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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 【第一百二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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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晁娘拿火.铳指着西辽袭兵。

袭兵冷笑一声,陌刀直抵沈春芜的脖颈,只要再往前递送一寸,她的脖子就会裂开。

沈春芜示意晁娘不要动手,她淡声问:“我的消息,是军营中哪位人士泄露给你的?”

袭兵变了脸色,他挟持的女子太过于冷静了,也太会挑要害去问了,让他简直防不胜防。

袭兵的沉默给了沈春芜反应时间,她猛地低头,晁娘及时扣下铳机!

砰的一声,击碎了袭兵的骨腕,伴随着陌刀落下在沙地,沈春芜一把推开袭兵,将袭兵的惨叫扔在身后,拉住晁娘朝反方向跑——她们不能返回春山坞了,必须前往潍城市井,那里人比较多,驻守的官兵也多,袭兵不敢在那些地方胡乱撒野。

奈何,袭兵早有埋伏,两人一跑,惊起了戍守在春山坞周遭的众多细作,一众带血的黑影,俨同饥饿的魅魔,直往两人嘶咬而去。

宁谧的长夜,被火.铳声彻底击碎。

从春山坞下山有两条岔道,晁娘将沈春芜推向了右边:“你去那里!我引开他们!”

“不能,要走就一起走!”沈春芜急得抓住晁娘的手腕,“你有个好歹,舅父不会放过我的!”

“你是战场上无数兵卒的后盾,他们都需要你,你有个好歹,戚巍也不会放过我!”晁娘气力极大,狠狠推搡了沈春芜一下,“我善于潜伏,那些袭兵不会奈何我,你快走!”

沈春芜不动,摇了摇首,想说不行,讵料,晁娘猝然朝着她扣动扳.机。

砰!——

黑色丛林之中的鸟儿四散飞去,一股铁锈气息的热液溅在了沈春芜的脸上。

她侧首,看到一个袭兵倒在了血泊里,手中执着陌刀。倘或没有晁娘方才那一下,沈春芜早已沦为刀下亡魂。

“还不快滚,是要害死我吗?!”晁娘耐心告罄,狰狞地朝她吼。

沈春芜提紧心口,提着药箱跑进右边那条岔路,再没有回头,她不敢回头。

她能挽救一个人濒危的性命,却没办法阻止对方去死,当危机来临时,她连自己都无法保全,要靠旁人来救她,何其讽刺!

沈春芜心中一阵绞痛,跑得非常急,朔风从面颊刮蹭过去,如钝刀滚肉一般生疼,整个人像是蒙头苍蝇,撞入了沸腾熙攘的市井之中,步履未停过一刻,直至撞上了一个人。

“江姑娘,发生了什么事?”禇赢扶住跌跌撞撞的她。

“有一堆袭兵潜伏在春山坞,晁娘为了掩护我,将那些袭兵引向了山祭台——”沈春芜极力克制住情绪,沉声道,“禇将军,快去救晁……”

话音刚落,她满腔话茬哽在了喉头。

禇赢身后是天子的驾骑,她的余光里出现了一些熟稔的面孔,这些影影绰绰的面孔背后,是一辆华贵的马车,帝王就坐在里头。

沈春芜余下的话,戛然而止。

她不是没想过会与盛轼重逢,但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

目下,禇赢迅疾向珉帝请示援兵,沈春芜看到一只修长匀实的手,从帷帘内不疾不徐伸出,点了一支精锐,随禇赢去驰援春山坞。

沈春芜的神识有一瞬的恍惚,男人吩咐人的语气,没有变,含着有弧度的笑,嗓音亦是一如既往的散淡慵懒,但底色是苍凉疏冷的,如同深冬里的冻湖坚冰,浸泡了一整个冬日,委实难以想像冰面之下的湖水,是何其的冷冽。

李理就在御驾前侧,见到了传闻之中的江拂衣,她戴着雪白围帽,禾绿色的一席合襟襦裙,丱发高髻,薄刘海下是一张微微苍白的脸。

只一眼,李理就怔愣住了。

沈春芜知道可能瞒不住,忙不叠做出祈祷的手势,恳求李理不要告发自己。

李理低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叹了一声,内心纠结不已,珉帝千辛万苦要找的人,原来近在咫尺,就是那位救下了禇大将军的江拂衣。

但太子妃明显不想让珉帝找到……

——到底该帮谁啊?

沈春芜心乱如麻,深晓此地不宜久留,只能迅速开溜。

正欲迅速离去。

“江大夫。”马车里倏然传了一道低沉的轻唤,男人的嗓音淡到毫无起伏,却如一只缰绳,缠住了沈春芜的脚,迫的她进退维谷。

一缕微凉的夜风从左侧的鬓角吹拂下来,撩在了沈春芜的额庭和鼻梁处,一些发丝也碎落下来,她调整好自己的仪姿,跪在天子仪仗前,俯身行礼。

为了避免盛轼听出端倪,她刻意压低了嗓音,粗声粗气的说话。

“朕今日上了战场,不慎被箭刺伤了眼,劳烦江大夫上前看看。”

此话一出,沈春芜怔住,擡眸看向了马车的车窗。

车窗是纸糊的,倒映着男人冷峻的黑色侧影,从额庭到山根,从山根到下颔,每一寸都是她熟稔的弧度,仿佛早已在脑海里临摹了无数遍。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李理,确认一番真伪。

李理痛心疾首地点了点首。

一张云脚蹬置放在了马车前,就等她上马车了,根本没有给沈春芜任何拒绝的机会。

她非常想问,符叙人在何处?盛轼打仗有什么伤,通常都是他来医治的,怎的现在盛轼要让她来治?

莫非……

他已经认出她了吗?

怀着满腹疑窦,沈春芜像是一个随时准备就义的壮士,艰涩地踏上云脚蹬,缓而慢地搴开绣金帷帘。车厢里供着一张暖炉和长案,是她所熟稔的月桂梅香,隔着袅袅升起的香丝,她看到了珉帝。

男人被白纱蒙着眼,纱布上浸湿了血,按理来说,这般容相该是惨淡的,但他是九五之尊,是金贵矜冷的君主,澹泊从容的气质一下子冲淡了那一道惨淡的伤口,仿佛眼疾对他而言,不构成任何影响。

珉帝指着身侧的位置:“你坐这里。”

沈春芜很想说草民不敢,但盛轼的话不容抗拒,她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个指定的位置上。

车厢本来是非常宽敞的地方,但她坐在盛轼身侧时,不知为何,竟是感到空间窄仄了起来。

沈春芜摒除杂念,先为盛轼拆下蒙眼的纱布,看看他的眼疾究竟伤到了什么程度。

帝王身上的骑装还未换下来,里头是玄色劲装,勾勒出宽阔的肩阔、劲瘦的腰身,双手覆在微微敞开的膝头上,袖口是流云飞金般的宽阔,沈春芜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只修长劲韧的手,指点江山的手,也是能复命运的手,腕骨处戴着坚实的护甲。

盛轼坐着,沈春芜长跪着,两人面对面,她一晌拆开纱布,一晌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三年没见,盛轼仍旧是意气风发,飒爽雅炼。

不过,也许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是她罹患眼疾,现在是他得了眼疾,沈春芜心里幸灾乐祸,毫无怜悯——她承认自己五行缺德。

纱布终于拆开了,她局促得手心里都是汗。

沈春芜抽手欲推开半步,倏然被盛轼一下握住手腕,不许她擅自退开。

沈春芜垂首,视线从指间的纱布落在了盛轼的手指,额前的位置是他低沉的声音:“你为何不看朕的眼睛。”

男人温热的气息包裹在她周身,他衣襟间的梅香,开始一寸一寸朝她倾轧过来。

沈春芜敛声屏息,擡眸,与盛轼对视一眼。

对方完全没有跟她有眼神的交流,狭长的眼尾勾起散淡的弧度,底下一双深瞳黯然失色,仿佛是熄了灯的灯塔,眼眸的深处是万古长夜。

“朕的眼睛,能治好吗?”

窗外的灯火被窗棂切割成斑驳的浅影,游弋在冷硬的轮廓上,沈春芜读出了他的一丝无助和脆弱。

这一刻,两人是平等的。

他不再高高在上,她也不用再仰望他了。

一国君主,若是眼睛失明,行动会非常不变。

前线还有仗没打完,后方也有暴雪般的奏折等待他批阅。

饶是沈春芜幸灾乐祸,此刻也不得不出手援助。

沈春芜没说能不能治好,近距离检查了盛轼的眉眼,复又看*了一下射伤他眼睛的箭簇。

庆幸地是,箭簇无毒,所以,盛轼的眼睛应该是纯粹被划伤了。

沈春芜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想了想,又道:“若是感到痛,务必跟草民说。”

这一个过程里,盛轼显得很乖,任她摆布,对她的任何要求和提议,他都含笑说好。

到了要紧处,还是难免轻哼出声。

沈春芜看到了他紧紧抓握在案角的手,指骨分明,苍青青筋根根突显。

盛轼的额庭也渗出了冷津津的薄汗,但对于疼痛,他素来是十分隐忍的,自始至终没有对沈春芜叫停。

沈春芜心中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悸动,她所预料到的一切后果,并没有发生——盛轼并没有将她认出来,纯粹请她治疗眼疾而已。

极高的权力,容易对人造成压迫感,但在她面前,他克制地收敛住,一行一止,称的上一句温和如玉。

重新为盛轼蒙上了新的纱布,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外头传来了禇赢的声音,说是晁娘救回来了。

沈春芜很激动,对盛轼叩首言谢,留下了药方子和一些药膏后,便跳下了马车。

听着帷帘外的喜极而泣声,男人薄唇微微抿起。

衣褶间残留着女郎的清香,令他食髓知味。

在战场上故意受了这一箭,倒也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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