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卷狂沙(2/2)
镖师这才注意到,在开山鬼的前额和左胸,分别插了一根锃明瓦亮的钢针,直没针尾!他顺着钢针的来势,望向桥下吊着的镖车,镖车正轻轻**起,车前貔貅的双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心中明了,那两支钢针,定是来自貔貅的双瞳。
貔貅双眼的瞳孔内,各自暗藏一种钢针,此针尖端煨有“麻沸散”,命之麻沸针,以硬簧发射,迅疾如电,令人难躲难防。据传,麻沸散由东汉末一位医学圣人研制,常人服下,便是割肉剜胆,身体亦无知无觉,且药力退去之后,并无遗患。此处方曾一度失传,后于云梦泽百草门出现,却不知其中有何渊源。
锱铢门花重金购得麻沸散,做成麻沸针,暗藏于铁檀镖车之中。他们镖行天下,若非逼不得已,不愿与人结下死结,是以用麻沸针制服强敌,既能脱身,又不害命。
麻沸针上的麻药剂量,足以在呼吸之间麻倒一头林间猛虎。开山鬼身中两针,立时全身僵麻,仰倒在地,人事不知。镖师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纵身跳到开山鬼身上,以铁盾的下缘,狠狠击打在他的脖颈。只闻一阵碎骨之声,开山鬼的脖子凹了下去,头颅以一个骇人的角度斜歪在一旁,他大睁着眼,嘴里有鲜血慢慢溢出,脑后湿了一片。
镖师死中得活,翻身躺在桥面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开山鬼的巨斧擦着桥边,翻着跟头朝下掉落,适逢镖车从桥下**过,巨斧砸中兽头,无巧不巧,斧柄正好嵌入了兽口之中。暗舱内的镖师听到震响,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然而再转摇把,却无法转动,方知是机括被什么东西卡住。他一皱眉头,此处离江面尚近,镖车悬在此处,并不能保证安全。
他想了想,然后推开了车顶舱盖。
由于镖车头上尾下竖立,原本应朝上打开的舱盖,此刻朝向了侧面。他试图爬出暗舱查看故障缘由,却在打开舱盖的一刹那,一柄尖刀从外探入。
渡江鬼沙天滔,早就随着镖车离开了江面,他扒在暗舱外,躲在一处窥物孔观测不到的地方。舱内人方一露头,他便挥起尖刀,一刀狠狠扎入了对方的头顶。
刀刃与头骨摩擦的声音,令他十分陶醉。他拔出尖刀,看了眼刀刃上红白相间的秽物,又望向对方头顶的伤口,奇怪的是,伤口中并没有鲜血喷涌而出。他一愣,转而大惊:鲜血未喷,说明对方的心脏,早就停止了跳动。
他想起了此前被自己杀死于暗舱内的镖师,暗道不好,却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刃,从舱内疾刺而出。他想躲,但已然来不及,那锋利的刀刃,狠狠地穿入了他的胸膛。
他张大了嘴巴,看着刀刃从胸膛内拔出。他的身体失去支撑,从镖车上摔落,砸入下方的江水中,甚至没有泛起太大的浪花。
镖师一击得手,重又缩回了暗舱。他将同伴的尸体拽入舱内,默念了一声“抱歉”,然后伸手去关舱盖,忽见一根红色的事物伸了过来。那是一把红色的伞,合拢着,卡在了舱盖与舱体之间。
接着,一张浓妆艳抹的鬼脸,出现在了舱口。她望着镖师咧嘴一乐,脸上厚厚的水粉便被挤落了一层,随着风雨灌入了暗舱。
镖师大骇,将刀刃狠狠朝这张鬼脸捅去。
舱口那把红色的伞突然撑了起来,将鬼脸护在了后面。伴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刀刃竟应声折断!
那把伞,竟是通体以精钢打造,伞面绷弹的力量,折断了刀刃。半截刀刃倒飞而回,在暗舱的内壁上弹了一下,转而扎入了握刀人的脑侧太阳穴。握刀人张着大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后脑袋一耷拉,委顿在了舱内。
飞天鬼直起身子,将红伞撑在头顶,转望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发出了一声叹息。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小觑了南宫武、小觑了锱铢门这群镖师。如果自己事先准备得更充分一些,也许就不会弄成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
她盯着岸边的战团,那里,山寨的喽罗已所剩无几,猎日鬼正被南宫武与几名镖师围攻,身中数刀,随时都可能丧命。
她摇了摇头,然后收回视线,手中红伞一转,锋利的边缘扫过缚虎索,将这纤细的绳索割断。镖车直往下坠,重又落入江中。
她用红伞御风,缓缓飘落于车顶,与镖车一道,随着滔滔江水,向下游漂去。
南宫武见飞天鬼携镖逃遁,急怒交迸,手中钢锏连施,猎日鬼躲避不及,被钢锏重重戳在胸口。伴着胸骨的碎裂声,他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朝后跌出,像一只破旧的麻袋,“砰”地摔在地上,就此绝气身亡。
南宫武片刻不停,抬脚勾起一块桥板,掷入江中,同时身子一跃而下,踏着木板,朝飞天鬼追去。木板在江中或沉或浮,他时而被浪头抛起,时而又半没于水中,好不惊险!
几名镖师沿着江岸,紧紧追随着南宫武。他们高声呼喝,提醒南宫武水况凶险,应停止追击。
飞天鬼站在车顶,回身望着南宫武,阴阴一笑,手臂一挥,红伞旋转着,直朝南宫武飞去。南宫武不敢怠慢,急忙举钢锏招架,两相交碰,他脚下无根,身子一歪,朝江中跌落。落水的刹那,一只飞爪从岸边飞来,他伸手抓住,岸上镖师齐齐用力,终于将他拽上了江岸。
红伞重新飞旋回了飞天鬼的身侧,她扬臂接过,轻松而随性地将伞靠在肩上。
南宫武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睁睁瞧着这袭红影,踏着镖车顺流漂远,渐渐消失于弥漫的江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