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清算(1/2)
第二天早上。
今天是个阴天,整个天上都灰蒙蒙的,让人们的心情也变得压抑了不少。
赵家庄园那扇包着厚铁皮的楠木大门依旧紧闭,不过此刻却显得有些陈旧和斑驳。
庄园门口留下来一堆堆发黑的灰烬,那是彻夜燃烧的松脂火把燃尽后剩下的痕迹。
本来应该有家丁在半夜的时候过来更换火把,但是昨夜显然并没有人顾得上这种小事情,整个赵家庄园里的主事人怕是都难以入眠。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松脂香气,还混合着那些护卫队士兵身上的汗味,以及马匹身上的骚味。
这股气息夹杂在清晨特有的冷冽雾气中,不断地飘向庄园里面,时刻提醒着那些装成缩头乌龟的赵家成员,外面还有一大帮人等着他们的答复。
陈屠和士兵们没有丝毫疲态,在经历了几场大战后,那些流民出身的护卫队员们也隐隐有了些老兵的模样。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等在庄园外面,那气势甚至让墙头上警戒的家丁们都有些腿肚子转筋。
卯时刚过,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缓缓停在了陈屠的马后。
车帘掀开,张景焕走了下来。
他穿得甚至不如孙主簿体面,一身洗得发白甚至袖口还有些磨损的儒衫,但这并不妨碍陈屠立刻翻身下马对他抱拳行礼。
这个动作让墙头那个一直死死盯着这边的赵家管家眼皮狂跳,竟然能让那个凶神恶煞的虬髯大汉如此恭敬,这人的分量有多重不言而喻。
张景焕站在那块昨晚孙主簿站过的青石板前,整理了一下衣冠。
接着他抬起头,目光并没有看向那个还没完全打开的吊桥,而是看向了更远处那更高的天空,仿佛那里有什么比这偌大的赵家庄园更值得他关注的东西。
这让赵家管家心中升起一丝不悦,毕竟这种无视往往比辱骂更伤人。
但是很快他心中那点不爽就被恐惧压了下去,因为赵家的大人物们出现在了他身后,并且命令他打开大门。
“吱呀——”
那个吊着千钧之重的吊桥,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一点一点地放了下来。
这吊桥几乎没怎么用过,毕竟谁也没曾想过四大家族之一的赵家也有被人逼到门口的一天。
缺少油脂润滑导致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痛苦地呻吟。
吊桥缓缓放了下来,扬起的尘土还没散去,大门就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
首先吸引张景焕目光的是赵德昌,这个赵家家主此时的步履甚至有些蹒跚。
他没有穿那件平日里最爱显摆的紫袍,而是换了一身素得不能再素的灰布长衫。
他身后跟着那些族老和管事们,也都是个个低垂着脑袋,就像是一群刚被拔了毛的鹌鹑。
而在他们侧后方,那个在家族里一向唯唯诺诺的二房当家赵守义,此刻却走得有些靠前。
他手里捧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漆木盒子,眼神时不时地往张景焕这边瞟,带着一种近乎谄媚的急切。
“草民……赵德昌……”
赵德昌在那块青石板前停下,膝盖像是没了骨头,有些僵硬地跪了下去。
他的声音很哑,听起来像是两张砂纸在互相摩擦:“……率全族老小,恭迎……大人。”
张景焕并没有让孙主簿上前去读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他只是轻轻拂了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才将目光落在那跪成一片的人群身上。
那眼神很淡,就像是看着一群路边的野狗,甚至都没有那种胜利者特有的傲慢。
“赵家主客气了。”张景焕吐出的每个字都会让赵德昌的身体颤抖一下。
“昨夜陈将军在此叨扰了一宿,也没见赵家主出来‘恭迎’。怎么这太阳一出来,赵家主的腿脚就利索了?”
赵德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将额头抵在那冰凉的地面上,一句话也不敢接。
张景焕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
他转头看向了站在赵德昌侧后方的赵守义,下巴微微扬了扬:“那位想必就是赵二爷吧?东西呢?”
听到张景焕的话后,赵守义像是被点到了名的学生,浑身一个激灵。
他不顾大房那些人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连滚带爬地捧着那个漆木盒子跑了过来。
“在……在!都在这儿!”赵守义兴奋地跑上前来,甚至还闪了一个趔趄。
不过赵守义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只见他一个滑跪直接跪在张景焕脚边,把那个盒子高高举过头顶。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出卖祖宗换来的兴奋:“这是历年田亩的实数,还有……还有隐匿的人丁名册,全在这儿了!请大人过目!”
孙主簿立马看了一眼张景焕,然后像只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凑了上来,一把接过那个盒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
里面是厚厚的一叠账本,最上面的那本封面上,还能看到“天启元年立”的字样。
纸张已经泛黄,甚至有些发脆,但那里面记录的东西却是足以让整个赵家抄家灭族的铁证。
孙主簿翻了几页,越看脸色越红,那是发自内心的激动。
以前这帮人把自己当狗,今天轮到自己咬他们了。
孙主簿抬起头,对着张景焕重重地点了点头,显然这册子是真的。
“好。”张景焕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他依旧没有让赵德昌起来,也没有要去接过那个盒子的意思。
他只是背着手,目光越过那群跪着的人,看了一眼那座据说耗资万两白银修筑的庄园。
“这宅子修得不错。”张景焕突然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赵德昌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名为恐惧的光芒。
他在怕,怕这位大人看上了这宅子,怕这就是最后通牒。
“可惜了。”张景焕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
“这地方太大,阴气太重。我想,赵家主往后怕是也没什么心思住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对孙主簿挥了挥手。
“既然东西收到了,那就不打扰赵家主‘清修’了。”
孙主簿立刻挺直了腰杆,从怀里掏出一张路上匆忙写好的封条,接着将这还没干透的纸条展开在赵德昌面前。
“奉县衙张主事之命!”孙主簿的声音第一次没有发飘,反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
“赵家田产、店铺、仓储,皆因涉嫌勾结匪患、隐匿丁口,即日起全部查封!”
“待核查无误后再行发落,在此期间,赵家上下人等不得随意出入,违者……斩!”
最后一个“斩”字落地,陈屠示意身后的护卫队员们和自己一起将腰间的长刀往外拔了一寸,发出了一道悠长的金属摩擦声。
这声音比任何圣旨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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