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栖(2/2)
博洛却不答话,上前一步,一手抓了令仪的左手,搭于自己肩上,另一只手轻轻托起令仪的右手,惊得令仪不由后退。
“别乱动!”博洛语气略重,令仪就真的不敢动了,“跟着我,先迈这条腿,向前,向后,向前,向后……”
“哎呀……”
“踩到我,你叫什么?”
“不是踩到你了吗?”
“你叫我就不疼了吗?”
“哎呀……”
“又没踩到我,你叫什么……”
“我以为踩到了……”
元冬原是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令仪的叫声忙不迭地跑出来,却停在正房门口,因为得安和云旗都站在那里,听着里面的动静。
三个人互相看看,元冬先开了口:“二爷和奶奶做什么呢?”
“交际舞。”得安悄笑道,“我们爷在教大奶奶跳舞。”
“啥舞?”元冬不敢相信地盯着得安,“你们爷这些年行兵打仗,还有闲空儿学跳舞?”
一句话说得云旗和得安扑笑出声,元冬倒不恼得安,忽转向云旗:“你也知道?你也会跳?你在外面也跟别人跳舞?都说你们这帮外掌柜,走一处,安一家,可真是没冤枉你们。”
“不是,我没……”云旗话没说完,元冬已经返身进了东厢,“砰”的一声关了门。
“她……”得安指了指元冬的背影,“她……”忽然灵光乍现地转向云旗,“你们俩……怎么回事?”
云旗也不理他,转身也要回房,走了一半才想起元冬占了那屋子,少不得转身走向厨房。
“哎?云爷,说说嘛……”得安跟在云旗身后,不住地追问。
进了腊月门,奉军从上到下都进入休整状态,连指挥部机关也不例外。一个轻松的舞会代表着纷乱的一年终于过去了。
博洛自午觉起来便没见令仪、元冬和云旗,得安早在院外备好的车,又服侍他换一身崭新的军服,毛呢面子的厚斗篷披在身上,显得整个人都精神。
“大奶奶呢?怎么还不见回来?”博洛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自己的穿着打扮上。
得安笑道:“奶奶走时嘱咐了,叫爷先去,横竖她就去的。有云爷跟着,爷怕奶奶丢了不曾?”
“你大奶奶鬼心思最多,我是怕她人生地不熟地出去惹事。”博洛心不在焉的说着,眼睛不自觉地瞥向门口。
可惜及至出门,令仪仍没有回来。博洛忧心忡忡地上了车。车行至长街时,正与一辆押送战犯的军车相错而过,博洛眼前恍惚,总觉得那栏杆里的人有些熟悉。
“怎么都这个月份了,竟然还有这种车在街面上跑。”博洛深深回看一眼。
“咳,这算什么样,前两天这种车在街面上疯了一般,天天跑。”得安说着不觉气愤,“爷您说说,咱们在前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可是后方供给呢?总有人克扣军需。您的人脉广,咱们师也不受委屈,我听说有的战地医疗队,连绷带都不够使,更别说药了,有些伤员战场上没死,竟是活活流血流死的。”
得安越说越有气,喋喋不休,博洛不免又回头望了一眼根本看不到的军车,再未开口。
舞会就设在讲武堂的学员礼堂,虽然简朴却十分宽畅。年轻的军官们好凑个热闹,都早早地来了。徐老师等一众女军官,无不换上精致的礼服,争奇斗艳。
此次南下作战博洛立功不小,指挥部早有传闻,过了年就会晋升他为少将军衔,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大家伙也不免围上来奉承两句。
博洛强忍着厌烦,少不得装出一付好面孔应酬着。等这些奉承的人散了,才是三两个至交好友走上来说两句体己话。
一个与博洛同期的旅长递过一杯白葡萄酒,笑道:“当年咱们那一拨出生入死的兄弟里,数你有出息。”
“什么出息?”博洛叹了口气,“那是多少兄弟用命拼回来的,如果能让他们活着,我宁可什么都不要。”
都经过沙场浴血,旅长同感身受地点点头,话说得懊恼,少不得扯开话题:“逝者已矣,别想那么多了。跟你说个正事儿,听说你们海龙府公署出缺,我想把我弟补上去。这些年我们兄弟俩都在前线部队,万一哪天枪炮不长眼都他妈嗝屁,老子娘谁管?”
“海龙公署?我看你还是歇了吧。”博洛抿一口酒,轻蔑地道,“那德那老东西可不是好相与的,东三省地界也大,何苦来非到他手底下吃瘪?”
“你还不知道?”旅长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博洛,又转了转眼睛,释然道,“可不是,瞧我这脑了,你伤得那么重,哪有闲工夫管那老东西?”说着朝博洛耳边悄说了两句。
博洛轻挑剑眉:“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旅长阴阴地笑两声:“就在你半死不活的时候。不过……依我看,那德胆子再大,也干不出这种事,他作恶多端,只怕是上了谁的套儿也未可知,要不怎么说这人呐,做事总要留个退步才好。咳,提他做甚,还不够霉气的。我弟的事儿你上上心,看哪路神仙能全了我的愿。”
博洛才要再说,忽然察觉人群**,几个活泼的年轻军官已经忍不住离席起身,朝门口张望。“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又是谁家的女眷来了?”旅长嘲笑着也看向门口,不由也是一愣。
“怎么了你?难道是张督军亲临?”博洛开着玩意转回身,目光正对上礼堂门口着一个笑意盈盈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