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史之初,不在庙堂(1/2)
那块不知被谁摸得锃亮的黑漆大门前,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念祖只有九岁,个头还没那门槛高。
他今天特意穿了身洗得发白的儒衫,背上的算盘随着动作哗啦作响。
他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还带着体温的铜牌,“啪”地一声,拍在门槛上。
“去去去,哪来的野孩子?”守门的差役大概是早起没喝上热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是衙门,不是学堂,更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幼童不得入公堂,懂不懂规矩?”
李念祖没退。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黑得像两丸水银。
他也不争辩,只是默默地解下身后的书袋,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盘腿在冰凉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翻书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史之初,不在庙堂。”
稚嫩的童音,不大,却像是一根针,扎破了清晨的慵懒。
差役刚要发作,却见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
人群里,不知是谁先跟着念了一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那是《童识本纪》的开篇,这半年来,讲学堂的孩子们天天在街头巷尾念叨,连卖菜的大婶都能背上两句。
“在于诚,在于真,在于不欺心。”
声音汇聚成了浪潮。
一百多人的齐声复诵,竟震得那两扇朱漆大门微微发颤。
“大人!大人不好啦!”差役慌了神,帽子都歪了,跌跌撞撞往里面跑,“外面……外面被孩子包围了!”
府衙主官刚端起茶碗,还没来得及发火,门外又是一阵骚动。
这一次,不再是童音,而是沉稳的脚步声。
那是七八个穿着布衣的先生,也就是各村讲学堂的教习。
他们手里没拿戒尺,只有一卷长长的白布,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歪歪扭扭的名字——那是孩子们的请愿书。
“大汉律法,未禁童子言事。”领头的老教习把白布往地上一铺,声音洪亮,“请大人依法允许监察使履职!”
茶楼二楼,林默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泛白。
“火候到了。”他对面的诸葛琳琅轻声说道,手里正把玩着一枚新绣好的香囊。
“那就添把柴。”林默抿了一口茶,茶有些凉了,但他心口却热得厉害。
诸葛琳琅笑了,那一笑带着商人的精明和女人的狡黠。
她起身走到栏杆边,朝楼下挥了挥手。
那是信号。
仅仅半个时辰,“识字通关令”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成都的大街小巷。
想进衙门旁听?
行,不看身份,不看银子,就看你识不识字。
锦绣庄的绣娘们把《百姓自述课本》里的句子绣成了巨大的布告,挂在最显眼的市集口。
码头上,光着膀子的船工们把考题编成了号子,你唱上句,我接下句,接不上来的就要被泼一身水,引得岸上一片哄笑。
“这也行?”苏锦推门进来时,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血腥气,但眼睛里全是惊讶,“我刚从城门口过来,看到那个一直跟咱们对着干的王县令,脸都绿了。”
“怎么了?”林默递过去一块湿布巾。
“那个老顽固死活不开门,结果第二天一看,嚯,好家伙!”苏锦一边擦拭铠甲上的血迹,一边忍不住乐,“大门上、墙上,甚至石狮子的嘴里,全贴满了答卷。墨迹都没干透,有老人的笔迹,也有小孩的涂鸦,密密麻麻贴得像符咒一样,想撕都找不到下处。”
林默看着她铠甲上那道深深的划痕,眼神沉了沉:“路上不顺?”
“几只老鼠罢了。”苏锦随手把湿布巾扔回盆里,水瞬间染成了淡红色,“押送陆承安旧部的时候,有人想劫囚。装得挺像暴民,又是锄头又是棍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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