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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长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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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洛冷冷一笑,如今他只有一事不解,额林布既知道这个日子,想来也知道这女人的底细,那他为什么不揭穿那女人。

想到这里,博洛拔腿朝东院走去,得安没有准备,博洛走出好几步,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了上去:“二爷做什么?二爷……”

果然,那几个婆子站在东院门前,曲莲、双花、杜松和方海接了食盒进去,院子已经传出说笑声,白苏才要关门,忽见博洛和得安站在门口,笑道:“大太阳底下,二爷怎么只管站着?是要见大爷吗?”说着门且不关,反而推开,又向里回道:“二爷来了。”

前厅上所有窗棂都开着,轻风穿堂极是凉爽,大花梨木桌上满满摆着南北干鲜果品,时新菜肴。

额林布坐在正中一张软软铺了坐褥的大太师椅上,分尊卑。方才正是云旗与额林布比掷箭投壶,额林布不胜力量,命令仪代掷,谁知十支箭竟全未入壶,因此大家取笑。

忽然见博洛走来,别人尚可,令仪不免心中惴惴,恐被他看出什么。额林布忙唤博洛一起玩笑:“你来得倒巧,快替我扳回一成,指望你大嫂子是不中用了。”

博洛也不客气,挽袖拾箭朝地上那珐琅掐丝的箭壶中掷去,十箭全中,众人皆拍手叫好。方海搬了椅子放在额林布身边,请博洛坐了。

“大哥哥身子渐好,连兴致也好了。”博洛说话间瞥一眼令仪,少见她这样明艳鲜亮的打扮,倒有几分俏皮,可她到底是谁?使唤丫头,还是外面买来的?姜倒是老的辣,骏德那块老姜竟然连他也骗了。博洛唇角微有一丝冷笑。

席上人虽不多,幸都是年纪相仿的,虽有主仆之分,一时猜枚行令倒是容易玩到一处的。博洛只与云旗对饮,谈笑间才发觉这个云旗果然不简单,原知他武艺不逊于鲁颂,却不知远比鲁颂懂文章。因此心中认他是个人才,便不免与他多说两句。

酒已三巡,菜方五献,大家离席更衣。额林布只觉浑身酸乏,令仪忙劝道:“依我说,事若求全何所乐?今儿大爷的心思我领了,不如早散了吧。”

额林布用热巾帕捂了脸,道:“好容易乐一日,你偏来搅局。原是为你,不想博洛也来了,我与他也好久没这样吃酒玩笑了。”

令仪见再劝不动,亲手为额林布换了一色苎麻无花无纹长衫,看起来虽少了贵气,却最是透气吸汗,舒服自在,倒别有闲云野鹤的风骨。

婆子们撤去残席,更换果品,博洛命得安请了苏茉、芷茉来弹琴唱曲。这二位虽是姨娘,也不过年轻女子,见这热闹也顾不得规矩,只管与席上众人吃喝玩笑,一时苏茉调了琵琶,芷茉轻启朱唇:“霓裳天上声,墙外行人听。音节明,宫商正,风内高低应。偷从笛里写出无馀剩。人散曲终红楼静,半墙残月摇花影……”

竟是一曲《长生殿》,额林布不觉眉头微蹙,不由看向听得正得趣的令仪,另一边博洛面沉如水,不耐烦地道:“这曲子不好,换好的细细唱来。”

芷茉见博洛不悦,忙福了一福,又朝苏茉使了眼色,弦转音变,芷茉少不得满面含笑,唱道:“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元来春心无处不飞悬。哎,睡茶蘑抓信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

一时曲毕,二人复又入席,大家猜拳赢唱小曲。席上除额林布之外,少不得都丢了羞臊,显一回脸,连得安都插科打诨地唱了支叉曲,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金乌西沉,弯月如钩,不觉天色渐晚,人人都有了些醉意。席散时,云旗和碧萱辞了出去,博洛有些步履轻浮,得安和两个小姨娘前呼后拥的扶了他走,令仪送至门外:“二叔今儿这样高兴,得安,你爷喝多了酒,回去小心服侍。”

苏茉忙笑回道:“大奶奶放心,有我们呢。”话音未落,原本扶了博洛的手被狠狠甩开。

博洛斜眯了眼:“得安,送她们先回去,我与大奶奶有话说。”

得安不敢违扭,忙与两位小姨娘离开几步之地,也不敢就走,远远地等着。

令仪不知他要说什么,只得笑道:“二叔做什么?”

博洛直直地打量着她,身量竟比先又长高了些,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令仪被看得不自在,不得不笑劝道:“今儿二叔也乏了,不如有话明日再说吧。”

博洛猛地抓了令仪的手臂:“你是谁?”

令仪一惊,忙用笑掩了心虚:“二叔别玩笑,快回吧。”

“你究竟是谁?”博洛的眼中神情复杂,似有些恼火,有些疑惑,却又夹着些窃喜,“我知道你没骗我,那日你与我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你到底是谁?又做什么来?”

令仪慌忙甩开博洛的手,欲待要说,又不好说什么,少不得扬声说道:“二爷醉了,得安,扶你二爷回去。”

不远处,得安急急跑来,博洛从腰上解下光素无纹的玉玦塞进令仪手里,心内千言万语,开口却只剩一句:“愿你年年今日喜长新。”说毕也不等令仪推辞,松了她的手,搭着得安的肩膀离开。

令仪望他背影踉跄,不由心沉。他分明记得今天,便是知道令仪并非令仪,可他知道了却隐忍不发,那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博洛没走几步,两个小姨娘就扶上来,他只不作声,由着她们服侍,往昔种种不免一帧一帧又浮现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

“萍水相逢,贱名不值一提,就此别过!”

“你不告诉,爷回去怎么向你姑娘告发你呀?说,到底叫什么名字?”

“茉……”

“茉儿?好名字!几岁了?”

“十三岁。再过两天就十四了……”

博洛只觉无数钢针刺进心窝,直要把他整个人刺穿一般,忍不住推开身边人,直跑进墙角,呕吐不止,慌得得安忙去搀扶。

这种搜肚抖肺的吐太难受,博洛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瘫倒,眼眶被剧烈的压迫挤得通红,两颗眼泪不觉被挤了下来……

东院的前厅上,丫头婆子忙成一片,有人收拾杯盘,有人打扫清点。额林布只觉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歪在院子里乘凉用的竹榻上闭目养神。

令仪往他身前坐了:“大爷乏了,早些安置吧。”

额林布并不睁眼,伸手向她,轻声道:“你也累了,今儿可还高兴?十五岁的生辰原该过成这样才好。”

令仪不觉握了他的手:“大爷这样为我,我自然高兴。”

“也不全是为你。”额林布闭目微笑,“我也是许久不曾这样高兴,赶明儿若有个什么,这或许是我最后一点欢喜。”

令仪忙去握他的嘴:“大爷再胡说我就恼了。”

额林布缓缓张开眼睛,仰望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子,伸直了手臂,身体略向旁挪了挪。令仪会意,顿觉脸红起来,抬手摘了发髻上的钗环,枕了额林布的胳膊,却是背向他躺下。

“令仪,”额林布的声音低而沉,没有一丝气力,“我若有不虞,会如天上星子,遥望于你。此生,总是我误了你,来世如能相遇,我必补偿这一世的亏欠。”

令仪不觉握紧了额林布的手臂,喃喃低语道:“大爷别说这样的话,我们这一世是夫妻,只管作夫妻就好,没有亏欠不亏欠的话,下一世的事谁又说得准?”说着心中不免难过,欲要落泪,又觉好没意思。想来若真有下一世,额林布娶的也只会是他心尖上那个令仪吧。

身后额林布气息渐均,他不惯这样劳乏,想是累坏了。

“令仪。”忽然一声低低呢喃从背后传来。

“什么?”令仪悄悄地问。

“你……为什么不来……”额林布似在梦呓,令仪身上一抖,不觉苦笑,原来他心中的“令仪”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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