艰涩道:“如何才能不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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