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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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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海龙府鼎鼎大名的饭馆,阳春楼四季客旺,连门口的小伙计的脸上都闪着油光,“堂客一位,楼上让着点儿。”

云旗随手抓几个大子扔给伙计。

“谢谢大爷赏。”伙计眉开眼笑。

令仪瞥云旗一眼,自向楼上去,“如今新兴的,你也摆这个谱儿。”

云旗紧跟其后,笑道:“冬三九、夏三伏地在门口掀帘子,也是他的辛苦。也并不是摆谱儿,来这儿的人大多是给的,不给的少,他反记得,姑娘让悄悄的,咱们不可太扎眼。”

令仪点头,几步上了楼,被楼上的伙计引到顶好的一间雅间。那德一身长袍马褂,正坐着喝茶,十足一个员外老爷相,实看不出是个官员。

“大奶奶!”一见令仪进门,那德竟然起身拱手,令仪飞快地与云旗对视一眼,忙福了福,“给那老爷请安。”

“受用不起!”那德满脸堆笑,却着实是皮笑肉不笑。

云旗也道:“给那大人请安!”

“哪来的什么大人小人?”那德笑拦道,“现如今是‘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别只管站着说话,大奶奶,快请坐!”

趁着上酒摆菜的时候,那德且不说今日之事,先将赵显忠痛骂了一顿,说他狐假虎威,实则是自己想独占郭家老宅。

云旗忍笑忍得辛苦,他实不信赵显忠有那样的胆子,郭家老宅压也压死他。想来那德不敢明着得罪博洛,才特意搬个“小人”出来顶过罢了。

令仪倒不在意,“一场误会,说开也罢了。我们太爷尚且与那老爷同朝为官,说不得我们小辈儿的不懂规矩,惹您不痛快也是有的。”令仪只管笑脸迎人,云旗却从进门便面无表情。

那德不由看一眼云旗,又向令仪笑道:“我就说你这孩子有度量,能做大事,生女当如斯,生女当如斯呀!”说着自顾自地“哈哈”笑起来,令仪用帕子掩了口,微笑陪着,云旗却仍旧不笑。

令仪似才察觉云旗的神情,少不得悄推他,云旗却向旁一躲,让她这推过于明显,那德便不觉有些尴尬。令仪忙开解道:“那老爷是贵人,多少大事等你料理,今儿特特找了我来,总不会是闲话家常,有什么话何不当面吩咐,我们也好照办。”

那德竟真以长辈自居,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道:“既然大奶奶都这样说,我就直说罢咧。前奶奶往长春府跑得勤却是为了什么?”

令仪一惊,忙要拿话掩了,却被那德拦道:“明人不说暗话,奶奶别拿话支吾我。长春的奉军被服厂是明眼人都见的,大奶奶是生意人,奔这一宗也不可非议,只是我提醒奶奶,并不是所有商号都能拿到这么大的订单。”

“你什么意思?”云旗冷声质问道。

“云旗,没规矩。”令仪呵斥一声,转向那德又是一张笑脸,“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了您。可说呢,我们讨生意的谁不是得陇望蜀的,这样大的订单谁家看着不眼红?”

“眼红归眼红,”那德的笑意渐冷,“却不是谁家都吃得下。虽说府上现如今有奉军的关系,可术业有专攻,洛二爷是作战部队,这种采购的事儿不归他管,他手伸太长,难免招人厌烦。”

“那大人手伸得就不长吗?”云旗冷冷地道。

令仪狠狠剜他一眼,“老爷这里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知道的说你是为了商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样的人家儿连个规矩也不懂。”

云旗起身道:“姑娘骂我,我不敢还言,只是咱们好不容易才将这件事办得七七八八,姑娘不心疼,商号里上上下下百十来号人,都跟着姑娘混吃喝,姑娘这样办事,难道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吗?”

“住口,不知上下的东西,回去再跟你算账!还不离了我这里呢!”令仪厉声斥道。

云旗起身跺着脚,撞开房门出去了。令仪忙跟着起身将房门关好,复行至那德面前福一福,道:“都是我驭下不严,让那老爷见笑了。”

那德听云旗方才的话,也当是他主仆俩套好了说辞来搪塞他的,却不想令仪竟将心腹之人轰出去,顿觉放心大半,忙笑道:“大奶奶不必放在心上,谁家还没两个不懂事的奴才。只是奶奶心中敬我,我是知道的。”

“话说到这儿,还请那老爷明示,我们小辈儿的好尊谕办事。”令仪笑得谦恭。

那德越发得了意,也不及细想,道:“你拿了奉天染布厂的总代理为的就是被服厂的军购。如今奉军兵强马壮,这笔军购数额巨大。我们大德东是有意为之,却不及大奶奶下手快。不如这样,大奶奶将代理权转给我,染厂那边我去处理。当然了,也不能让大奶奶白忙一场。”那德说着,从袖口里抽出一张本票,“这是花旗银行的本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奶奶务必要收下呀!”那德厚颜觍脸地将本票推到令仪面前。

令仪死死攥着帕子,才没让自己吐出来。想想之前他耀武扬威地跑来逼她搬家也才没多久的事儿,眼前这嘴脸一来是给博洛面子,二来着实是强买强卖。就算当面回绝他,他也一定有办法搅黄了这笔买卖,到时只怕有人收了“渔利”。

“唉,”令仪掩示不住心中的失望,重重叹道,“这是怎么说,白白辛苦一场,回去怎么跟伙计们交待呢?也说不得,那老爷特特请了我来,又特特地说了这些,我再怎么爱财,也只得遵命。只是这钱我是断断不能收的。”

“大奶奶,”那德此刻早已心花怒放,生怕令仪变卦,“是嫌少吗?我这一时不凑手,不然等这笔买卖成了,我再备厚礼……”

“罢了罢了。”令仪伸手收起本票,“可不敢再收什么礼,那老爷这是骂我呢。少不得厚了脸皮,这钱我只当谢那老爷的赏。”

令仪越恭敬,那德越得意,二人说话投机,连酒都顾不得喝了。忽然有人推门进来,竟是元冬,她也顾不得向那德请安,忙忙地向令仪道:“奶奶,可不得了了,三爷在学堂里跟同学打起来了,他把人同学的额头都打出血了,人家不依,要送官呢。”

不等令仪接口,那德先道:“送,让他们送,大奶奶放心,有我呢!”

令仪忙起身,“可不敢劳烦那老爷,我去瞧瞧,竟不能陪了。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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