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书生羡鱼(1/2)
喻红林佯怒道:“才几天不见,白吃儿你的胳膊肘怎么就朝外拐了。他不过擢你升了二级,提拔你做了个文书,就把你整个人都收买啦。”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我发誓,我还是一如既往最大最高地服从喻哥你的号令!”白迟挺了挺胸脯。
“走吧,你这个心口不一的傻货。”
喻红林摆了摆手。
两人沿着大路往前走了一阵,人流中穿梭。
到了一个路口,撞上一个金袍白盔的高大男子。他手一横,拦住两人去路竟是不肯放行。
这男人足高出喻红林半个头,脸上只露出一对慑人的眼睛。喘息之间,胸腔剧烈地扩张缩合,隔着盔甲让人也能感受到那颗极为剽悍的心脏。
“朋友,你的手放歪了。”来者不善,喻红林也不客气。
白盔人瞪了一眼喻红林,却没理他,一句话不留,径直走到他身后,冲着白迟冷冰冰地道:
“白文书,苏总管问你今日为何不倒府中洗墨?”
原来这厮是苏肃的贴身护卫,喻红林本以为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料是找白迟。
白迟莫名其妙地道:“我不是已经请过假了吗?”
“你写错日子了。”白盔人将一张纸摔在白迟脸上。
喻红林压住怒气道:“皆是云护府当职,阁下还得客气些。”
白盔人冷哼了一声,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什么嘛,真是吃饱了撑的,也来寻你白大爷的毛病。”
白迟语声不屑,他粗略地一看那张单子,果然是自己的那张假条。
他一时半会还没看出什么差错,上看下看,忽然想到一事:“喻哥,今天是什么日子?”
“初三。”
白迟听完,脸顿时白成了糨糊:“糟了,喻哥,我记错日子了!”
喻红林接过来一看,那上面写的日期哪里是初三,赫然又少了一划,成了一个二字。
“既然苏总管有命,还差了专人来请,白迟你就先回云护府吧。”喻红林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迟道:“也只好如此了。喻哥,我一忙完,就来找你。”
白盔人瞪了白迟一眼,像是一条无形的鞭子催促着他。
二人离去,只剩喻红林一人踽踽而行。
白迟不在,耳边顿时安静不少,也冷清了许多。
喻红林镇定下来。他一边迈着步子,毫无目的,看一处想一处,漫不经心。
这一刻,这一时,这眼前的景象。喻红林也不知见过多少遍。
这是他打小儿就穿行的街道,记事起就呼吸的聊云滋味,热闹繁华,这不就是聊云的气象吗?
但此刻他却不敢到熟悉,反而觉得陌生,一种失魂落魄般的陌生。
他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曾经的聊云。
他只看见无数陌生的面孔纷涌不断地从他身边经过,如一股巨大的浪潮打在他的脸上。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聊云百姓,他们的脸上有聊云人的精明和淳朴,善良和计较。
喻红林木然地举起一只手,又不知要去和谁打招呼,只好呆呆地保持不动。
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如被所有人遗忘,被这座伟大的城市遗忘。痛和笑,在一起发酵。
他久未有过这般奇妙的心境,觉得若有所悟,仿佛有一根细绳亟待他去抓去,但他偏偏又搞不明白那根细绳是什么东西。他越往前走,而那根细绳飘飘忽忽,又不知**到何处去了。
于是乎,他便不再去考虑那根细绳的故事,只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踱步而去。
长衫磊落,街巷如故,白叶行。
无休无止。
行而又去,去而又行,行人无觅处,何处是吾家?
喻红林思接天外,不知何言,更不知自己走向了何方,奔向了何处。
当他抬起头时,就看见一股诱人的香味远远飘来,萦绕在他鼻间不散,忽又听得一阵斥骂踢打之声。
喻红林抬头一看,不远处的街中心开着一家烧鸡店。本是一番安乐和谐的氛围,这时却有几个**着上身的壮汉将一个书生打扮之人从门口给扔了出来。
书生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他身体甚为羸弱,这一下像是直接被摔裂了骨架。双手紧紧抱着身子,半天也没能爬得起来,情状十分悲惨。路过之人皆是不由得侧目。
“下次再敢来吃霸王餐,大爷不打断你的狗腿!”那几个壮汉打了打手,丢下这句狠话就往店内走去。
“我……我不是不给钱,是……是挂账……”书生渐渐转醒,呻吟着。
“就凭你也像学人挂账?你配吗。”一个戏谑的声音大笑道,“聊云城里,只有能人才挂账呢。”
“读书人挂帐,能算作挂账吗?等我有了钱,自然连本带息还给他。”书生吃了一脸的灰,见围来看的人越来越多,不禁急红了眼。
“去帮人家抄书将别人的书偷着都卖了,以后谁还敢请你!”人群中不知谁讥笑道。
“谁……谁说我卖书了!我怎……我怎会卖书!读书人饿死也不会卖书!”书生气得浑身颤抖。
众人见了他的窘状,又是一阵大笑。
“不许笑!不许嘲笑!”
书生还没说完,忽有一盆滚烫的热水从头而降,这水满是油星,尽是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
书生觉得自己的知觉仿佛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他的话全被压了回去,忍不住惨叫一声,头发衣服全身上下尽数湿透,差点儿就被烫得又晕了过去。
一个穿着蓝丝花衣,头上插着支大金簪,浓妆艳抹的少妇走了出来,隔着老远也能闻到那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香水味。
少妇兰指一拈叫骂道:“不酸死你这个穷书生!每次来都装阔气,白吃老娘的烧鸡。眼下你文举不中,还不老老实实滚回你那穷乡僻壤,死赖在聊云,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书生是个落第之人,文试放榜已有三日,平步青云者零星,名落孙山者十之八九,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瞧这少妇的嘴脸,没放榜前定是曲意逢迎,好酒好菜,极为大度。
可眼下这书生既已落榜,无权无势,她何必再予他好颜色?不觉间都对这书生有了些怜悯。
“夫人,功名未成,书生不肖,怎敢回家,见桑梓的父老乡亲?我答应过黛黛,若不能出人头地,此生愿埋骨他乡。”书生言辞切切。
这黛黛大约就是这书生的意中人了。
众人或羡或叹,暗道:“没想到这木讷书生还有这段风流情缘。”
不料书生却摇头道:“黛黛是我母亲养的一只小猫儿。”
“读书读成你这个傻样儿,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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