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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海试风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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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雾如纱,笼罩着大陈岛的黎明。

林晚夕站在东侧海湾新修建的木制码头上,晨风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衣领。她望着眼前这艘经过改造的“海蛟号”——这是西凉水师中速度最快的蜈蚣船之一,如今船身两侧加装了十二个特制铜匣,每个匣内都饲养着经过三代培育的“荧光信号蛊”。

“娘娘,一切准备就绪。”陈沧一身黑色水靠,从船舷跃下,在码头上站稳,“按计划,今日海试将测试三套系统:荧光信号蛊的远程可见性、响螺蛊的水下监听范围,以及新改良的蚀金牡蛎在模拟敌舰铁板上的附着效果。”

林晚夕点点头,目光扫过船上忙碌的身影。除了二十名精锐水兵,顾老先生、秦师傅、孙师傅以及六名海民专家也将随船出航——这是海蛊研发以来首次综合实战测试,每个人都既紧张又兴奋。

“风向如何?”她问。

身后传来沙哑的嗓音:“辰时起东北风,午时转东,午后或有小雨。”说话的是“观星陈”,那位擅长观星辨位的疍民老者。他仰头望着天空稀薄的云层,鼻子微微抽动,“海腥味比昨日重,远处有长浪声……午后浪高可能增至五尺。”

五尺浪高,对蜈蚣船来说尚在安全范围,但会影响实验精度。林晚夕蹙眉:“能否提前返航?”

“若午前完成主要测试,未时初刻返航,可避开最大风浪。”观星陈估算道。

“那就抓紧时间。”林晚夕决断,“陈沧,你为主指挥;顾老统筹蛊术测试;观星陈负责观测海况,若有异变,立即中止测试返航。”

“遵命!”

众人登船。林晚夕站在码头上,看着“海蛟号”缓缓驶离海湾。船尾,雷虎带领的两艘护卫快艇如影随形——这是萧承烨特别要求的安保措施,毕竟弗拉维亚的五艘铁甲舰正在逼近,海疆已不再安全。

蕊儿为林晚夕披上披风:“娘娘,回营帐吧,这里风大。”

“再等等。”林晚夕纹丝不动,直到“海蛟号”化作海雾中的一个黑点,才转身走向岛中央的指挥营帐。

营帐内,一张巨大的东海海图铺在长桌上,图上标注着“海蛟号”的预定航线:从大陈岛向东二十里,转向南十五里,再折返西北完成一个三角形航迹,全程约六十里。航线避开了主要商道,位于几处无人岛礁之间,相对隐蔽。

“信号塔准备好了吗?”林晚夕问。

负责通讯的校尉立正应答:“回娘娘,岛上三处制高点均已架设铜镜反光信号系统,最远可见三十里外船桅灯光。若‘海蛟号’荧光蛊信号够强,应当能捕捉到。”

林晚夕坐到案前,开始批阅昨夜送来的各类报告。其中一份来自临安太医署——林太医对蚀金蛊分泌黏液的分析有了新发现:那种淡绿色黏液中含有一种罕见的酶,能催化海水中的氯离子与铁反应,加速锈蚀过程。另一份是沈昭的密报,提到弗拉维亚使团内部因舟山“神异事件”产生分歧,塞缪尔主张强硬回应,盖乌斯则认为需先查明真相。

但最让她在意的是赵振海凌晨送来的急报:那五艘弗拉维亚铁甲舰的航向微调,速度放缓,似乎在进行某种水文勘测。其中一艘“探索者号”脱离编队,向琉球方向驶去。

“他们在搜集西太平洋的水文数据……”林晚夕用朱笔在报告上标注,“为大规模舰队到来铺路。”

时间,依然紧迫。

巳时三刻,“海蛟号”已抵达第一测试点。

海上风浪渐起,浪头拍击船身,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船体开始轻微摇晃,几名晕船的海民专家脸色发白,强忍不适守在各自岗位。

“第一组测试,荧光信号蛊远程可见性,现在开始!”顾老先生声音洪亮,压过风声。

船首甲板上,三名水兵合力打开一个密封铜箱。箱内分三层,每层二十只改良后的“蓝光萤火蛊”——这是秦师傅将陆生萤火虫与深海发光水母杂交培育的第三代变种,能在盐水环境中存活三日,发光强度是普通萤火虫的五倍。

“释放!”

水兵将铜箱倾斜,数百只蓝光蛊虫如流沙般滑入海中。入水瞬间,蛊虫体表亮起幽蓝色光芒,在海面下形成一片直径约三丈的光斑。光斑随波浪起伏,明灭闪烁,煞是好看。

“岛上信号塔回报!”通讯兵从桅杆了望台向下喊,“一号塔确认目视光斑,距离约十八里!”

顾老先生面露喜色:“好!记录:荧光蛊群在白天、二级海况下,可见距离十八里。若在夜间,估计可达三十里以上。”

但秦师傅却蹲在船边,仔细观察海中的蛊虫:“存活率不太理想……已有部分蛊虫停止发光下沉。”

他捞起几只,放在琉璃皿中检查:“盐水耐受性还是不够。第三代虽能存活,但活动能力仅维持半个时辰,之后就会衰竭死亡。”

“半个时辰,够一次短程信号传递了。”陈沧走过来,“但若要作为长效预警系统,还需改进。”

“继续测试。”顾老先生下令,“测试单只高强度荧光蛊的聚焦信号。”

第二项测试用的是“灯塔蛊”——这是孙师傅将萤火蛊与藤壶结合的尝试。藤壶提供牢固附着点,内部培育的萤火蛊经特殊刺激可爆发式发光,持续时间短但强度极高。

水兵将六个附着在浮木上的“灯塔蛊”投入海中。浮木末端系着长绳,便于回收。

“刺激准备——三、二、一!”

孙师傅将特制药粉撒入海中。药粉遇水扩散,触及藤壶外壳的微小孔隙。数息之后,六个藤壶同时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光芒,即使在白天也清晰可见,如六盏小灯在海面燃烧。

“二号塔确认!六处光点全部可见!”了望台传来激动的声音。

光芒持续了约二十息,逐渐黯淡。顾老先生掐算时间:“爆发强度足够,但持续时间太短,且一次性刺激后蛊虫就会死亡……成本太高。”

“可作为紧急求救信号。”陈沧提议,“若船队遇险,释放此蛊,数十里外都能看到。”

正讨论间,观星陈突然从船尾快步走来,脸色凝重:“陈将军,风向变了。”

陈沧抬头看帆——原本吃满的东北风此刻变得紊乱,船帆微微抖动。“何时变的?”

“就在刚才。现在风力减弱,但海面长浪增多,波长变长。”观星陈蹲身,将手伸入海中感受水流,“水下有暗涌……这不正常。按常理,东北风应持续至午时。”

顾老先生也察觉异样:“老夫记得,舟山渔民有谚:‘晨风忽乱午前变,必有远洋大浪来。’”

“远洋大浪?”陈沧心头一紧,“观星陈,你怎么看?”

老者闭目静立片刻,忽然睁开眼:“调头返航,立刻!”

“测试才完成两项——”

“来不及解释了!”观星陈罕见地激动起来,“我闻到了‘疯狗浪’的味道!那是从深海突然袭来的巨浪群,毫无征兆,渔船遇上十有九翻!”

陈沧与顾老先生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他们听说过“疯狗浪”——东南沿海渔民谈之色变的突发性巨浪,成因不明,往往在晴好天气突然出现,摧毁力极强。

“全体注意!中止测试,立即返航!”陈沧高声下令。

水兵们迅速行动,收拢测试装置,固定船上物品。舵手调整航向,船帆在紊乱的风中猎猎作响。

但已经迟了。

第一个征兆是海面突然平静下来。

方才还起伏的波浪,在短短几十息内变得平滑如镜,只有一些细碎的涟漪。“海蛟号”的摇晃停止了,这反常的平静让所有老海民都变了脸色。

“是退浪……”船匠郑九声音发颤,“大浪来之前,海水会先往回抽!”

话音未落,远处海平线上,一道白色的水线缓缓隆起。

那水线起初不高,但随着推进迅速增长,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在海底推起整片海水。浪头开始翻滚、破碎,发出低沉如雷鸣的轰响。

“左满舵!迎浪!”陈沧嘶声大吼。

经验丰富的舵手拼命转动舵轮,船头艰难地转向,试图以船首迎击巨浪。这是对抗大浪的唯一正确姿势——若被横浪拍中,船体会直接倾覆。

所有人都抓住固定物。顾老先生被两名水兵护在船舱门边,秦师傅死死抱住主桅杆,孙师傅则将几名年轻海民按在甲板凹槽处。

观星陈却反常地站直身体,目视那道越来越近的白色水墙,口中喃喃:“不对……这浪形不对……不是普通疯狗浪……”

浪头已高达三丈有余,而且不是单一浪峰,后面还跟着第二道、第三道!三道巨浪间隔极短,形成恐怖的浪群。

“抓紧——!”

陈沧的吼声被巨浪的轰鸣淹没。

第一道浪狠狠拍在船首。“海蛟号”猛地向上仰起,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断裂。海水如瀑布般冲刷甲板,几名水兵被冲得翻滚,幸亏腰间系着安全绳才没落海。

船体达到最高点,然后开始下坠。

那是一种令人心脏停跳的失重感。整艘船头朝下扎向波谷,船尾高高翘起,螺旋桨露出水面空转。所有人都在尖叫,物品在甲板上滑动、碰撞、碎裂。

“轰!”

船首扎入第二道浪前的波谷,溅起冲天水花。紧接着,第二道浪接踵而至,这次是从侧面拍来——船首没能完全对准浪头。

“要翻了!”有人绝望地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陈沧抓起一柄长斧,冲向船尾:“砍断右舷压舱石索!”

两名水兵反应过来,跟着冲过去。压舱石是“海蛟号”为应对风浪额外加装的配重,用粗麻索悬挂在船体两侧水下。此时右舷压舱石正被巨浪推着,加剧船体倾斜。

斧头砍在浸水后坚韧如铁的麻索上,三下、五下、十下……麻索终于断裂,数百斤的压舱石坠落深海。船体猛地一颤,倾斜角度缓解了少许。

但第三道浪已经到了。

这是最大的一道,浪高超过四丈,如一座移动的水山迎面压来。“海蛟号”在这巨浪面前,渺小得如同孩童的玩具。

浪头拍下的瞬间,世界变成一片混沌的白色。

林晚夕在营帐中猛地站起。

桌上的茶杯不知为何突然震动,茶水荡出涟漪。紧接着,她感到脚下地面传来微微震颤——不是地震,而是某种低频的震动,通过岛岩传导而来。

“怎么回事?”她快步走出营帐。

营地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面面相觑。海民专家们脸色骤变,纷纷跑向高处望向东方。

“长浪传震……”采珠女阿蛮声音发抖,“这是远海有大浪拍击礁岸传来的震动……距离至少三十里。”

林晚夕心往下沉:“‘海蛟号’的航线……”

“正在那片海域!”阿蛮指向东方,“娘娘,可能出事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了望塔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三短一长,紧急情况!

林晚夕提起裙摆冲向信号塔。塔顶,校尉正用单筒望远镜焦急地扫视海面。

“看到什么?”她急问。

“没、没有船影……”校尉声音发干,“但东方海平线有异常白浪,范围很大。而且……而且刚才有一瞬间,好像看到了闪光,很多闪光,但太快了,不确定是不是看花眼……”

闪光?林晚夕脑中闪过不祥的预感——难道是“灯塔蛊”被触发?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测试需要,要么……是遇险求救!

“立即派出所有快艇搜寻!通知雷虎,护卫艇也去!”她声音因紧张而尖锐。

“可是娘娘,海上可能有巨浪——”

“执行命令!”

“是!”

急促的哨声响彻全岛。六艘快艇迅速集结,雷虎的两艘护卫艇也从隐蔽处驶出。林晚夕不顾劝阻,登上雷虎的指挥艇。

“娘娘,您不能去!太危险了!”雷虎急道。

“本宫懂医术,若有人受伤,能第一时间救治。”林晚夕语气不容置疑,“开船!”

八艘快艇如离弦之箭冲向东方。越往外海,浪涌越明显。虽然没遇到观星陈所说的“疯狗浪”,但海面已波涛汹涌,浪高超过六尺,快艇在浪峰波谷间颠簸,不时被海水浇透全身。

林晚夕紧抓船舷,眯眼在起伏的海面上搜寻。望远镜里只有茫茫波涛,不见“海蛟号”的踪影。

“扩开搜索范围!”雷虎下令,“以最后已知位置为中心,扇形搜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息都漫长如年。林晚夕的心一点点沉入深渊——如果船真的翻了,在这冰冷的海水中,人能坚持多久?半个时辰?一刻钟?

就在绝望开始蔓延时,左前方一艘快艇突然发射了红色信号箭。

“有发现!”

所有船只转向汇合。靠近后,林晚夕看到了令她浑身冰凉的景象: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碎片——断裂的木板、破碎的铜箱、散落的缆绳、还有几个密封的琉璃罐在水中沉浮。

那是“海蛟号”的残骸。

“不……”她捂住嘴,强忍眩晕。

雷虎脸色铁青:“下水搜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水兵们纷纷跃入海中,在漂浮物间搜寻。很快,有人捞起一件水师制服,又有人找到顾老先生的药箱——箱盖碎裂,里面的药材与笔记已泡成纸浆。

林晚夕颤抖着翻开湿透的笔记残页,模糊的墨迹还能辨认:“荧光蛊光衰过快……需增强耐盐性……观星陈提及疯狗浪前兆……”

“娘娘!这里有人!”远处传来呼喊。

快艇急忙驶近。三名水兵正合力将一个昏迷的人托出水面——是船匠郑九!他额头有撞伤,但胸膛还在起伏。

“还有脉搏!”林晚夕跪在船边,迅速检查,“抬上来,平放,保持体温!”

郑九被救上船,吐出几口海水,开始剧烈咳嗽。林晚夕用披风裹住他,喂下温热的姜汤。

“其他人呢?船呢?”雷虎急切地问。

郑九虚弱地睁眼,看到林晚夕,眼泪混着海水流下:“娘、娘娘……船……船被浪打散了……陈将军他……他让我们抓住浮木……他自己去救顾老先生……”

“往哪个方向?”

郑九颤抖地指了个方向:“浪……浪把我们都冲散了……我最后看到……船底朝天……”

林晚夕顺着方向望去,只见波涛汹涌,空无一物。

“继续搜!扩大范围!”她声音嘶哑。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是林晚夕生命中最漫长的时刻。陆续又有七人被救起:四名水兵、两名海民、一名蛊师助手。每个人都受伤不轻,有的骨折,有的冻得神志不清,但都活了下来。

顾老先生、秦师傅、孙师傅、陈沧、观星陈……核心人员一个都没找到。

“发现船长室残骸!”又一艘快艇报告。

那是一片较大的船体碎片,依稀能看出是“海蛟号”的尾部舱室。碎片上,几个特制的蛊虫饲养箱还绑在固定架上,虽然破损,但里面居然还有动静。

林晚夕凑近一看,愣住了:其中一个箱内,几十只蚀金蛊正在海水中游动,虽然萎靡,但还活着。另一个箱中,几只共生蚀金牡蛎紧紧闭合贝壳,附着在箱壁上。

这些蛊虫和牡蛎,竟然在船难中存活了下来。

“娘娘,海水太冷,幸存者撑不了多久。”雷虎低声提醒,“而且天气在变坏,我们该返航了。”

林晚夕看着茫茫海面,心如刀绞。还有十一个人没找到,其中包括她最倚重的几位师长、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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