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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 【第一百零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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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对嘉宁县主心生怜悯,而是对她所历经的一切遭际,产生了一种刻骨的怀疑。

她不由想起以前沈家落难之时,也是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她在大狱里待了得很久,眼睛坏掉了,四处求告无门。

还想起林德清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沈院判是咱家害死的,但从未想过要栽赃你们沈家。”

当时,沈春芜一心认定林德清就是害死沈家的元凶,但如今,他虽已伏诛,往日里种种疑绪陆陆续续浮上了心头,这些困惑搅得她思绪很乱,她摁着扶手椅,缓缓起身,定了定心神:

“你告诉我真相,燕皇后会安然无恙地放你走?就不想着如何明哲保身?”

嘉宁县主眼底生出了浓烈的哀戚,垂着眼,冷笑,低声道:“我此番来京,也没想着要活着回去。”

她说这番话太轻,轻如蚊蚋,沈春芜并没有听见。

当夜,嘉宁县主离开奉京城,不久,沈春芜听到了驿站着火的消息,听说嘉宁县主不慎打翻了灯烛,在大火之中丧生。也有另外一个版本的消息,说是嘉宁县主名声已臭,畏罪自焚。

不论是哪个版本的消息,沈春芜一概是不信的,直觉告诉她,嘉宁县主暴毙,与燕皇后脱不了干系。

燕皇后计策败露,自然要毁尸灭迹,在她而言,嘉宁县主已经沦为一颗废弃的棋子,留着也无甚用处,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毁了。

盛轼公务完,回至东宫寝殿,灯烛盈煌,亮如白昼,此前东宫夜里从未亮过这般多的灯烛,一抹凝色浮掠过他的眉庭,问雪姨是怎么回事。

雪姨如实将嘉宁县主来找过太子妃的事,细细说了一遭,“太子妃并不恨嘉宁县主,因为她清楚嘉宁县主是任人利用和摆布的,但今夜嘉宁县主暴毙,引起了太子妃对皇后娘娘的猜疑,她心事重重,茶饭不思,也没说过话……太子去看看罢。”

今夜驿站失火一事,皆在盛轼的预料之中,他不可能会因为一个人的死,而影响到自己,人有各自的因果和缘法,嘉宁县主的遭遇没什么值得怜悯的,一切皆是自己咎由自取。

他阔步步入寝殿,缇雀和环莺见着了他,俱是福身行礼。盛轼淡淡点头,示意她们先下去,独自揭开了珠帘,殿内灯火盈煌,将每一处都照得通透明亮,女郎披着狐绒毛氅,膝面之上搁着一本医书,但其中一页久未翻动,显然是走了神。

盛轼没有说话,先去茶案前,沏了一盏热茶,迩后端至沈春芜近前的矮几上,袅袅茶香一下子扰乱了沈春芜的思绪,她回神:“你回来了。”

言讫,起身作势要为他更衣。

盛轼坐在她斜对面,一把摁住了她的手,让她坐回原处,视线落在医书上,又看回她:“你这一页停顿了许久,在想什么?”

对盛轼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沈春芜坦诚道:“嘉宁县主横死,我心里难安。”

“这件事与你没有任何关联,你不必有任何愧怍之情,”盛轼坐在了她身侧,将人搂揽在怀,正色道,“人是有命数的,有些时候,一些结局是注定的,你从与之接触第一眼开始,就会预料到对方最终会落到了什么下场。”

沈春芜纳罕地睇了他一眼:“你何时会信这种说法?”

据她所知,盛轼从来都不是信“命”的人,他更相信把命攥在自己手上。

“嘉宁县主奉旨入京,以及她来至燕氏一族,我就很清楚,她善不了终,毕竟——”

盛轼看着妻子:“圣上不容外戚干政。”

沈春芜听出一丝端倪,愣怔好一会儿,艰涩道:“照你的意思,嘉宁县主之死,是圣上的裁决?”

盛轼没说话,但形同默认。

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与皇后似乎离了心,圣上疑心病越来越重,为了不断打压皇后母家的权势,不惜借嘉宁县主杀鸡儆猴,给燕皇后起到震慑作用。

帝后二人的家务事,沈春芜自然是管不得的,但关于沈家灭门的案子,似乎另有一重更为隐秘的冤情,这是嘉宁县主死前给她透露的一个非常隐秘的线索。

沈春芜深吸了一口气,对盛轼说:“翌日,我想要去沈家旧宅,重新走一遭案发现场。”

盛轼虽然心中藏惑,但并未多问,只道:“是不是又发现了一些疑点?”

沈春芜微微攥紧了指根,因是攥力过境紧,手背隐隐泛起了一丝青筋,一径地延伸入袖裾之中。

千言万语梗在喉头里,她点了点头:“有一些事情,我需要亲自查证。”

盛轼颔首:“那我翌日陪你同去。”

沈春芜抚住她的手背:“你翌日还有诸多公务在身,我不想太过于麻烦你,有奔月陪同我就好了。”

盛轼不置可否,忖量了一会儿:“奔月一人不够,我遣刀九也同去。”

沈春芜下意识要婉拒,但撞上了盛轼深沉而强势的眼眸,在他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商榷的余地,沈春芜也不好直接拒绝了。盛轼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必定会要按照他的意志来落实。

沈春芜默了默,温驯地说了一声“好”。

她默默服侍盛轼更衣濯身,为他擦拭头发时,盥室里雾气袅袅,盛轼忽然握住她的腕子,用劲韧的力道一扯,沈春芜低低地惊呼一声,下一息,连人被抓入了浴池之中,悉身的衣物被热水浸湿了去。

一双大臂从身后搂住的她细腰,把她朝后一带,沈春芜靠在了一个温热宽大的怀里,男人的吐息喷薄在她的鬓间,恍如一根羽毛,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刮着,一下子便让沈春芜热了耳根。

沈春芜推拒一番,力道终究与盛轼的力道格外悬殊,也就不再多做挣扎了。

他亲吻她的耳珠时,她感觉很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盛轼似乎寻到她的弱点,就挑她容易感到痒的地方亲她。

时而久之,沈春芜连连告饶。

盛轼看着缩在怀里的小娘子,鬓发散乱,簪钗欹斜,衣衫也从肩肘散落下去,眼尾泛着一抹胭脂红,见着我见犹怜。一绺濡湿的发丝覆在夹侧,尾稍勾描着嫣红的唇廓,似魅如妖,勾得观者心旌摇曳。

盛轼亲了她一口,道:“方才我是不是有些强势了?”

沈春芜知晓盛轼所指哪件事,她摇了摇首:“我知晓你担心我的安危,遣刀九陪同没什么不好,反而多了一份保障。”

盛轼将她面颊上的发丝撩绾至耳根后:“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若是心里藏着事,务必要同我说,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藏着掖着。”

他把她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既然你说夫妻一体,就该坦诚相待,我也知道,我有些脾性很难改,平素也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你要告诉我。”

沈春芜没料想盛轼会道出这般话,他愿意放低姿态承认自己的缺点,委实是一桩罕见事儿,

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膊,轻声道:“我很多时候,事情都不曾找你商量,都是自己拿的主意,先斩后奏,其实这也不太妥当。夫妻应当有商有量,就如去沈家旧宅一事,风险很大,我早该同你商榷才是,今番说得很突兀,没有任何铺垫,是我的不是。”

小娘子的嗓音软糯如水,甚至比水汽还要柔软,一径地流淌入听者的心口。

盛轼额心抵着她的:“你没有错,是我做得不够好。”

沈春芜一根食指抵在他的唇珠上:“不用再说这些了,我们共同进步就好啦。”

盛轼弯了弯眸子:“好,我们共同努力。”

-

翌日,沈春芜去了一趟沈家旧宅,刀九和奔月左右陪同。

打从为沈家平冤昭雪后,圣上下了一道旨,重新修缮沈家宅邸,一年前,宅院里头还是荒草丛生的光景,今岁故地重游,却是见到了焕然一新的光景,亭台楼阁无不雕栏画栋,美轮美奂。

沈春芜从沈家的宅门进去,穿过四折戟门,沿着落满细雪的庭院一路朝前走去,四合院里的枯井重新通上了水源,井水格外清澈,沈春芜坐在井口上时,能够见到一个波光粼粼的自己。

及至了入了父亲的书房,她吩咐奔月和刀九守在外围,她要一个人独处一会儿。顺带将手炉递给奔月,吩咐道:“多去添些炭火来吧,这手炉不太冷。”

沈春芜在书房里遛了一周,又速速贴近门缝,透过残破的纸窗,见刀九和奔月都不在,环莺和缇雀她们一径地守在外围,并未生出疑心。

沈春芜心中悬起的石头此刻安然地放了下来,搴起裙裾从后门遛了出去,后墙有个狗洞,她也麻溜地钻了出去,沿着羊肠小道走到尽头,她见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岁男子,就是杨渡身旁的常管事。

在常管事的延引之下,沈春芜在一座荒亭之中见到了杨渡。

好几日前,他来了信,说有要紧事话要与她知,这次晤面,不能让盛轼知情,务必要保密。

沈春芜不解,什么事,竟如此神神秘秘?

杨渡颤着一席竹青直裰,仪姿容雅端直,他照旧没有客套寒暄,选择直奔主题:“想必沈姑娘已然知晓了燕皇后的目的了罢?”

——他居然还称呼她为沈姑娘。

但沈春芜重心不在杨渡对她的称谓上,而是纳罕杨渡对消息竟如此灵通。

他好像是什么都知道,事事都瞒不过他,并且沈家冤案的每一条线索,都是由杨渡主动提供,然后襄助沈春芜一步一步往下推断,最终推翻了阉党和仲太后,让两者元气大伤,再无东山再起之日。

沈春芜愈是往深思忖,愈是觉察出不对劲,恰在此时,杨渡道:“雁荡山那一回刺杀,是燕皇后的手笔。”

沈春芜知晓燕皇后心机深沉,但没料想到,她这般早就步下了棋局。

沈春芜下意识道:“我不信,我同皇后娘娘素无怨隙,她为何要害我?”

她又反问道:“你手上没有证据,不该擅自诋毁皇后娘娘,合该慎言。”

可是,这两段话,语气是虚的,沈春芜说得并没有真实的底气。

因为,她自己也对燕皇后产生了怀疑。

杨渡:“沈姑娘是个明白人,就不需要我来说服你了。另外沈姑娘难道不觉得困惑吗,当初,沈家女眷悉数投大狱,充入掖庭为奴,为何惟独你一人活了下来,而你的母亲等人悉数丧生?你以为,凭一腔娇骨头,真的能够在牢狱里熬上整整三个月?”

提及这些陈年旧事,沈春芜心中惕凛,蹙眉:“太子收复燕云十六州,圣上大赦天下,我刚好活到了大赦天下这一日,我的母亲,我的家人没能熬过去,这是事实,有什么好置喙?”

“你错了,”杨渡道:“事实上,是襄平王提前遣人跟刑部打过招呼,让他们宽待于你,减轻量刑,好让你能够顺利嫁入顾家,襄平王也正好在顾家婚宴上,顺理成章地强娶你。至于你的家人,襄平王明明能够救她们,但选择见死不救,以他的能耐,就是一句话的事,他却没这样做——”

杨渡朝前,双手抚住沈春芜的肩膊,逼她注视自己:“沈姑娘,你觉得这是为何?”

轰然一声,沈春芜心中一块地方塌陷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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