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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第九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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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倘若环境不利于生长,橘则化为枳。你能做的,不是去改变环境、悖逆天道,而是把自己挪到利于生长的环境里去,成橘,或是化枳,皆是取决于你。”

博山炉升起了袅袅暖香,织成了一张香雾,掩映在了两人之间,一下子就隔出楚河汉界。

沈春芜垂着眼,低声道:“我放不下这里的一切。”

“所以,你想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流枯竭吗?”清寂法师撚着一枚铜板,道:“你若是不做出改变,近些时日,还有一场灾厄等待你。”

“是什么灾厄?”沈春芜不觉得清寂法师会口出妄言。

“天机不可泄露,你撞了南墙,才会回头,有些事,你得自己去想明白。”

沈春芜哑口无言,她陡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苍白和无力感。

但她没有作任何辩驳,只道:“好。”

虽然明面上说了声好,但心底下是一片迷惘,知晓问题的症结所在,却不知该哪一方面做起。

道理人人都懂,但懂是一码事,践行又是另外一码事。

她弯着腰,走出连绵垂帘,魏红缨在望鹤亭处等着她,见着了她,对方面上一片槁灰之色,把魏红缨顿时吓得了一跳。

走上前去,捂住沈春芜的手,道:

“阿芜,你怎么了,脸色为何这般苍白?”

沈春芜说了一声不打紧,魏红缨却拉着她的手在亭里坐下,屏退四下,道:“怎的不打紧,我从未见过你脸色如此差,是不是清寂法师说了什么重话?”

沈春芜素来不是一个喜形于色之人,甚至,她情绪管控得极好,极少教人看出端倪。

魏红缨虽跟她相处时间不长,但也是彼此知道秉性的,纵使嘉宁县主入了东宫,也没有真正影响到沈春芜本身的心情。

但刚刚清寂法师一席话,就让沈春芜彻底变了情绪,这事态委实不对劲。

沈春芜知晓不好相瞒,遂是对魏红缨道:“倘若有一天,我回漠北去了,你会如何?”

一语掀起千层风浪,两人之间暗流汹涌,只衬得外头落雪有声,檐角上累积的雪,再也积压不住,滴滴答答地从檐角上跌落下去。

魏红缨饶是再迟钝,也听出了话头里的关窍,她差点拿不稳茶盏,当下将茶盏搁放回案前,身躯前倾,一错不错地端详着沈春芜的容色,确证她绝非玩笑后,魏红缨忖了忖,道: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尊重你,支持你。不论如何,开心才是最重要得多,若是过得不愉快,把生命消磨了进去,那才是最不值当的。”

沈春芜没料着魏红缨会如此说道,有些意外。

有一些话对方定然是听得很明白的,但没有多加置评,只是把立场坦明。

沈春芜缓缓擡眼,反握住魏红缨的手:“以前,我时不时就开你和席豫的玩笑,有意无意地撮合你,望能促就一段良缘,但现在,我发现自己没有立场这么做。”

“你的心意,我焉能不知?我心中也有症结,若是过不了心中那个坎儿,我注定没办法坦然回应任何人的感情。”

沈春芜没有去追问魏红缨心中的那个坎儿,究竟是什么。

其实,她能隐隐猜出几分,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该守着分寸,若是对方没有主动提及,她也不会主动去问。

若是到了合适的时机,她相信魏红缨会主动同她说的。

沈春芜来京城这般久了,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天下攘攘皆为利来,结识了无数人,但真正能说上几分体己话的,终究也没有几个,魏红缨是她在京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魏红缨思索了一番,道:“只是,这件事要不要同太子说一声?”

沈春芜垂着眼:“他会放我离开吗?”

魏红缨道:“也是,这世上,从没有能够和离的太子妃,一入宫门深似海,就如围城,进得去,就很难再出来了。”

人人都知道,沈春芜是太子当初从顾家强娶来的,太子是什么脾性,众人皆是心知肚明,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一行一止皆有极大的威慑力和压迫感,无人敢在他面前妄自说些逾矩的话。

沈春芜自个儿心里也很清楚,她在他面前容易心软,一些硬话根本道不出口。

魏红缨道:“你现在有何打算呢?”

沈春芜开始回溯过去一年的种种,相处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感情总是有的,冒然离开,又太不负责任,任何一桩事体,总要有个收尾的。

盛轼是个很好的夫君,待她很好,也极宠她,让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让她根本挑不出错处。

她也始终记得自己的来时路,她平生所愿,是替沈家平冤昭雪,如今大仇得报,她心中了无憾事,合该事了拂衣去,不该继续任自己深陷下去。

可是……

她终究是做不到啊。

-

入夜,西北,凉州大营。

盛轼听席豫禀述军情,禀述完后,他定了定神。西辽近些时日一直蠢蠢欲动,屡次派遣暗探潜入凉州,目下这些暗探已被擒获,席豫从这些暗探口中挖出了不少情报,一径地汇报给盛轼。

盛轼静静听完,且道:“就按照方才我说的计划去落实。”

“是。”席豫领命称是,却也没有马上离去,转而说起了宫廷里的事,三分在说事,七分则说人。

连日以来,盛轼心情都算不上好,脑海里三不五时都回溯起离开的那一夜,她含笑的说出那一句最伤人的话,让他纳了嘉宁县主——沈春芜这是将他推给外人吗?

她凭什么这样做?

一年的夫妻情分,他们从邂逅到相知也算是历经了十余年,对彼此知根知底,沈春芜应当非常清楚,他是非她不可的,此生此世不可能再有别人。他在沙场上厮杀十余年,就为了践诺,她一直是他的精神支柱,他几乎是为着她而活的。

可如今,他出征的那一夜,一步三回头,愣是没能在城墙上看到那一道熟稔的身影,沈春芜竟是……没有来相送他。

当时她忙着将嘉宁县主迎入东宫,要给她一个名分。

盛轼心情何其复杂,她离他是那样的远,不光是空间距离远,就连心的距离,也远了。

他给礼部施压,说是没他的手书,不允许擅自给女子册封,若有犯者,杀无赦。

所以,抵今为止,嘉宁县主饶是在东宫入住,顶多算是做客,根本不是东宫的人。

他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每次做梦,祈盼她能入梦来,奈何,纵使她做了梦,梦的结局总是不太好的,要么梦见是她离开的背影,要么是梦见她已经不再了,东宫里是一片空荡荡的荒芜,毫无一丝一毫的人气,就连梅树也凋敝了。

每次从梦里惊醒,他不由庆幸,还好,这只是一个梦,梦是不真实的。

盛轼在气沈春芜,但她是自己的妻,不论多难哄,总归是要哄好的。

打从来了凉州,每回议完军务,他都会写信,写当地的风土人情,写今日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哪怕是没有趣事,也要即兴编造一则,他也会写自己的一日三餐。有时,也会学着风花雪月,但写着写着,这些文字让他倍觉别扭,越看越不像是出自他手。

本来想着烧掉,又止了动作,为何要活着这般拧巴呢,写了就写了,不妨让沈春芜知晓,他也是可以学着风花雪月的。

然而,信写是写了,临门一脚又生出了一丝怯意,不欲马上寄出去。

李理看得算是急上火,一回趁着太子在论议军务,拿着这些厚厚的信,挑了个上等的急脚递,把这些信全寄送出去了。为避免出大娄子,吩咐刀九一路护送,可谓算是先斩后奏。

等盛轼议完了军政,回来发现李理在主营里叩首告罪,说是将他所有的信都寄入了京城,饶是盛轼要遣人去追,也寻不到合适的人了,刀九被策反送信入京,急脚递已经离开了凉州。

盛轼固然是罚了李理,但只是小罚大诫。

剩下的日子,就是在等待回信了。

凉州战事颇多,大辽野心昭彰,屡次犯禁,比东边的渤海国还要难收拾,不过,平辽比收复燕云十六州要容易得多。

过了好几日,盛轼没等来回信,却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容朔。

容朔是来给盛轼递送十六州军报的,每月总会来见盛轼一次,兄弟俩久不相见,倒也没有显生分。此前容朔听闻盛轼要去凉州,三番五次上奏请缨,但回回都被盛轼毫不留情推拒了,容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夜去了凉州。

盛轼看到容朔,并不意外,吩咐席豫将他五花大绑送回去,容朔则是抱住盛轼大腿,死死不松开,道:“长兄眼下乌青深重,为何事所困扰?难道是为了长嫂?”

盛轼家事不欲外扬,淡声道:“你在漠北太闲了?要不我替你物色个好良缘,你今岁就成家。”

容朔如听了噩耗般,马上松开了盛轼的大腿,直愣愣地起了身:“长兄,我还想多玩几年,不想成家。”

“你一直在外漂泊也非法子,总要有人替你收收心。”

容朔道:“道理我知道,但长兄,看你和长嫂感情不睦,我就后怕。”

这番话直接戳了盛轼的脊梁骨,他笑意渐失,眯了眯眼,一字一顿道:“不睦?”

“可不是,你和长嫂的事,我都听说了,今日因为一个县主,你和长嫂就闹了冷战,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女子塞到你身边,我光是一听,都替长嫂感到烦心。”

盛轼似笑非笑,也不恼,道:“你有法子?”

容朔道:“这件事若是我来做,我不让长嫂出面,会亲自去同皇后禀明,近日无纳人之打算,若强行塞人,则杀无赦,甭管对方的身份,赐她一个扰乱宫闱的罪即可,看看以后谁还敢妄自给长兄塞人。有了前车之鉴,以儆效尤,长嫂的耳根子就清静了许多——长兄,你说是也不是?”

法子听着是能一劳永逸,换做是一年前的盛轼,他的确能心无旁骛的做出这样的事。

但如今的他,若是真的这般做了,或许会惹得沈春芜不适,她不惯见他动辄杀伐杀生,每逢他动了杀念之时,都会想一想她,然后才能将动荡在体内的杀意镇压下去。

平心而论,当初嘉宁县主在他面前嘤嘤哭泣之时,他已经动了浓烈的杀念。

此人做戏的伎俩,何其拙劣,她又是燕皇后麾下的一枚棋子,盛轼在思量着究竟是一剑了断她,还是换一种更为无痛的法子,就在这样的时候,他看到了沈春芜。

她撞见了他和嘉宁县主在一处。

他想说些什么,然而,沈春芜抢在前头说话,说请他纳了嘉宁县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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