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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此去聊云巡野鞘归 (最终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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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豪心中莫名不安,全不懂楚荆究竟想要做什么,只见他身形不动,似是在酝酿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发呆。

时间一滴一息地过去,正当众人放下心来,鞘归人突字字诛心,高喊出声。

“云神,你不仁啊!你日夜都在注视着什么!你眼中只有这四方山河,朗朗乾坤,何尝有过这蝼蚁一般的生灵,草豸不如的残民!我登上这九九八十一层,一千零一级台阶,我上来了,就在你的花座之下,你的金戈影中,可你何尝低下头来视我一眼!此刻我向你大声疾呼,你的混账耳朵可清醒了些!”

群豪听他言语不敬,辱及云神,脸上纷纷变色,心中既是巨震,又是忿然。可恨都没有气力起来反驳,哪怕是一个字也好。

“颜皇,你不义啊!众生为你塑了这座金身,香客为你捐了这须弥。你只陪着这滚滚的云江,江潮起落日夜不动。你的信徒需要你的庇佑,而你又在哪里!你的琅玕玉佩,翡翠玉剑,这霓虹锦带,落地金珠,白白向谁夸耀!”楚荆仍不松口,神情激愤,继续大骂。

“聊云人奉你为主,可你这腐朽法身,你凭什么算神!接受千万人的供奉,你算不得圣和贤,你连一般的凡夫俗子也比不上!屠狗贩兔的流民也比你的灵魂高贵得多!你根本没有心肠!你只是一车发烂的文字,一堆废弃的土石!”

他的声音冰凉撕裂夜幕,群豪听在心中皆是动容不已,下意识地想反驳几句,一时间却都是哑口无言。

“你们想死还是想活?”楚荆低着头喘息了许久,突然转过身,将那只火把踢下天梯,噔噔噔直滚不停。

群豪中一片愕然,都没反应过来楚荆说了什么,听清的只道他是一时口误,心口胡诌。

楚荆却是格外认真,再次重复:“我说,诸位,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能不死,当然要活下去!”死寂的周流石坪上一人大叫回应。

“好,既然你们的颜皇不仁不义,不肯救你们,那今夜便让我来当一回你们的云神!”此言一出,全场皆是一片哗然,群豪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凭什么来救我们?”

“若你们还有信仰,我便大发慈悲带你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群豪惊喜道:“若你真能带我们立刻这鬼地方,我们自当奉你为主,从此听你号令。”

立刻有反对的声音:“可眼下别说船只,半块木板也没有,粮食也被烧得干净。要想从这孤岛脱身,云神亦是无能为力,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谁说我们没有船只。”楚荆快步走下。

群豪惊道:“难道你真有什么办法,变出一艘大船来,将我们这么多人带走?”

“他能有什么办法!诸位可不要被这小子给骗了!”

便在这时忽响起一声冷笑来,群豪回身一看,一人从石坪外悠然走来,却是那日随在道里寒身后的白衣书生。他手上依旧握着那卷牛皮古书,众人只道他早随道里寒先行一步离开周流山,不意他竟是去而复返。

楚荆冷冷地道:“你来得好迟!这三年读的书太多,性子愈发磨磨蹭蹭!”语声中杀意十足。

书生听了,却不恼怒:“这三年你喝的酒太少,也变得罗罗嗦嗦!活脱像个娘们!”

书生哈哈大笑起来,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空气中的那种压抑和惊惧。他笑声中又像是带着疑惑,疑惑为何没一人觉得他的笑话好笑。

隐约有拔剑之声,拔剑之声往往就是溅血。

群豪听了,皆为这狂生担忧,纵然他是道里寒的亲信,惹怒了鞘归人,人头落地也只在须臾之间。

这书生难不成也有什么惊人绝技,才敢这般出言不逊!

可没一人瞧得出,书生身上并无半点高手的气息。

两人剑拔弩张,似乎是在等谁先出手。

常言高手对决,胜负只在毫厘,先出手不一定能赢,但后出手的人总是死得比较惨。

鞘归人的神情是如此的专注,如同面对这个书生,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握紧了腰畔的那把锈剑,锈剑在黑夜里发出透亮的光来。

鞘归人终于动了,群豪都不由得屛住了呼吸。

不料他大步走上前去,紧紧抱起着书生,抬着他转了数圈,直到这书生气得大叫:“快放我下来,你这混蛋!老子都快被你转晕了!”

楚荆大笑不住:“我是在帮你抖抖身上的书霉味!”

又转了数圈,书生只觉头晕目眩,楚荆用力一甩,将他抛到了群豪之中,叫道:“快谢谢这位费了千辛万苦,来救你们的好好先生吧!”

群豪大跌眼镜,方知原来这位白面书生和鞘归人竟是朋友,惊奇之余,也乐得起哄。

书生被群豪高高抛起,复又落下接住,再次起飞。

楚荆接住他的牛皮古书,叫道:“滋味如何?”

书生几要口吐白沫,销魂地道:“快……快放我下来……”

楚荆正觉好玩,忽听一个精灵古怪的声音笑道:“原来除了喻大哥,四哥你还有这样一个好朋友啊。”

楚荆讶然回身,惊道:“小十一,你什么时候跟来了。”

鹤拾遗冲他吐了吐舌头,生气地道:“四哥,我早说过,我不会是你的累赘。休想丢下我。”

楚荆一怔,握住她的玉手道:“也罢,那咱们就一起回去。”

待得群豪奔到渡口,借着闪耀火把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原本一片狼藉的江湾内生机勃勃,此刻竟是停满了高大气派的长帆船只。近六十艘船只造型一致,悬挂的都是同一面旗帜,放眼看去极为伤心悦目,场面恢宏壮观还远盛于颜皇诞辰之日的情景。各船上都有船工正在作业,船身上的木漆像是刚刚重刷过,显得极为惹眼。

这支船队秩序整齐,如军阵一般排布,在雾气中仿佛幽灵般凭空出现,更透出几分神秘色彩。有眼力老辣的认出,这些船上挂着的都是聊云公冶的族徽。公冶孝乃是纵横云江的大商贾,这鞘归人竟然能说得动他来相助,这实在不能不令人惊叹。

鞘归人当即下令让群豪从船上搬下粮食和肉脯,架锅做饭,在周流石坪上饱餐一顿。群豪久不知肉味米香,此刻恍如就从炼狱爬到仙宫,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修仁握着牛皮书,一边仔细清点人数,四日前孟猛炸毁船只离去时岛上还有近万余人,而如今只剩下八千不到,更有许多伤者病患。

两人一番权衡,决定让老弱妇孺和伤者病患先行乘船离去,想跟着先走的尽管上船,绝不强留。一眨眼之际,周流石坪上便空旷了大半,剩下的四千豪客皆对楚荆敬若神明,遵守承诺,齐声说道:“以云神为誓言,愿听鞘归人号令。”

楚荆谢过众人,当夜群雄酒足饭饱,梦靥退去终于睡得香甜。

翌日天明,江心浓雾散去,群豪用过早饭,来到渡口正要登船。忽见不远处有两只扁舟并行而来,万顷江涛之中如履平地,舟上隐隐传来不羁桀骜的笑声。

迷雾之中,左右两舟上各站着一道模糊的身影。只听得一人吹箫,一人鸣笛,笛声佯狂,萧乐放纵,各踏水波,形放五内,魂游天籁,声流江岸,猛起一个乱瀑盖过岸边群豪所用。

笛箫之音相互附和交错,宛如天乐一般,浮躁的心境也为之一平。

仔细咀嚼,这乐声之中似乎还蕴藏了极为高深的剑道,如高山仰止,似东星穿月,洋洋乎,浩浩乎,不知所止,更不知所终。群豪皆是神醉不已。鹤拾遗一转身,楚荆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扁舟既到,那两个身影从模糊中走出,离岸边不到二十余步。

持箫人且吟且笑,一身藏青羽衣,仙步徐徐,握笛者另一番风姿,灰袍长服,剑步刀履,神情淡漠。

“且再比试比试这划水的功夫。”

两人此时心意暗合,不言而动,竟就齐齐舍了那扁舟,运起身法,踏水无痕,脚踩涟漪而过。两人仿佛水鸟一般,速度极快,不分轩轾,几乎在同时抵达江岸。不知情的人远远见了,只道这江面底下定是打了木桩。江岸中正值涨潮,江水一波胜似一波,这两人潇洒而来,鞋袜也没沾湿半点,显得轻松之极。

握笛者见又是平局,极为懊丧一般,挥袖而去,凝练剑气随心而发,登时就将江边一块半人大的岩石咚得一声劈成两半,原本坐在上面的一人直栽到地上,眼看就要滚落江中,忽有一只大手身来,握住起了他的剑鞘,轻轻一收,将他送回到数步外的平地上。

群豪一看,这施救之人竟就是那同握笛者同来的持箫人。两人一杀一救,信手拈来,如同事先约定一般,持箫人知道握笛者的手段,而握笛者也了然对方会插手。要说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友非友,似敌非敌,显得怪异之极,群豪中没一人能猜明白。

持箫人方才站定,春秋古关二人上前齐齐拜道:“雁山弟子见过剑谛。”

群豪听了,皆是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持萧人竟就是雁山十剑宗之一。雁山与聊云齐名,同为雁云两极,听闻剑谛剑术冠绝雁山,少有人敌。此番和他同行而来,分庭抗礼之人的身份也绝不会低,看向那灰袍人的神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突听那握笛者厌恶地道:“好大一块破石头,立在这儿忒得碍眼。”

群豪一愣,方醒悟过来,这灰袍人所指竟是颜皇神像,辱及云神,顿时义愤填膺。但想起方才他那一手化气为剑的本事,皆是心有余悸。

剑谛出声道:“颜皇为云江祈福,庇护过往船只,不生风浪,慰藉信徒,可谓功德无量。逐君何出此言?”

一听见逐君二字,站在前头数人吓得都往后退去,生怕一不留神,就遭不测。群豪皆知逐君正是鞘归人的授业恩师,有徒如此,其师更是可怕。

逐君冷扫了他们一眼,也不在意,只道:“某便是看不顺眼,你奈我何?”

剑谛笑道:“这天下间你看不顺眼的东西还少吗?熊掌与鱼,我能奈其何?”

逐君道:“某若是要去拆了这堆破石头呢?”

人群中立刻有人喊道:“拆不得啊!拆不得!”

说话之人目光真诚,极为恳切,群豪心道,这也是他们的心里话。

逐君如若未闻,仍杀意不灭地看着剑谛,他在等一个答案。

剑谛一字一句地道:“你若拆下一块石头,我便填上十块。且看是你拆得快,还是我补得快!”

“你是存心与某过不去,这几日你阴魂不散,就不怕死在某剑下?”

“加上方才这一斗,这几日来你我先后比试过九场,皆是战平,不分胜负……”

逐君打断道:“那只因你还未与某比试过剑法!”

“这剑法一项根本没有比的必要。”

“为何?”

“若是我一拔剑,你必死无疑。”

“你所说不错。可惜某宝剑未出鞘,你已是个死人!”

“你的剑有多快?”

“你可仔细观察过一朵梅花落下时的情景?”

“你是说!你的剑,快如落花。”

“不。你也许能看见落花,却决计看不见那花上悄然流逝的生命。”

“我明白了。”

“你的剑又有多快?”

“我的剑便就是这落花。”

逐君一怔,蓦地一笑:“我也明白了。”

若是不知轻重的人听了,定会以为这两人是在胡吹大气,比较看谁先把牛皮吹破。但是这些话从这两人,这两个当世绝顶的剑客嘴里说出,就仿佛自带着一种说服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融入其中。

“眼下你可还要拔剑!”

“自然是要!若是某有剑的话。”

两人齐声大笑,就穿过人群,藏萧隐笛,牵衣轻步,旁若无人就往岛内走去。

古关御暴忍不住道:“剑谛,鞘归人眼下就在岛中。”

逐君咦了一声,返身四顾,眨眼就到了古关跟前,古关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被他抓在手中。

剑谛脸上一变,并未马上出手,逐君并未回头,笑道:“宽心,某不会伤他。”又向古关御暴问道:“姓楚的小子,他眼下是死是活,他怎么也在这个破岛上?”

古关御暴叫道:“他如今就在颜皇基下,前辈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看。”

“若是让某发觉你有一字不实,休怪吾!”逐君冷哼一声,随手将他丢在草丛中,推开春秋无义夺步走出。

剑谛也不迟疑,将古关留给春秋,自己也追了上去。

两人几乎同时来到天梯脚下,抬头一看,果见楚荆正站在山头仰望颜皇,若有所思。

“尊驾若是吃力,便在这石坪上等某。”

“多谢逐君美意,这几步路老人家倒还走得!”

逐君大笑一声,挥开长袖快步拾级,剑谛见他身法奇怪,也不禁皱眉。

终归还是逐君快了半步,他长手一伸,五指暴涨抓住楚荆肩头,笑容顿冷:“好徒儿,你真是让我好找啊!”

“逐君爱徒心切,修仁佩服不已。”语调戏谑,却是不紧不慢。

剑谛走来,目中稍露惊意:“你不是楚荆!”

修仁转过身来,拜道:“见过两位。”

逐君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冒充鞘归人!”

“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修仁朗声吟罢,莞尔笑道,“区区修书人是也。”

“修书人。”剑谛低声默念数遍,忽道,“你难不成就是那位寰天楼主!”

“糟糕,又中了这家伙的计!”逐君却是无心再管修仁,他回头从颜皇基下俯视而去,只见云江上船只点点,迎风而发,原泊在渡口处的船只此刻皆已去得远了。

“这船去哪儿?”

“此去,聊云。”

……

……

喻红林啸吼未绝,声响冲天将正逃命的聊云百姓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一个面目肮脏的汉子认出他,上前半跪泣声叫道:“云护之主!”

喻红林放下白迟的身体,起身问道:“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昨日卫老帅接到李钰军策,就派卓族长率义军出城夹击,谁知夜里中了埋伏全军覆没。”这人哭道,“眼下三面城门皆已告破,巡野叛军正在全力攻打风澜城。风澜城中尽是些老弱妇孺,禹大人就快支撑不住了。云护之主您快去救救聊云吧!”

喻红林惊声道:“卫老帅历来谨慎,用兵极严,此番怎会如此大意!定是有小人在中作梗!”

喻红林静下心来,不待片刻思索,就往朝城主府赶去。黑烟尽头忽传来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将他的思绪打断。那道矫捷的红影踏破街角行速飞快,眨眼迫到眼前,喻红林脱口叫道:“高声……”

高声了然他的心意,清嘶一声低头将他挑到背上。喻红林翻身坐稳,抓紧缰绳绝尘行去。

还未穿过云护府,远远就被兵戈厮杀声响填满两耳,只见云河内外两条火龙蜿蜒而至,虽是白日更烧得胜于黑夜。风澜城外已被一片无垠墨绿覆盖,延伸开去将三面城门团团围住,只放出西门不围。

归南英亲自坐镇指挥,巡野军正急攻风澜正门,角声漫天奋勇直前,孤注一掷的绿铠士气大盛。在猛烈如雨的火箭压制下,城楼上守军接连倒地,情势极为不妙,城破也已只在俄顷之间。

风澜城一破,聊云将失去最后一块抵挡的盾牌,云河东西也将彻底被战火焚尽。

喻红林心急如焚,抬头瞧见巡野军后方阵中轮声轧过,有绿铠用板车推出数十人的尸体来,死状狰狞可怖,城楼上守军见了皆是义愤不已。当前几人绑在十字木架上仿佛游行示威一般,有几张面孔颇为熟悉,赫然便是卓白峰和卓返景。

这时已有几个巡野兵趁机爬上城墙,风澜城守将李言顾不得安危,亲自拔剑上前回击,连杀数个敌兵自己也被乱箭射死。守军见主将牺牲,皆是忘我上前,正巧支援人马赶到推出一门强弩,将巡野军此番进攻又打了回去。城头火光冲天,不计绿铠摔得头破血流,惨叫连连。

眼看就要夺下风澜城,拔下这最后一根钉子,不料屡遭磕碰,归南英愈发沉不住气,连番催促攻城军将。取耳护在一旁,发觉军师今日行为与往常迥异,心中不由暗暗担忧。他们注意力皆投在焦灼地攻城战上,全没注意身后云护府中已是异变陡生。一派瓦砾残砖中猛听噔得数声,大门破裂碎木四溅,飞冲出一骑来,人马相映恍如一体,去势极快临近几人皆被撞进云河之中。此骑单身匹马出入无人,手中一道青光如星辰幻彩,所过之处巡野兵不待挥刀便接连到地。

直到这骑冲出风云长桥十丈,在刀林剑阵中横跨云河,巡野众将才终于反应过来。待看清红马上之人,脸色纷纷巨变,握剑之手几乎颤抖不住。

“归南英,今日纵然城破人亡,喻红林也绝放不过你!教你为这数万枉死国殇陪葬!”

喻红林大喝一声,看准归南英方位,便纵马朝那辆四轮战车冲去。千军万马在侧犹然不顾,高声一个蹄子威势凌云直踏进这箭雨兵阵,不归死地。

归南英听了,大吃一惊以致跌下车来,幸而取耳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归南英强自坐稳身子,急声下令放箭,兵卒涌上务必拦住喻红林。霎时阵中鼓声擂起,数千巡野兵齐声呼喝震天动地,挺刀直上前杀来。

孤星剑身上渐渐溢出一层淡红色的血气来,最后直化作滚滚殷红,恍如夕阳落入江水之中。半江瑟瑟勾勒出七个小点,璀璨星斗图浮现剑刃之上,从未有一刻如此耀目。

一人一马,在这乱军丛中势不可挡,恍如有云神庇佑,喻红林驰骤周旋,没一人一箭伤得了他。如虹剑气从孤星上激出,那道慑人红光照得人心紧缩,妖异猩红不啻于魔兵降世,两边围上来的数几个巡野兵皆被震飞,余力未尽一排排接连倒去。战车虽极速后撤,但既陷于兵阵之中又如何能快得过喻红林?双方距离飞快缩小,眨眼已不过三十步。

只听飕得一声,一直三棱箭直从喻红林脖颈边划过,擦出一条血痕来。取耳握弓搭箭正要射出第二发,只见喻红林低喝一声,山都龙马一跃而起,从拦在前头的盾牌阵头顶凌空跳过。身下近百巡野兵何时见过如此神力,皆是心中骇然不已!

从军列中跳出一座小山般的巨人来,贲尹虎吼一声,手中两个流星巨锤冲喻红林当头砸来。高声被气浪砸中忍不住痛叫一声,喻红林侧身避过,生死关头瞧得分明,一剑刺中铁链环扣,凭着一股巧力将其挑飞在半空。其去势不及,正将巡野军大旗撞成两断,城头守军见状登时士气大振。贲尹手臂脱力,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喻红林一脚踢翻在地,高声两蹄补上将他踩死过去。

也即在这时,取耳第二发箭来,再无偏移正射中高声前臂膝腱。取耳神箭暗含内劲,高声痛嘶一声,前进的身体陡然失力倾倒在地,再难站起,喻红林也被摔到战车车盖头顶。喻红林见高声受伤,当下也顾不得心痛,一脚踢破车冠跳了下去。

归南英惊呼一声,取耳丢下硬弓,拔剑将他护在身后。取耳箭法了得,剑术倒也尚可,喻红林轻笑一声,孤星刺中他的手腕。取耳长剑脱手仍不放弃,喻红林毫不留情将他踢下车去,上前抓住归南英胸口。巡野全军见主帅失手被擒,心中皆是巨震,手上弯弓搭箭,将整辆战车层层围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喻红林,你若敢伤到军师一分一毫,你今日绝难活着走出此地!”取耳胸中血气翻腾,被赶到的巡野兵扶起,嘴上仍是不饶。

喻红林冷冷一哂:“若是喻某贪此一身,此番也不会来赴归军师的盛宴了!”

“云护之主,你眼下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们失败的结局!”归南英面不改色,“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死这么多人。”

“好一句万不得已,死去的人难道就可以凭此活过来吗?”

“喻红林,你实在该清醒一些!”归南英低喝道,“你不妨回身看看,这场战争从一开头你们就没有任何胜算!负隅顽抗,只是做无谓的牺牲罢了。”

“人定或许难以胜天,但我仍坚信道不拘于强弱,义不限于多寡。并非谁强谁赢就有道,谁弱谁败谁就无义。”喻红林宣告般大声道,“聊云人不以成败论英雄,今日纵然你称心如意攻破了聊云,你征服了这片土地,聊云子弟悉数死尽,可日后自然还会有别人来推翻你!你靠奸谋诡计夺来的胜利,也绝长久不了!”

“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交出风澜城,起码还可以救下许多还活着的人。”归南英的脸色立时寒透。

“你痴心妄想!”喻红林大叫一声,孤星影动就要与归南英同归于尽。

便在这时,斜刺里一道黑光如龙虎蹿出,势逾疾电,刀子般的剑气直朝喻红林脸颊而来。

喻红林余光瞥见,心中不由一凛,孤星半空变招反手拦断。

只听当得一声,两剑猛击撞出激烈火花,黑剑上如同燃起森白业火与孤星血光星斗撕咬在一处。白红两道磅礴剑气贯通一处,皆是拼命想要压制住对方,可谁也奈何不了谁。脚下战车受不了如此冲击登时四分五裂如泥牛瓦解,四炸开来的尖细木片刺伤了两旁数人。

巡野军中怎么可能有如此高手?

“北城临!”喻红林收回剑锋,站稳脚步,语气转上无尽愤怒,“好呀,我正想找你!”

北城临救下归南英,也不轻松,脚下虚浮连退数步方住。他此刻穿着一身绿铠,头戴铁盔,乍一看去就与身旁千万巡野兵一样,全没差别,也不知已经隐藏了多久。

“寻临之前,喻总使不妨先去见见鞘归人。”北城临冷冷一笑,“师兄一人去了地下,也没个伴儿,也真是可怜。”

喻红林眉中一动:“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与不信,已非临的事。”北城临神情捉摸,近乎残忍却绝非笑意,“若不想成为棋子,被他人玩弄鼓掌,只有自己成为运子的人。小刀谨为喻总使送行!”

五日来周流山音讯全无,楚荆更是迟迟未归,难不成他真得出事了!北城临的眼神中根本无从分辨真假。他究竟是在撒谎还是实言?

北城临越是镇静,喻红林心中便越动摇,他扫视四周,那渐渐逼近的长戟正朝他喉咙而来。现实并未给喻红林剩下半点时间。

“死则死矣。”

自从北城临出现,喻红林便知再无杀死归南英的可能,剑气催发过度带来的涨麻感正在慢慢上涌。等这股血气冲到头顶,便是他身亡之时!冲上前来的巡野兵被他一剑剑刺倒劈翻,但似乎这只屠戮之师永远也不会杀完。喻红林出剑的手渐感麻木,不知是何人的鲜血一滴滴溅上了他的衣襟和脸庞,他退无可退直被逼到云河边上。风澜城中禹胜等人远远观望,欲救不能,束手无策,唯有连声祈求云神。

不知为何明明死到临头,喻红林脑海中此刻浮现起的除了她的身影和那句承诺,更多的却是,那日烧鸡店内聊云仍旧安康,失意落魄的书生临去时对他说那句——吾辈岂可绝望!

“谁能擒下云护之主,赏千金,赐九爵!”

归南英金口一开,取耳一声令下,无异于天降奇财。

喻红林久战之下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眼下只靠撑着孤星方能站立。他的眼睛发红像是负伤的猛兽一般,可这也不能掩饰他的虚弱和不堪!

而这只累垮了的肥骆驼哪还有什么威胁!

巡野兵大喜过望,一改方才的懦弱退缩,争向上前,要割下他的头颅换一场大富贵。

谁知他们刚走出三步,还未摸着这大富贵的烫气儿,身前忽有一道爽畅剑气当头扫来,恍如河面上**开的涟漪,一推成浪。上前的巡野兵痛叫一声,飞快向后倒去互相撞在一块,浑身几要散架。艰难爬起来的神色巨震地看着喻红林,谁也没有料到他竟然还有余力。

“魄月!”归南英脱口惊呼。

这种诡异的不详剑气在聊云已太久没有出现过,以致人们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一旁冷眼看戏的北城临眼神也是一变。

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一剑绝非如灵犀鬼才说的那样简单!

便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不知从何突传来一阵萧条笛声。

笛声缥缈,无痕若雁,从倒插的帅旗上头吹过,从双方流血战士满是汗水的额头拂过,从焦灼的心眼和错落的神情上掠过。持戟握刀的巡野兵不由得一怔,纷纷回头四下张望。

“是谁在装神弄鬼!还不赶紧现身!”归南英面露警惕。

“喻红林,还记得剑谛小儿教你的那招魄月吗?这下半式‘川流’,可惜你实在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虚空中那声音发出一声讥笑。

“果然是川流!”北城临恍然大悟,脸色继而顿沉,“鞘归人,你竟然没饿死在那破岛上!”

“谁叫鞘归人不信鬼神,云神又岂肯收我?”楚荆微笑说道,伸手扶起喻红林。

巡野兵只觉眼前一花,谁也没看清他究竟是何时又是如何出现在河岸边。只一眨眼,云护之主身边就多了一个人影,更出奇的是,这人竟也穿着巡野绿铠。

鞘归人半路杀出,又起波澜。虽是麻烦许多,但归南英见此刻局势稳固,仍在他的掌控之中,当下也不慌张。

“鞘归人。”他将这三个字念得格外用力,近似于咬牙切齿。

“那晚夜色太盛,帐里灯火暗了点儿,竟没认出鬼先生来。”楚荆蓦地一叹,“楚某实是深感不安,还请鬼先生不要见怪。”

这话落地,不单一干巡野兵,连喻红林几人也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鞘归人这话是对何人所说。

归南英却是脸色微变:“鞘归人,我本无心与你为难,谁知你处处与我作对。今日你既然自寻死路,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多谢归军师从前不杀之恩。”

“你!”归南英怒叫道,“可惜现在不会了!”

“归南英,你杀一个鞘归人容易,可再想要搞清楚他掌握的东西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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