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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此去聊云巡野鞘归 (最终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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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归南英命令下达,准备发起进攻的巡野兵立刻暂停了下来,继续保持着前进的姿势。

“我要说的话可长着呢!归南英,你今日自以为兵力充足,分三路进攻风澜城,便是犯的头一个大错!你被这小子拖了大半天,可知道另外两路眼下情形如何了?”

“你休想扰乱我方军心,左右路两军……”

归南英的嗓子忽然卡住了,他这才发觉左右两路那个方向实在不该这样安静。按照原定的计划,这时辰两军理应攻破城门,从风澜城内攻出与中路主力会合才对。可另外两个方向发出的火光也越发暗淡。

难道说!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攀上归南英的心头,他伸出袖子擦了擦汗水。

“终于发觉了么,让我来告诉你吧,你的那两路精兵很不幸,都已经死光了!全军覆没!”

“简直是无稽之谈,聊云城中哪里还有什么兵力能阻挡我军的铁蹄!鞘归人,你在说什么大话!”

“聊云虽已无可用之兵,云神子民之间倒是乐于互相帮助。”楚荆笑道,“前几日颜皇诞辰,周流山万人共贺,场面极为盛大,归军师没去实在可惜。”

“不可能,这……”归南英脸上一白,“孟猛他……”

“孟猛虽然放了一把火,却也万难烧得干云江云河!我眼下既然能够站在这里,便就是最大的证明。”

“便就算折了那两路兵马,聊云城外我仍有过万大军在赶来的路上。”归南英恢复了自信,冷笑道,“赢的人终究还是我!”

楚荆摘下头盔,忽摇了摇头,又自顾自仰天大笑起来。

归南英心中一突:“你这小子胡乱笑什么,疯了不成!”

“我笑你自以为是,处处算计却仍是百密一疏!苏总管神机妙算,早猜到你会从阴山小道进兵。”楚荆大叫道,“归南英,你孤军深入,已犯了兵家大忌,仍自不知!如今你的八千后军早已喂了火药,全数折在御龙坡。这风澜城前这点残兵败将已是你剩下的全部人马,我看你还拿什么来叫嚣!”

“这怎么可能!”归南英脸上一片死灰,仍是不敢相信,大叫道,“好一个诡计多端的鞘归人,从头到尾纯属一派胡言,就没一个字是真!归某险些就中了你的计!”

楚荆毫不辩解,笑道:“归军师现在才明白过来,未免太迟了些!”

“格杀勿论!”归南英再不迟疑。

重甲利刃的巡野兵狼虎一样围了上来,其后则是数排严阵以待的弓箭手,黑压压的兵阵一眼望不到尽头。

寻常帮派火并,街头斗殴,轻功高妙或许能来去自如,不伤毫发。但此刻他二人面前是千军万马,刀箭无眼,实已陷入了绝境。这时想凭一己之力全身而退,无异于痴人说梦。

喻红林自知已难逃脱,不愿再连累了楚荆,正要叫他伺机脱身。

突听楚荆低声说道:“快吸一口气!”

喻红林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楚荆拽住,在身后无数道惊异的目光中一步跳入云河。冰凉刺骨的河水瞬间走过全身每一寸皮肤,刚要凝固的伤口处更是钻心的疼痛,喻红林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PAGE10-->巡野兵大惊失色,急忙奔到河岸边,河面上飘上只一团血迹。

“切不可走脱了云护之主!”

归南英“放箭”二字还未说完,忽觉眼前一暗。

清朗的天空陡然阴沉下来,随之降下一个霹雳一般,无数声轰响如天外陨星当头砸下。

“天啊!”

巡野军正不知发生了什么,扭头一看,却是南北两面高地上推出数十辆投石车。雷车轧过刹那间流弹乱发,正对准整个风澜城前的空旷平地。投车装填一番狂轰乱炸,连边上的几处城楼皆被殃及,被两人粗的燃火巨石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这猛烈火弹威力极大,巡野军顿时阵脚大乱,数排绿铠挤在一团,慌乱之间各人心念不齐,谁也逃脱不开。一发流石犹如夺命镰刀,也不卖伞卖伞阿知人死在这狰狞利器上。

不少人心中畏惧直接跳入云河水中,他们中有人根本不通水性,谁也来不及搭救,竟活活被淹死。饶是归南英也呼喝不住,取耳杀了几个逃兵,反弄巧成拙,激得群情愤慨。只听当啷几声响,数十人当即掷下了手中长刀,再不管军令,卸甲逃窜,军心更是毁丧。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投石车声响才渐渐平缓下来,抱头伏在地上未来得及逃走的巡野兵粗喘着气,接二连三站了起来,暗自庆幸。然而继这流石之后迎接他们的是从南北两条大道杀出的云神子弟,他们穿着简易的轻甲,有的甚至只穿一件单衣,脸上皆是毫无退意。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刀枪剑戟,各成一家,有的看上去更是甚为滑稽。

放在往日,纵然武功比不上这些江湖练家子,但训练有素的巡野铁甲依仗军阵配合,自然也不会惧怕。可这时风澜城前的这支巡野军经过群雄炮击,战心大退已成惊弓之鸟,不战自溃。风澜城中的守军瞧准时间,趁势杀出,更冲散了巡野军阵型。甫一交战,一半多的人皆是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原本处于兵力绝对优势的巡野军反倒是一败涂地。

剩下的巡野兵被压缩到取耳周围,在他的带领下仍自强撑。

归南英翘首以待的那只援军迟迟未能到来,他方信鞘归人所言是真,不由跌足长叹:“好一个黑白狐,归南英心服口服。取耳,眼下败局已定,唯有暂且脱身以待日后大计。这聊云,我们会回来的!”

谁知取耳却没转身,只道:“归军师你走吧,取耳不能再保护你了。”

归南英一愣,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取耳是兵,听源将军号令,为聊云城主巡野,不能逃。”

话音未落,他伸手抓出皮筒中最后一支三棱没羽箭,却没再搭在弓上。只见取耳啪得一声将这利箭折成两截,手臂猛一用力,直朝心口插去。他倒地即死,死前双目仍紧紧凝视着头顶那只盘旋天空的雄鹰。

<!--PAGE11-->……

……

喻红林顺着暗流也不知被冲出多久,等到他憋不住气浮出水面,发现自己已经被冲到了一处河岸边。喻红林冷得全身发抖,连忙爬上岸抖落水花,冲着水面大叫楚荆的名字。底下却是毫无反应,楚荆也不知是被冲到那个角落去了。

喻红林也不浪费时间,估摸着这地方离风澜城不远,捡着小路便往大道上走。只要上了大道,接下去的路他便好走了。谁知这胡同七拐八折,偏偏两边墙壁又滑又高,一番功夫竟闯进了个死胡同。喻红林暗道倒霉,正要回走,耳边忽听见一人叫骂和一个稚嫩的啼哭声响。

喻红林心中一动,折进左边那条道,看见一个穿着人模狗样的男人正在追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男孩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馒头,边哭边跑。男人大声叫嚷,男孩慌乱之间被石子绊倒,登时被他赶上一把抓住后颈。

“放开我!大哥哥,这馒头给你,你别打我!”

“谁稀罕你的破馒头,快把那东西交……”

喻红林心中大怒,不待多言,上前两拳就将男人打翻在地。而那小男孩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喻红林心中可怜,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他的后背。那男人骨碌着爬起,看了喻红林一眼就狼狈逃远了。喻红林担心男孩情形,也不去追。

这时男孩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无邪,哭声叫道:“喻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喻红林听了一奇,不知为何这男孩居然认得他。他仔细一看,这才认出这小男孩居然就是当日与杜浪相依为命的七夕。不过她剪了头发又穿着男装,浑身透着股一般男儿都没得飒爽气。女扮男装几乎以假乱真,也难怪喻红林看走了眼。

喻红林惊喜道:“七夕,你怎么在这儿?”

“杜叔叔不见了,我一个亲人也没,只好在这地方孤苦伶仃,只盼着哪一天杜叔叔会回来找我。”七夕靠在他胸前,多日来的委屈一股脑儿吐出,豆大的泪珠滴滴打在喻红林手背上。

喻红林想起杜浪的死状,心中一阵难过,摸了摸七夕的头,挤出一丝笑来:“好孩子,别怕,以后喻大哥就是你的亲人。”

七夕破涕为笑道:“喻大哥,那天你答应说来找我,今天你果然来了。”

“这几天你是怎么过的?”

聊云战火一开,城中兵荒马乱,就连大人们也难以生活,喻红林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小姑娘到底吃了多少的苦。

“一言难尽……”

“别急,慢慢说。”

七夕又要掉眼泪,喻红林正伸手替她揩去,忽觉整个人就要涨裂开来一般,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他摊开手一看,入目竟满是鲜血,一把锋利寒匕正挺挺地插在他胸膛上。

<!--PAGE12-->喻红林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眼,但那股疼痛来得是如此真实,如此撕裂!

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刀是拜何人所赐!

七夕趁他失神间隙,娇小的身体飞快地钻了出来,银牙用力咬着下唇,直退到墙根边。

“你……”喻红林只觉头脑发涨,靠倒在地再无力气站起,“为什么?”

“你以为凭你就能赢了老夫?”

七夕苍白的小脸上毫无征兆地浮起一抹笑来,一抹远超她这般年纪的成熟,阴险至极让人不寒而栗。

“赫连雄?”喻红林只觉天崩地裂,难以置信。

“你也认识我爷爷?”

七夕讥讽般笑道,她见喻红林奄奄一息,试探着踢过来几颗石子,确定他已无还手之力,这才彻底放心。喻红林身子发凉,只能任由她走近。七夕冷笑不住,正要上前拔出他胸口插着的寒匕,给喻红林一个了断。

谁知便在这时,隔壁巷子传来两道飞快的脚步声。七夕脸色一变,知道来了碍眼的家伙,也顾不得许多就从另一边脱身离去。

“在这!”有声音叫道。

喻红林眼皮沉重就要阖上,连楚荆和鹤拾遗两人走近也没察觉。

鹤拾遗瞧见喻红林情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叫道:“喻大哥!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喻红林被滴在额头上一滴泪惊醒。

“喻红林,你得醒着,你还欠着好几十两的酒钱呢。我一个月才半两的工钱,你这是要我下半辈子都替你还债不成!”楚荆将他扶起,运气竭力想帮他止血,仍是无济于事。

“谢谢你,楚荆。”

喻红林气若游丝,看着鞘归人,忽有一种由衷的恐惧猛地席上他的心头。

他的眼睛也睁得极大。

那座大山,那乌鸦鸦的人海,那枫中知蝉的谶语!

喻红林终于明白了什么,这最后一丝清明所得来的一切。

他脸上的笑意成为一片恐惧的汪洋。

楚荆哽咽着,他惊异地发现喻红林竟然在颤抖。

“喻红林,你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喻红林努力地想动一下身子,哪怕是轻轻地抬一下手,但这一切仿佛是在用一根弯曲的稻草来反弹石块,无比艰难。

生命的活力以可泣的速度从他身体里流逝,喻红林的身体往下软去。

楚荆突然看见喻红林的左手食指轻轻地往上抖动了一下,像是在指着自己。

爱笑的汉子,似乎再也笑不出了。

鹤拾遗面色惨白,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瘦小的身子在冷风中差点被吹倒。

“喻大哥他去了。”

鹤拾遗忍不住伏在喻红林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还没死呢!”鞘归人冷冷喝道。

他摘下喻红林手上那串木珠,一口气将剩下的几颗珠子全力捏裂。鹤拾遗正不知他的用意,只见一只通体暗金,披着一层轻甲的小虫从碎木珠中爬了出来,两根威武轩昂的长触角极为敏锐地探索着周遭。这小虫似乎对血味情有独钟,迫不及待跳到地上,将那几滴鲜血都吸了个干净。

<!--PAGE13-->“这是什么怪物?”鹤拾遗一脸吃惊。

“它不是怪物,它是这世间最后的圣灵。”

楚荆目光在喻红林脸划过,终于开口:“龙子鸣镝,楚荆这辈子对不住你,害你没了主人。还请你救这小子一命。”

楚荆言辞恳切,可这小虫却仍是我行我素,自顾自舔了舔嘴边的鲜血,似是在回味一般迟迟不动,又仿佛是人世商贾正待价而沽。

“四哥,它不过是条虫子,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鹤拾遗话音未落,鸣镝泄愤一般,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血口大张,朝着她喷出一条食指粗细,手臂长短的橙红火蛇来。这条火蛇宛如地底喷泉一般,余力未尽只是一瞬便自消散,火候不到并未有什么杀伤力。饶是如此,鹤拾遗仍是被这小家伙的无礼举动吓了一跳。

“你随他游历人间三年,在这聊云风潮里打滚嬉戏,看来也学了不少东西。”楚荆终于领悟,长叹一声,“你若救活他,鞘归人任你驱使。这锤子买卖你做还是不做?”

鸣镝听罢立刻鼓噪起来,两根长触角随之挑起,张口兴奋地冲四面八方喷起火来。每一次火焰的颜色随它心境变化,一会红透如霞,一会深蓝如海。数道不同颜色的火焰冲撞在一起,似乎在大叫:“这可是你说的!”

“那便一言为定。”楚荆闭上了眼睛。

鹤拾遗只觉眼前一花,龙子鸣镝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再见时它已经跳上了喻红林的胸膛,朝着那柄寒匕飞快爬去。只听一声悉率若丝帛裂开的脆音,那冰冷的刀身被鸣镝尖细的小牙拦腰咬断,断口处不差分毫正与肌肤平齐。鹤拾遗连忙伸手取下刀柄,放在阳光下一看,断刀口平滑可鉴,就仿佛刚从火炉中取出一般。

鸣镝并不罢休,它调转触角朝喻红林伤口吐出一口火,与方才几种七彩火焰不同,这次的火乃是烛白透彻,毫无杂质。在这道白火的洗礼下,伤口处的皮肉不但没有烧焦的迹象,反而渐渐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红润来。趁着这绝妙时机,鸣镝一鼓作气一路下啃,眨眼间那还残留在喻红林体内的半截刀尖就给它吃了个干干净净。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愈合,而白火也渐渐微弱下去,就在即将熄灭的一刻,鸣镝恰好脱身离去,重新扑倒在地上的尘土中。

做完这一切后,鸣镝彻底疲软下去,就像是扛着千钧山峦,再无方现身时的兴奋和欢悦。它身上的光芒如同熄灭的火烛一般瞬时黯淡下去。那层暗金色的鳞甲寸寸裂开,噌得一声化为数十瓣掉在地上,方一入土便再无踪迹。

楚荆摘下胸前的那枚竹笛轻轻放在地上,鸣镝身子一缩便钻了进去。

鹤拾遗伸指到喻红林鼻下,数息的时光里,她的心跳声连她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PAGE14-->那已停止了的躯体里陡然飘出一缕微弱的气。

“四哥。”鹤拾遗惊喜叫道。

楚荆终于支撑不住直靠倒在墙根上。

尾声

“三年问仙,脱胎换骨,终入大宗师境。”

“这便是大宗师以气凌势,御力的法门么?”

“长吞一口气,聚啸于指间,刹那天地清音,草木易形。”

一时间整个惘生兵阵,整个金水河谷,连带着那只蛇皮口袋似乎都发出一阵轻颤。

背着口袋的人嘴里还叼着一枚竹刀。

他似乎是在犹豫,他眼前似乎是一具丰满的胴体,不知该从哪里下口。

身后祭台之下传来一个声音,苍蝇一样惹人烦躁:

“邦山城主,你的末日来了,你还有什么遗言要我帮着传回江南?”

“好一个狂妄的白衣归客。”杜浪撕下脸上的面具,拊掌道,“你是什么时候发觉我的?只要那个疯子没开口,我自认没露出半点破绽。”

“暴露你的不是老木,是你的自作聪明。当日在邦山城,那枚钥匙你是故意让我拿走的?”

邦山城主仰头大笑道:“若不引你进局,引鞘归人进局,这聊云风潮不就还是一盘死棋。白以,你可帮了我的大忙。若非你,赫连雄与公孙至尊岂会助我一臂之力?”

白以道:“你在鬼市故意引诱喻红林,就是要挑起他与黑龙王的争斗,好置他于死地。你故意将先君履送给他,让他打消对你的戒心,你好潜伏在他身边。草秋之死也是你与狐师一手策划的好戏。”

邦山城主道:“这样说白运司可是太小人之心,鹰扬门主与我无怨无仇,我何必害他?”

“杀了你父亲的难道不是他舅舅?”

“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没错,我来聊云头一个要报复的人便是他!”邦山城主索性不再掩饰,阴笑道,“白以,你知道第二个人是谁吗?”

“是我。”

“你果然聪明。当年若非你之故,我父亲如今早就站上了聊云城楼,插上了邦山旗子。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拔出那把剑!你要负最大的责任!”

“赫连雄为了当聊云城主,公孙至尊为了吞并墨城,他们起码还心存一丝丝敬畏,而你却将所有都摒弃了,只会在这儿指责、谩骂与仇恨。你这个跳梁小丑,有何资格!”

“你竟然还敢嘲笑我?哈哈哈,白以,我原谅你的无知和胆气。眼下聊云大乱,巡野军攻城,就让他们去斗吧,斗得死去活来越凶越好。反正不管谁赢谁输,最后都得死在我的手里!这聊云早就该毁了!我父亲做不到的事,我这个儿子来继承!”

邦山城主踌躇满志,得意大笑道:“你没法子阻止我,白以,你失败了,你必须承认这一点。你还能拔出聊之云吗?如今这一整个清流地宫都在我掌中,只消我最后将这枚林观的竹刀投下,地动海摇,天地移位,别说一个洛阳堤,就算是十个一百个也不在话下!”

<!--PAGE15-->从祭台后走出一个黄衫人,俯身恭声道:“城主,一切都准备好了。聊云人的命都捏在咱们手里!”

声色阴沉,说不出的森然,仿佛是地洞里的老鼠。

白以认出这人,也是夜奏九歌的杀手,也在当日围攻他的行列之中。

原来他是邦山龙王的心腹,白以开口怒喝道:“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是你,你是十三年前站在邦山城主身后的那个小将。”

黄衫并不否认,冷笑道:“水运郎君,少说些话吧,你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啦。哎呀呀,这么多年,你的狼狈样怎么一点儿都没变。”

邦山城主道:“叔叔,不必再和这小子废话,咱们动手吧,祭奠我父亲的亡魂。”

白以变色道:“你是要借阵法之力逆转两河水流,到时候,整个聊云会重新变为一个海底龙王!这样做的后果,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邦山城主哈哈笑道:“这儿离邦山城十万八千里,会有什么后果,也都是你们聊云人自己承受。”

白以道:“你当真这样天真,你就没有想过,这样大的水流,云河承受不住,云江就行吗?我告诉你,到时候受难的绝非一个聊云,凡是云江下游都会泛滥成灾,大水淹田,数万人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的人因此受难。这其中也包括你的子民,所有邦山百姓!”

“白以,你这话当真。”

“我在水运司多年,走了云江不下六遍,这些话我又何必骗你?”

邦山城主听得神色大变,黄衫人厉声喝道:“巧舌如簧的小子,少在这儿危言耸听!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瞒不过我。城主,这小子的话你一个字都听不得!”

邦山城主仍有犹豫:“可叔叔,若真如他所说,那我日后还有何面目再见百姓?”

黄衫人一把推开他,大声道:“一切罪责都由我一人担负即可!孩子,退后边去。”

邦山城主叫道:“叔叔,这把竹刀太重,还是让我来吧!”

黄衫人毫无商量余地,夺过那把竹刀,冲着白以冷声大笑道:

“你就困死在这个惘生兵阵里吧,过个几十年你也许能找到简晴天的尸体!”

说完他往后一转,身影消失在半空之中。

邦山城主见白以无动于衷,竟仍是木在原地,只当他失血过多,连路都走不动了。

也不禁动容,冷冷道:“白以,本城主不杀你。你回聊云去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白以仍是那样颓然丧气,就像是失魂落魄没了影子,一股胜利者的喜悦让他愈发骄傲起来。

他将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邦山城主。

他转身离去,身后那苍蝇一样的声音:

“你以为你们的美梦可以得逞吗?简直……简直滑稽!”

“你说什么?”

邦山城主咬着嘴唇,死死地转过身去。

<!--PAGE16-->白以一边解下背后的破伞,一边笑道:

“你们的图谋……有人早已洞察!他将六道舆图为伞面覆盖在这把破伞上,管你有几条银河洒落,也一滴溅不到聊云城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地万物,无不循环!”

“枫中知蝉的六道图?收纳轮回万物!”邦山城主脸上剧烈**一下,随即发出寒笑,“你开什么玩笑,这样的宝贝他会舍得借给你?白以,你这个笑话实在太不高明。”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枫中知蝉固然小气,可他也是聊云人。这一点云神也无法改变。”

“是你常去的那家伞店。”邦山城主的声音出现动摇。

“我每天都去,足足两个月,终于说动了他。他说,要修这样的一把破伞,非这样的毅力与决心不可……”

邦山城主觉得手心在冒汗,那是一种寒冷。

他仍是不相信,白以毫无动摇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决然的顽强。

就在这时,祭台之中传出回应,一把竹刀掉入深不可测的海底。

一股仿佛时间毁灭的恐惧感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仿佛是天地之鲸在吞吐,在呼喊,那样的潮水涌动让整个金水河谷剧烈颤动,让固若金汤的惘生兵阵都发出了一阵破裂的声音。

“来了,来了!”邦山城主兴奋地大叫起来,“所有聊云人的死期,聊云城的死期!”

白以没有说话,他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他松开捂着伤口的手,缓缓地移动到那腐朽的伞柄上,仍最后一滴血流干。

然后他开始一步步,快过一步,也坚定过一步,朝着那祭坛走去。

他的步伐很轻,走在湿润的泥地上也没留下半点脚印。

他的呼吸很浊,这样嘈杂洪亮的环境里他却双什么都听不到。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看着前方,他选择再次相信。

就像一十三年前那个走上天子门楼的男人,拔出了石中剑。

而他拔出了那把破伞。

小小的伞骨,破得不成样子的伞面,修了多少次,补了多少回?

就像飘零的大雨,破碎的金瓯。

可那个信念还在。

只要还有这根伞骨,那这把伞便不惧风雨。

只要还有这根伞骨,那便还有希望,还有明天。

他明白的,很多人也都明白的。

若有此杯,当敬这根伞骨,当敬云护之龙。

(聊云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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