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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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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仪的病让郭家的大宅院在本该喜庆的正月里蒙上一层阴郁。苏大夫换过两次方子,只说这些年她用心太过,难免伤了心血、耗了元气。“慧极必伤啊大奶奶。”看着**面色腊黄的令仪,苏大夫不免想起那年在族人面前意气风发的管家奶奶,开口时便如兄长一般的口气,“再怎么筹谋,人也总不过是这一辈子。以大奶奶现下的情形来看,总要不闻一点杂事,不操一点心才好,不然年纪轻轻,落下病根却如何是好?”

“大正月里,连累着你也不得闲。”令仪倚了靠枕,笑向苏大夫,“我这些天好多了。元冬,给苏大夫双份子红包。”

“大奶奶客气了。”苏大夫忙推辞道,“四节里都有分例,再不敢愧领。”

“大节下的,不过是沾点喜气儿罢了。”令仪笑道。元冬怕她多说话,忙地将苏大夫让出去开方子。

博洛一直等在外间,苏大夫见了他便要上前请安。博洛拦道:“可怎么样呢?”

“二爷放心,全在我身上,只是……”苏大夫停了停,朝里间看了看,方道,“大奶奶可不能再操心了。这些年她熬的都是心血,如今已是血亏之势,这样下去怕是会……”

博洛深深蹙了眉,半晌方道:“劳你再给看看,到底该用个什么方子,药材贵贱不论,务必把她身子养好。”

苏大夫忙向案几上写方子,元冬狠狠剜一眼博洛:“我统共能出去几日?奶奶就成了这个样,二爷好歹上些心……”

一旁得安才要替他爷辩解,博洛却并不理他们,急急地进了里间。得安方凑上来,小声道:“我的姐姐,为着大奶奶吐血,二爷也熬了好几日,请医问药,打人骂狗,几乎把三爷打死。我们爷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心里怎么样嘴上再不出说来的,你就别再挤兑他了……”

彼时,令仪歪在枕上,合了眼养神,曲莲侍立在侧,博洛挥挥手,曲莲会意地出去了。听见脚步声便知是博洛,令仪不由唇角微翘,也不睁眼,缓缓道:“我说我并无大碍,你只不信,大正月里的请大夫煎药,非闹得人仰马翻,白白的听元冬数落,你心里可舒坦了?”

博洛就着床沿坐了,轻握令仪的手,只觉得是握了一把骨头在手里,千言万语堵在心里,把那颗心堵得一突一突地疼,只是一句也吐不出来,半晌方道:“我陪你歪着吧。”

令仪亦不睁眼,只翻身向里,让出半张床来,博洛便歪在令仪身后,屋子里静得连外间元冬小声嘱咐杜松去抓药都听得一清二楚。良久,令仪方悄声笑道:“别愁眉苦脸的,如今我已大好了,商号也好了,前儿听小石头说,连六个大掌柜的红利都……”

“我不想听,你也别再想这些。”博洛看着白底泼墨山水纹样的床帐,“明儿就把商号都盘出去,我也辞官归乡,这宅院里所有人都放出去,老三想怎么作是他的事。咱们只管咱们,我带你去北平,去上海,去广州,然后去南洋,就坐火车去,一直不停的火车。”

令仪睁开眼睛,却没有回身去看博洛,单是想想他此刻的神情都觉得心疼,片刻方柔声道:“这话就是赌气了。好端端的一个家都让你说散了。别人也罢了,难道连庭儿和沅儿也不要了?太爷托我照管家,我怎么能丢下……”

博洛忍不住翻身向里,一把将令仪揽进怀里,悄声道:“别管太爷,别管这个家,我什么都不管,我什么都不要,只咱们俩生死好歹在一处,可好不好?”

他的声音那样温柔,那样柔软,没有一点底气,令仪却低头看见博洛手背上一根一根青筋暴起,她心疼地轻轻揉着他的手背:“博洛,既应了你,咱们自是要在一处的。可你是将军,尚有壮志未酬,你不是说,要为庭儿和沅儿他们拼一个天下太平吗?你只放心,我总在这里的,守着这宅子,守着合家上下,也守着你。”

身上手臂不觉揽得更紧,博洛将头埋进令仪的背,嗅着女人发丝上一点霜打荷叶的冷香,冬日暖阳透过那明纸的窗户透进来,一点微尘静谧地起舞,令仪真的有些倦了,缓缓地合上双眼,一丝浅笑悄悄爬上唇角。

比起郭家人的忧心匆匆,在这个新年里,整个海龙府都没消停。风光一时的大德东商号已是鸡飞狗跳。中村一兴被指“收集关东军情报,意图不明”,被遣送回国接受问询。大德东作为受满铁庇佑的商号再不能独揽日货统销,那些被迫答应不与天增顺来往的商号纷纷与大德东解约,转向山县商社。连拖了近一年的“天增顺”财产纷争案竟在正月里下了判决,茉蓉彻底败诉。

山县商社又恢复了往日的门庭若市,寿一闲闲地坐在阳春楼的雅间里,品着店里新酿的梅花酒,冷冽清芬,十分爽口。一身海棠红的棉袍,趁得人唇红齿白,看上去仍是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他从袖口取出一张地图递还给同桌对饮的人,这人比寿一略略年长,眼睛不大却深不见底,他叫香椎藤,关西大板人,是大连关东厅情报部参谋。

那日,令仪亲赴山县商社找寿一,向他要一份对于山县商社来说至关重要的商业情报,万一煜祺不听劝说,执意为满铁卖命,那这份情报很可能被煜祺带进满铁,那中村一兴收集这样的情报,意图打压本国商业机构的证据就作实了,再由寿一控告至国内,那无论中村受到怎样的责难,以后都不会再让煜祺出现在满铁。

寿一思虑半晌,觉得若真有这样的机会,何不一举搬倒中村,让满铁再不能独揽大权,借此放开出口贸易,那山县商社也好,各家商号也好,就都解了燃眉之急。于是他找到之前私下与他见面的军方要员香椎藤,开口就要一份军事情报,真假无所谓,但只有关东军才能在满铁抓人起“脏”。

就算在日本国内,军方与外务省也是矛盾重重,这样的事香椎自然乐见其成,所以他亲手为寿一复制了一张两年前的兵力分布图。可香椎知道,眼下那张图该与中村一同被送因日本,所以他不明白地接过地图。

“你有一个地方改得太假了。”寿一无所谓地笑笑,“我知道你信不过我,那张复制图有许多地方改动过了,可改的太假,拿回国去明眼人一看露馅儿了,咱们的心思也就白费了,所以我又绘了一张,把那个地方改过来了,这张是你画的,留着作个纪念吧。”

香椎眯起眼睛看着寿一,半晌方道:“这些年你都与什么人在一处?上学那会儿只觉得你傻,不想眼下竟大有长进。这个中国女人……很不一样。”

寿一端起酒杯笑道:“她的手段高明着呢,不过吃亏在国弱民强,若在一个强大的国家……”寿一没能说下去,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香椎的目光一冷:“这样的人,将来若不能为我们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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