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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催命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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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得很慢,每咬一口都会发出很大的咀嚼声,在这个本该肃杀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他不时抬头看一眼那扇紧闭的大门,就像是一个耐心的猎人看着陷阱里还在扑腾的兔子。

那车作为“礼物”的金银并没有被推走,反而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贪婪而诡异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墙内的虚弱。

城墙上每隔一会儿就有探出头的庄丁,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谁都不想被那种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盯上,更不想闻着外面那该死的肉香去啃手里干硬的冷馒头。

这一夜,赵家注定无人能眠。

……

与此同时,黑风口,幸福乡的入口登记处。

这里的灯火比赵家那边还要亮,但不是为了吓人,而是为了看清那一排排被刻在木板上的、对于大多数流民来说如同天书般的“新规矩”。

赵老三觉得手里的这杆狼毫笔比他的那把五十斤重的开山斧还要沉。

他满头大汗地趴在一张不仅有些摇晃而且布满划痕的桌子上,正在艰难地试图把一个个扭曲的墨团填进那张名为《外来人员信息登记表(试行版)》的表格格子里。

“姓名。”

赵老三头也不抬,用笔杆挠了挠头皮,那里已经被墨水染黑了一块。

站在他面前的沈夫子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很长,仿佛要把这山野间的污浊之气都过滤一遍。

“老夫,沈炼,字知行,号……”

“停停停!”赵老三猛地把笔往桌上一拍,几滴墨汁溅了出来,差点落在沈夫子那虽然破旧但依然浆洗得发白的长衫上。

“啥字啊好的,那都不作数!”赵老三有些烦躁地指了指表格上那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格子。

“就问你叫啥!俩字还是仁字?俺这就这么大地儿,写不下那么多鸟语!”

沈夫子那一瞬间真的有一种想要背过气去的感觉。

这是……这是有辱斯文!这是对先贤造字之功的亵渎!

“你……你这粗鄙武夫!”沈夫子伸出手指,指尖颤抖着指着赵老三。

“名乃父母所赐,字乃师长所予,岂可随意删减?这……这成何体统!”

赵老三翻了个白眼,对于“粗鄙武夫”这个称呼他非但不以为耻,反而觉得挺贴切。

“体统?在这儿,亭长的规矩就是体统!”

他一把抓起那张表格,像挥舞令箭一样在沈夫子面前晃了晃:“看见没?”

“籍贯、特长、过往病史,俺们这儿不养闲人。”

“你会啥?会种地不?会打铁不?实在不行,会搬砖也行。”

沈夫子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脑门。

让他南扬郡首屈一指的大儒去种地?去搬砖?

“老夫……老夫胸藏经纬,腹有诗书!老夫能安邦定国,能教化万民!”

沈夫子挺起了那有些佝偻的胸膛,“这……这也算特长?”

赵老三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下巴上硬茬茬的胡子,眼神里充满了那种看傻子的真诚。

“哦……就是会念书是吧?”

他低头,在那张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圈,然后在旁边极为费劲地写了一个字。

沈夫子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那分明是一个少了半边的“教”字。

“行吧,识字的现在也缺。”赵老三把笔一扔,像是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工程,“去那边那个‘扫盲班’报道。”

“先说好啊,不管你以前是干啥的,在这儿哪怕是天王老子,不干活也没饭吃。这是贡献点制度,懂不?”

沈夫子被气得连胡子都在抖,但他看着赵老三那双牛铃一样大的眼睛和桌子底下那把隐约可见的大刀,最终还是把那句“有辱斯文”给咽了回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福乡”治下?这简直就是……礼崩乐坏!

……

赵家庄园,西北角的一处偏僻角门。

这里的城墙有些背光,正好处于火把照射的死角。

一根有些磨损的麻绳,正无声无息地顺着墙根滑下来。

绳子的一端系着一个不大的竹篮,下坠的速度很慢,每下降一寸都像是有人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

守在

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深色布衣,缩在枯草丛里,两条腿因为长时间蹲着已经有些麻木。

但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正在缓缓接近地面的黑点。

“啪嗒。”

竹篮触地的声音轻得像是一只猫落地。

孙主簿立刻像弹簧一样窜了出去。

他没有去检查竹篮里的东西,而是把预先准备好的一块石头放了进去,然后用力扯了三下绳子。

绳子立刻收紧,竹篮再次升空,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垛口上方。

孙主簿这才摊开手心,那是从竹篮里取出来的一个油纸包。

借着远处透过来的一点微弱火光,能看到油纸包上用朱砂写着一个“诚”字。

他迅速把油纸包揣进怀里,那里面硬邦邦的触感让他的心脏狂跳不已,这张纸……怕是比陈屠那一百把刀还要锋利。

……

半个时辰后,那包东西摆在了陈屠的马扎前。

陈屠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一只手还在扣着那块没吃完的饼子,另一只手已经拆开了油纸包。

里面是一本泛黄的账册,还有一封信。

信纸有些皱巴,字迹也显得仓促,显然是刚写不久。

陈屠不识字,但这不妨碍他看懂信尾那几个鲜红的手印,那是按在名字上的血,透着股为了活命连祖宗都能卖的狠劲。

他咧嘴笑了,把信纸扔给旁边的孙主簿。

“念。”

孙主簿展开信纸,借着火光,声音颤抖但清晰地念道:“赵家二房赵守义,愿献出……历年田皮隐户实册……只求……只求留二房一脉生路……”

陈屠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他把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瞧瞧,俺就说吧。这礼送得越重,回礼就来得越快。”

他看着那扇依旧紧闭的大门,眼神里却再也没有了那种等待猎物的耐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冰冷的轻蔑。

“告诉弟兄们,别吃了。”

“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咱们进庄‘收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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