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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点点震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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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傅鸣行至她身侧,见她时而惊叹,时而蹙眉,带着一丝担忧问道:“可是觉得府中气象过于沉肃,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青按下心中震惊,面上仍是一派无可挑剔的沉静,抿唇微微一笑:“沉肃里透着的,是百年的底气与威仪。魏国公府,果然当得起‘霸气’二字。”

陆松忍不住笑着插话:“长姐说的是。我头次来,亦是这般觉得,大气磅礴,心生敬畏。”

傅鸣眼底染上笑意:“能得你一句‘当得起’,便是最好的赞誉。走吧,外头风大,进屋里说话。”

魏国公府庭院开阔,青砖墁地,缝隙间茸茸浅苔洁净如洗。庭院不植奇花,唯左右各立一株百年银杏,此时节满树金黄,璀璨如两柄擎天的华盖,筛下满院碎金似的光斑。

傅鸣抬手指向银杏:“这两株是祖父亲手所植,算来已逾百年。如今枝干之粗,我与二弟合围尚不能及。”

陆青举目四顾,但见庭院疏朗,除几丛兰草与剑麻点缀墙隅,便无他物。兰叶秀劲,剑麻挺拔,俱是经霜不凋之物。她目光落向院中一方活水池,池水清冽,可见数尾青灰色大鲫悠然摆尾,不由赞道:“府上气象,果然与别家不同。不尚奇巧,但求骨力。”

傅鸣负手而立:“京师勋贵,多是南迁之家,崇尚南风。其家园亭,好堆奇石、引曲水、植繁花,求的是‘三步一景’的柔雅精巧。傅家自太祖时起便常居北地,惯了这开阔疏朗。祖父常说,庭院如人,贵在筋骨。能经风霜,方见气象。”

他侧首看向陆青,声音低了些,却清晰入耳:“这园子如今是北地气派,质朴了些。将来...你若惦念江南景致,我们可另辟一隅,依你心意栽种。你喜欢的,便是最好的。”

陆青早习惯傅鸣掺着蜜也掺着沙砾的直白,她抬眸,迎上他目光,唇边笑意清浅,如院中银杏叶隙漏下的光,有着扎实的暖意:“银杏很好。经冬不凋,历久弥坚。我...很喜欢。”

穿过垂花门,游廊深深。廊下悬着的青铜风铃,铃舌系着褪色的五色丝绦,风过时叮咚清响,不显嘈杂,反衬得庭院更静。游廊尽头,豁然开朗,一处极为轩敞的厅堂映入眼帘。

堂前高悬一匾,上书“忠慎堂”三字,字迹端正刚劲,力透匾心。

五开间的格局,轩敞开阔,抬梁式的架构,让数根粗壮的深赭色横梁裸露于顶,筋骨嶙峋,撑起一片令人心生敬畏的高阔。地面一色铺着一尺见方的水磨金砖,岁月打磨,光润如墨玉,沉沉地映着上方梁木的赭色与自高窗落入的天光。

陆青的目光,瞬间被厅堂正北墙面上所悬之物吸引——

那是一幅几乎覆盖了整面墙的《江山万里图》。

笔墨酣畅淋漓,峰峦如怒,江河奔涌,大贞疆域历历如在目前。其磅礴吞天地的气势,竟让这高阔的厅堂也显得逼仄了几分。画轴两旁,一副紫檀木刻的楹联,字填石绿,静默如渊:“铁甲曾销边塞月,书香犹护故园春”。

傅鸣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响起,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沉静:“此《江山万里图》,乃第二代魏国公随太宗皇帝北定大漠、勒石燕然后,据实勘舆,亲笔绘就。”

他指引陆青看向画幅一角,那里钤着数方朱印,最上方一枚,朱砂殷红如血,赫然是太宗的鉴赏御玺。

“此图绘就时,”傅鸣的目光掠过图上奔腾的江河与巍峨的关山,声音里含着开国勋戚后裔的慨然:“眼前万里江山,皆是我朝铁蹄所至、王化所披之地。百年沧桑,星移物换。如今再看,这图上的疆界,有些地方的名字虽已湮没于故纸,其地其民,却早已是我大贞山河,不可分割。”

一侧的多宝阁上,琉璃罩内,供着一领残破的玄色铠甲,甲叶扭曲,布满刀箭深痕,沉黯如铁。

“这是首代魏国公冲锋时所披。”傅鸣温声解说。

见陆青目光凝注,驻足细观,他心下那最后一丝悬着的气,悄然落定——

她眼中是震撼与了然,并无半分畏缩与不惯。

这肃杀之气,她竟全然接下了。

“箭镞刀痕犹在,”陆青低语,心中涌起对铁血峥嵘岁月的凛然敬意,“听闻府上祖辈曾三度北伐,犁庭扫穴,其中漠北连环六战,皆传捷报,铸就不世功勋,最终奠定漠北百年太平。今日见此甲,方知何谓‘一寸山河一寸血’。”

那铠甲上的每一道裂痕,都像一声沉寂百年的嘶吼。

傅鸣心下熨帖,眼底漫上笑意:“家中祖训,历代魏国公必亲历沙场,不可困守京师,做安乐公。”他声有千钧之力,“唯有亲身立于边疆烽燧之上,方知脚下每一寸土、身后每一缕炊烟,皆需以血肉筑墙,誓死守护。”

一旁的陆松听得心潮澎湃。他挺直脊背,望向陆青,眼中燃着灼热的光:“长姐放心!武安侯祖上亦是马背挣来的功名,这腔血气从未凉透。侯府的将来,有我。我必不负祖辈荣光,重振门庭!”

少年眼中光芒坚毅,如火如炽,陆青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傅鸣抬眼瞥了下更漏,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想必你们也饿了吧。今日便宴设在忠慎堂旁的暖阁蕴梅轩,咱们...现在过去可好?”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陆青自然接话:“好呀。”她边走边顺着话头随口道:“其实就咱们三人,不必专设宴席那般隆重,随意些反倒自在。”

陆松扫过傅鸣不自然的神情,直率问道:“傅大哥这般安排,蕴梅轩里...莫非还有别的客人?”

傅鸣看向陆青,神色间略有一丝局促:“陆青,其实...今日不止我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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