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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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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事,谷丰米号虽未折本,到底也没什么盈余,但令仪已经顾不上这些。上秋以来,额林布的病竟越来越凶,方大夫几乎一天来瞧一遍,方子换了又换,只是不见好转。合府上下讳莫如深,但连只知憨玩儿的小幺也能猜到,额林布的大限之期不远了。

“不如换个大夫瞧瞧。”趁额林布睡着,碧萱伴着令仪在外间炕上做线活,忍不住小声开口。

元冬只坐在炕沿上捻线,听这话,忙摆手道:“那个方大夫,从他爷爷起,就常往咱们家来,当初太爷与他们祖上也交好,就是如今,也颇看得上方大夫的医术。自大爷病着,一直是他来瞧病,太爷也看过他的方子,说很好呢。”经了上次的事,元冬虽不像碧萱那样与令仪情同亲人,却也十分坦诚维护。

“难怪上次太太醉得厉害,那样晚了,翡翠姐姐还能请了他来。”碧萱不觉点头道。

令仪只拿着针线闷闷发呆,她手里是一块绣顶,也无非绣了些吉祥如意的图案,此刻却绣得心不在焉,才要说些什么,只听两声咳嗽从里间传来。

令仪忙丢下针线,小跑着往里间去。果见额林布醒了,令仪往桌上倒了杯茶来,元冬早又端了漱盂来,额林布就着令仪的手漱了一回,又吃了口茶,强撑起身子要起来。

“大爷躺着吧。”令仪扶着他,满面忧色。

额林布只朝窗外望去:“我瞧着秋日里天高云淡,想出去透口气。”

令仪只得服侍他穿衣梳洗,又严严地披了银鼠的褂子,方扶他出来。院子里早已是叶枯花残,唯有几盆白玉霜和汴梁绿翠的**开得正好。

“你们去吧,我与大奶奶散步说说话。”额林布说着,仰头望天,微蓝的天幕,配丝丝缕缕白云,竟有些眩目。

元冬与碧萱忙福了福退下去。令仪抬头看着额林布,只见他那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不免揪心。

两个人原是闲闲晒一会子太阳,额林布便要往小书房去看看。自他病重,少来书房,却不想一切仍旧是原来的样子,且一尘不染。

“难为你这样细心。”额林布拍着令仪的手,自向桌案前坐了,那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如他当年窗下临帖时一般无二,心中不免唏嘘,“替我研磨,我想写两个字。”

“写字最耗心力,依我说,等大爷好了多少字写不得,不急于一时。”令仪劝道。

额林布见桌子上一个白瓷水丞里仍有水,连冬青轴暗花大笔洗也盛着半钵清水,抬头向令仪笑道:“你也常来写字么?”

令仪不觉低头:“不过闲来打发时光,白浪费些笔纸罢了。”说话间心虚地朝桌角一刀雪浪生宣瞥一眼。

额林布细瞧瞧她,又瞧瞧桌上,抬手往生宣心悦君兮君不知。

拿着花笺的指尖不禁微微一颤,她的心意他如何不知,然而他的心意那个人终是不会知道了。再抬头看眼前这个不曾受他一日爱慕却要被他连累一生的女子,额林布不免心疼,慢慢放回花笺,自拿砚滴往水丞里取了水,一滴滴流进砚台里。

令仪见他也不听劝阻,少不得上来,拿了块松油墨往砚台里细细磨着,额林布提笔饱沾墨汁,凝思片刻,随即往一笺信纸上疏疏写去。

令仪自嫁入将军府,竟是头一遭瞧见额林布写字。公子如玉,温润恬和,大约说的就是眼前人,令仪早不觉看痴了。

“盖说夫妇之缘,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结誓幽远。章佳氏令仪,兰心蕙质,恪守妇德,夫妇义重,如手足难分。然愚福泽无深,行将就木,不忍爱妻韶华之年,独守悲苦,谨立放妻书一道,敬告两家长辈、六亲眷属,待愚身后,令仪不必守夫妇之义,当自觅良人,另契长生,愚之所有赠予为贺。恐后无信,勒此文凭。”

搁下笔,额林布复又重新审阅一遍,心中虽仍有千言万语,却实在不能落于纸上,不由微微苦笑,面上略带歉色,将信纸递于令仪。

令仪不明就里,方才只是觉得额林布写字的样子很好看,却不想竟是写给自己的,心内欢喜,双手接过,粗粗看了一遍,不由大惊,再开口已变了声调:“大爷,这……竟是要休了我吗?”

“不……”额林布才要解释,只觉心口发闷,嗓子里甜腥,似有气往上涌,十分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喷在桌子上,原本洁白的雪浪宣上,一片红色,触目惊心。

“大爷!”令仪也顾不得旁的,直扑上去,紧紧抱住额林布,未及开口已哭出声来,“大爷,这是怎么了?”

额林布只觉眼前发黑,少不得咬紧牙关,强撑着将那信纸紧紧合进令仪手里:“好丫头,这一世总是我对不住你,别为我,赔了这一辈子,让我……罪孽……深重……”话音未落,额林布已昏死过去。

天昏地暗,似有一场暴雪欲早早地挤进这晚秋时节。额林布突然病危,合宅惊慌。长顺、维桢亲来探视,大夫看过脉,以斟酌着换了方子,亦回来乏术。

“恕晚生多嘴。”方大夫朝长顺深施一礼,“实在无法,也该将那些事预备下了,冲一冲,只怕好了也未可知。”

长顺闭目长叹,生老病死之事,父母兄弟不能相顾。只是额林布的父亲便是他心中第一得意的孩子,故去那年,直如被人摘了心肝,好不容易这几年方有转还,现下又轮到额林布。老长顺暮年之人,丧子失孙,焉能不痛。

令仪自那日亲见额林布吐血,便于床前哀哀流泪,不眠不休。额林布也偶有醒来,见她如此,欲要安慰,却已说不出话来,只拉一拉她的手,一滴清泪顺颊而下。

入夜,碧萱因着额林布的病,这几日皆陪在令仪身边,至晚不归。忽然曲莲进来回:“云爷说夜里不好走,来接萱姐姐了。”

令仪与碧萱对视一眼,碧萱忙向外间大声道:“既来了,让他进来给姑爷请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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