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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 【第一百二十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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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朕的妻子◎

反贼侵袭春山坞,是盛轼预料之中的事,他的解决方案是让杨渡遣兵支援,但沈春芜选择与反贼同归于尽,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本来他想着要对她徐徐图之、步步为营,但现在,一切计划都轰然瓦解,他什么筹谋都不要了,在军营里收到急信的那一刹,他带着一支精英小队,连夜回了潍城。

所有人都想拦他,但一时无人敢拦,眼睁睁地看着帝王绝望地纵入战墟,疯狂在滚烈的泥沙底下扒拉寻人。长夜漫漫,此处俨如废弃的海,他是海上唯一的浮木,孤独又执拗地在寻觅那位溺水的人。

杨渡也丝毫不敢怠慢,吩咐一众官兵在废墟里找人。

月色红得能够滴出血来,散出来的那一抹辉光,浸湿了盛轼的战袍,他掘了彻夜,手指浸满了沙泥,整一双手都是被刮伤的伤口,这些疼让他想起十年前的漠北战场里那个傍午,小姑娘从战墟里挖出他——

她的手不是寻常姑娘家的柔软,掌腹铺满薄茧,她当时必是很苦的,甚至受了很多没必要的伤,但这些她都不曾告诉过他。

他心无旁骛地受着她的好,临别才许下了一句自以为是的承诺,教她认为他并非冷血无情。

如今重新审视自己,他看到了自己的自大、倨傲,在不经意的时候,做错了很多事,也冒犯过她,甚至隐隐伤害过她,她从来不说。

挖得越久,思绪越来越飘渺,他渐渐听不清楚周遭的喧嚣,倏然之间,身后出现一个明亮而温和的声音。

“盛闻舟!”

盛轼骤然回首而望,人海泱泱,目之所及之处皆是铅灰翳色,兵卒行色匆匆,墨云蛰伏在穹野尽头,惟独没能见到那一张熟稔的面庞。

他凭感觉继续扒找,但幻觉,竟越来越浓烈了。

好像有个少女穿过齐腰高的浅草,一身绿罗裙,苍翠欲滴,守在他的榻前,鼓着包子脸:

“我给你算了下命,你呀,是天降武曲星,天生是要到很远的地方,要守护大楚的河山。

画面一转,换成她给他背上的伤口拆线的光景,口吻一本正经:“我刚刚去阎罗殿通禀一声,阎罗王可不敢收你。”

旧时的她,情绪浓墨重彩,红是红,白是白,黑是黑,每一种情绪的明暗界限分明,若以戏曲譬喻,她是朝外放的青衣,偏偏他是朝内敛的武当,一放一敛一张一弛,如文武的博弈拉扯,刀锋碰撞时擦出蒙昧的花火。

他们相识很多年,但在这生死交锋的一刻,才看到了彼此最真实的一面,她看到他的脆弱,他看到她的轻狂。

“你必须活下去,才对得起我,知道吗?”

从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更没人敢为他的人生着色,只有这一株野草敢,从此往后,他看到了绵延无尽的绿,是希望,是生机,这也造就了他一生也翻不过那座以春为名的山。

这几句话,盛轼铭记了很多年,午夜梦回少年时,总能看到离别的那一夜,他看到她没有送自己,大大方方让他离开,他竟生了一丝郁卒。

好像,他在她心中无关紧要似的。

她对每个病患都这样尽心尽力么?

她对他说过的宽慰,她也会宽慰其他人么?

这样显得……他收到的好,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少年时期的盛闻舟,显然不知自己在吃醋,在拧巴,在偏执,在钻牛角尖,在庸人自扰。

他第一次感受到爱,真切的爱降落在身上,滋味原来是这样的美好,他想一直被爱,想余生都是她,想她拨拢开他的发丝抚摩他的头,想枕在她的膝头,想掐一掐那楚腰感受什么叫盈盈一握……邪念既生,决定也愈发坚决。

所以,他做出了原本不属于规划之中的一个行动,允下重诺——以七年为期,战事止戈时,登门求娶日。

“不要。”小姑娘扔下一句,背过身去,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沈春芜没有答应他,果断拒绝,但绯红从眼尾一路蔓延至雪白的脖颈。

这一幕,定格于盛轼眼中,兀自惦念许久。

一恍惚,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提着药箱,立在他面前,喟叹道:“你啊,怎么又把自己弄得这么多伤?”

盛轼试图抓住,手却直直穿过了她,烟消云散,原来又是幻觉。她是战墟上的蜃楼,是他不断重复的梦境,是永世无法放下的我执。

认清这一点,神识又突然跌回人间世的身体里,喧嚣和苦痛席卷而归,眼前是茫茫无际的墟土,那个人儿无影无踪,音容笑貌不再。

从来都是他对她漫不经心,挂着若即若离的态度,但在未知的死亡和失去的恐惧下,他的从容和泰然飞走了。

杨渡穿过绛蓝的夜色,欲扶他去休憩,反而盛轼揪住官袍的前襟:“你忘了孤对你下过的旨命?”——剿贼一事,绝对不能让沈春芜入局!

杨渡看到帝王眼中的厉火和黯败,哪怕被搅得要窒息,杨渡仍道:“陛下,江大夫以一炷香为期,如果她没将晁氏救出,就让下官带兵迎救。一炷香燃尽,春山坞忽然沦为火海……”

其实,不管谁牺牲,只要剿灭反贼大军,都完成了盛轼计划里的一环。

他运筹帷幄,事事都在掌控之中,但无常命运掀翻了他精心布置的棋盘。在他的计划里,完全没有沈春芜死去这一项。

又要让她再度离他而去吗?就像三年前,他精心布置好海上烟火,却只等来她假死出城的消息。

这一回,她选择与反贼同归于尽。他却情愿她是早有计划的,她根本没有死,他之所以没有找到她,是因为她早就趁乱逃了。他宁愿掘开废墟三尺,都寻不到她。

宁可什么都不要了,只想换她一回活的机会。

若有重来,他定然替她承受所承受过的疼痛,他情愿葬在废墟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他替她去死,

盛轼松开杨渡,重新扒开了一块重石,在重石之下,他看到了一撮芊绵的绿草,竟是在战火之中存活下来。

他轻轻喃了一句:“无惧随风飘,无惧野火烧。”

那一株小草,怎么会在火里消逝了呢?

天将亮,晁娘被从战墟里挖了出来,失血过多陷入昏迷,送往军营,符叙已在营中等候多时了。

天候乍暖还寒,白昼之时,疾风骤雨,春花匆匆凋敝,春山坞背倚的那座燕山,在三月的光景里,竟一夜之间落满了雪,空气里弥散着冰裂的气息,百姓皆称是残冬返照。

春山坞遭罹反贼侵袭一事,如一折泄了火的纸书,传遍潍城四邻街坊,成千上万的民居,冲破兵卒围就的警戒线,在一片警告声里,*纷纷攀上山间土墟,掘开弃石砂砾,寻找失踪的江拂衣,就连昨夜生产完的魏夫人也来了。

江拂衣在潍城的市井之中颇有声望,她治过很多人的病,人人都铭记她,她不收诊金只收药费,面对贫苦的人,她是无偿救治的,很多人信任她,因为她是会将民间疾苦装在心里的人。

抗辽期间,很多丧失亲人的人活不下去,自怨自艾、以泪濯面,她让晁娘一巴掌将众人扇醒,说死最容易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冒着暴雪,万民齐心协力掘开废墟。

历经三日三夜的挖掘与搜寻,在民众的襄助之下,盛轼扒开了最后一块磐石,看到了沈春芜。

一时之间,盘亘在盛轼身上那种无力感,终于落了地。

她浑身是血,腕间翠镯四分五裂,身上的衣物被大火烧得成了残布,他脱下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并打横抱起,走出了战墟。

刚走出几步,民众斗胆发问:“陛下要带江大夫去何处?”

更确切而言,发问的人是魏夫人。

前几日的夤夜,江拂衣为帮她接生,魏夫人感念于怀,她不信江拂衣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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