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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良辰难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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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红林站在山岗望了一会,便折下山去,行过一片竹林,耳畔忽传来一阵缥缈胜雾的琴声来。幽林乍闻妙音,宛若珠鸟一双,喻红林不由停下,驻足凝听。

但闻仙林圣地,雅士高操,原本轻挑漫剔,冲和中正的琴声这时渐起肃杀之意,恍如从阳春三月越过骄阳似火,一步跨入了凛冽寒秋,隆冬雪地。

喻红林听得心中一惊,不敢分神,不知不觉间身子也慢慢靠了过去。琴声若有所寄,一时千军万马,又若雨打残荷,低哑凄怆,苍然磊落,拨弦人似有千万难言。

于杳冥无助之际,铮铮数声,琴曲戛然而止,余韵尽碎。

喻红林猛然惊醒,急忙拨开林叶,走进一看,只见一派绿意之中,林烟淡淡一间竹屋跃然而出。屋外围着一圈篱笆,摆着一张刻着棋盘的方形石桌,此刻上头落满了树叶。

一人屈膝坐在屋前,神色黯淡,似是心有戚戚,抱琴而起,连喻红林走近都未察觉。

“三江雪侠?”喻红林脱口叫道。

雪落伤收住琴弦,也是一怔:“喻总使。”

两人视线相触,皆是一惊,全料不到会在此时此地相遇。

自当日大雪湖一别已近两月,雪落伤被墨城门人带走。喻红林也不慎落入河子旭的诡计,险些送了性命。

喻红林只道雪落伤还在墨城手中,有性命之虞,如今见他平安无事,也是舒了口气。

雪落伤一笑,邀喻红林进屋,烹茶无言,先自饮了一杯。

“江南粗茶,不知喻总使喝不喝得惯。”

“喻红林是个莽人,无酒不饮,无茶不欢,如何喝不惯?”喻红林一口喝尽,开口道,“雪湖一别,落伤兄落入墨城魔爪,喻某只道两位……可恨无力相助,能够再见可真是太好了。”

“墨城门人并未伤我。”

“那他们?”

“当日我随陆上鲸入倘佯山,大殿中早有人等候已久。除了寰天书宇楼主和墨城教的几位长老,教主道里寒和他的夫人也在。他夫妇二人对我以礼相待,盛情劝我留在墨城共图大业。我避而不答,住了几日,提出要见化寒再做商量。他们起初百般推辞,言此其他,毫无诚意。我忌惮化寒在他们手中,也不敢发作,只得暂且忍下。

“那之后出现了什么转机?”

“寰天楼主最后见劝我不得,可怜我兄弟情深,不顾教主严令,最后便私自带我进了密室。化寒一直昏迷不醒,我也在倘佯山住了月余。倘佯山上戒备森严,好在天灵宝地药材丰富,我自取无碍。道里寒之后也来了几次,我总是拒之不理。十日前化寒终于醒来,我替他道谢后便与他不辞而别,匆匆下山离去。

喻红林听罢暗道:“倘佯山乃是墨城心腹之地,雪侠竟能如此轻易脱身,这倒是怪事。”

雪落伤摇头道:“经过雪湖之役,枉造杀业,我二人深感罪孽难恕,决心断剑退隐,从此再不管世间杂事。念在这十年来的微薄侠名,还请喻总使高抬贵手,放我二人一马。”他躬身一拜,言语中亦满是歉然悔意。

“这……”

喻红林连忙伸手扶起雪落伤,心中大感吃惊,真不知这段时间发生何事,雪落伤与初见时候几判若两人。高傲心气哪里还剩半分!

何时想到,三江雪侠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他。

雪落伤谦谦君子,翩翩仁侠,与雪化寒可谓一柔一刚,当日更是与喻红林力阻雪化寒滥杀无辜,喻红林便是有气,也绝发不到雪落伤身上。

喻红林转口问道:“那日雪湖之上雪化寒为何会突然入魔,雪侠可明白其中的缘由?”

雪落伤道:“他是练了惘生图后的剑诀。”

喻红林低呼一声:“惘生图!又是它!”

“不知是何人居然如此包藏祸心。化寒是个剑痴,明知这剑录不过是未臻于完美的残卷,他仍是无法抗拒这邪恶的力量。都怪我,我竟然一无察觉,才会让他铸成大错!”

雪落伤脸上满是怒容。

若是那设计之人此刻就在他身前,他无疑是会将那人撕裂。

喻红林道:“雪侠不必太过自责。那人是谁,雪化寒可曾告诉过你?”

雪落伤摇了摇头,竟是否认:“我没有问。我也没兴趣知道这个。我本打算等化寒身体恢复之后,便南归回到三江。谁知这几日聊云戒严,江岸不开,眼下看来这归程也要推迟到春后了。”

喻红林听了,只道:“多事之秋,时局瞬息万变,谁能真正算准下一步棋呢。”

“你我皆在棋局之中。”雪落伤拧眉一叹,“居倘佯山时,还被我撞见了一事,或许喻总使会有兴趣。”

喻红林好奇道:“愿闻其详,还请雪侠明说。”

“有一日晚间,我在院子里观月,听见后门有一不速之客,闯入墨城大长老房中。我心中好奇,便偷偷在房梁上偷听,他们言谈之中似乎提到了聊云血案,还有鞘归人之事。”

“鞘归人?他们还说了什么。”

“公冶孝,他们提到了这个名字。”雪落伤展眉道,“喻总使,可认得此人。”

“聊云西财神,云江上有名的大商贾,雪侠提及此人,难不成他也与墨城有关?”

雪落伤摇了摇头,郑重地道,“也许墨城别有用意,还请喻总使仔细留意。”

“等等……”

久违的记忆如同送掉的钉子一般,复又出现在他眼前,那熟悉的画面像天边卷卷随风的黄鸟,不住鸣啾。

月初,冶府,刺,临。

这是当日鹤拾遗误打误撞截获的一封密信,剩下的半张则毁在了一神秘人手中。

时间,地点,目标。

北城临写给狐师的信……

他是要对公冶孝下手!

雪落伤道:“喻总使……喻总使,你想起了什么?”

喻红林猛然醒悟道:“多谢雪侠提点,喻某险些放过了一个天大的线索。”

雪落伤微露讶然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也是巧合。”

喻红林道:“雪侠面色不佳,可是有什么心事?”

雪落伤苍白一笑:“归心似箭,雪落伤日夜思念家乡,茶饭无味,喻总使见笑了。”

喻红林点点头,环顾左右:“喻某光顾着和雪侠喝茶,怎么不见雪化寒?”

“化寒在后山练剑,看时辰也该回来了。”

雪落伤回身看着窗外的夕阳,他萧瑟的背影拖得很长,直挂在竹墙之上。

“我等他回来。”他语气执拗。

喻红林心中急切,等待不住即起身道:“日后有缘,再来讨教。喻红林先告辞了。”

雪落伤道:“喻兄自便。”

作别雪侠,喻红林到聊云城时,天色已经黑透。城门口仍旧挂着通缉的画像,喻红林不敢走排查,就寻了条野船,乘着午夜交换班的空隙,从云江水道偷渡进城。

一路上风平浪静,没遇见什么意外,也是太过顺风顺水,喻红林反而有股异样的感觉,但他现在根本来不及细想这些。

到了城中,已过了三更,喻红林将小船藏在一个静水的水湾之中,自己上岸,西城宵禁,不得通行。伸手不见五指,喻红林心中焦急,贴着巷口的墙壁而行。

走出不远,耳边传来一阵齐整的脚步声。却是一队巡逻的猎卫从对街拐了过来,喻红林心中一阵苦涩,急忙翻上廊顶。

猎卫行进的速度丝毫不减,随着距离的缩短愈发清晰起来,喻红林记得自己上岸的这片区域,本该是个盲点。因为偏僻少人,荒凉凄冷,只由城备军例行巡视,不在猎卫夜狩的范围之中。

心中暗道:“我刚被反出鹰扬,这猎卫巡逻的规章就已改动。”一时间不知是该得意还是该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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