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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寒江孤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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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惊梦,残烛照余生

三更的梆子声刚敲过,山坳里的小茅屋便被一阵急促的喘息打破了寂静。

苏芷猛地从榻上坐起,冷汗浸透了她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中衣,额前的碎发黏在颊边,嘴唇还残留着梦中的腥甜。方才的噩梦还在眼前盘旋——是听雪庄总坛的漫天火光,是墨影那柄淬了寒毒的玄铁剑,是师姐倒在她面前时,那双满是不甘与嘱托的眼睛,还有听雪庄弟子们临死前的哭喊。她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可掌心却只摸到一片空凉,曾经握得住寒雪剑、护得住全庄人的手,如今连一丝内力都聚不起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纸窗的破洞洒进来,落在榻边那截寒雪剑的残锷上,冷光幽幽。苏芷缓了半晌,才压下喉间的腥气,伸手去够桌边的茶水,指尖却忽然一阵发麻,跟着便是心口传来的绞痛,痛得她蜷起身子,额上的冷汗又冒了一层。

这碧茶之毒,近来发作得越发频繁了。从前还能靠忘川花勉强压制,一月不过一两次,可今年入秋以来,竟三五日便要折腾一回,有时甚至白日里都能突然眼前发黑,连最简单的饭菜都做不利索。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山下破庙偶遇玄机子的光景。那老道捏着她的手腕,脸色从从容到凝重,最后只叹着气摇了摇头:“施主身中奇毒,脏腑早已受损,贫道算过,你阳寿最多不过十年。”当时她还笑了笑,觉得十年已是奢望,却没料到老道顿了顿又补了句,“只是这毒已入骨髓,今年便是你的大限之年,入冬前,怕是……”

余下的话老道没说完,可苏芷心里透亮。她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还藏着半块冰魄玉,也藏着她与这江湖最后的牵绊。曾经的苏芷,是鲜衣怒马、名动江湖的听雪庄少主,是能凭一己之力震慑宵小的少年侠女;如今的苏芷,只是个守着一间茅屋、靠着替人缝补浆洗过活的落魄闲人,连自己的性命都攥不住。

残烛的火苗晃了晃,映出她鬓边新生的白发,苏芷苦笑一声,慢慢躺回榻上。往事早已如云烟般散去,那些恩怨情仇、荣光枷锁,她本以为都放下了,可这濒死的时日里,反倒总在梦中与过去重逢。

她望着屋顶的茅草,忽然想起青禾前几日来看她时,塞给她的那包续命的药材,还有墨影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据说能缓解毒性的奇花。原来这世上,竟还有人记着她。只是大限将至,这些,终究是无用了。

心口的绞痛还没褪去,像有无数根细针在脏腑间搅动,苏芷蜷缩着身子,双手死死攥住身下的草席,指节抠得发白,连草席的篾条都被扯断了几根。

她不怕疼。当年在金鸳盟的地牢里,烙铁烫过皮肉、钢针穿过指缝,她都没吭过一声。可此刻,这濒死的窒息感却让她浑身发冷,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比隆冬的冰雪还要刺骨——她怕了。

怕这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怕那些还没说出口的道歉,再也没机会说。怕师姐临死前的嘱托,会成为她永恒的梦魇;怕听雪庄那些枉死的同门,到了阴曹地府,还在等着她一个解释。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可当死亡的阴影真的压过来时,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愧疚,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猛地撑起身子,踉跄着扑到桌边,抓起那包青禾送来的药材,手抖得厉害,药材撒了一地。她蹲下身,像疯了一样去捡,枯黄的草药叶从指缝间滑落,就像她抓不住的性命。“玄机子说……说入冬前就会……”她喃喃自语,声音发颤,“我还没……还没告诉青禾,冰魄玉的秘密……还没问问墨影,当年那场血洗听雪庄的决战,他到底有没有对我动过半分恻隐……”

月光下,寒雪剑的残锷泛着冷光,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她想起当年鲜衣怒马,剑指江湖时,曾笑言“生死不过尔尔”,可真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么洒脱。她想再喝一次青禾酿的青梅酒,想再看一次师姐舞剑的模样,想再回到听雪庄的梅园,晒一次冬日的暖阳,哪怕只是多活一日,多看看这人间烟火。

毒意再次翻涌上来,她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腥甜的血喷在地上,染红了散落的草药。她瘫坐在地上,望着屋顶的破洞,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恐惧——恐惧自己像一粒尘埃,悄无声息地消失,恐惧那些关于听雪庄少主、关于苏芷的一切,都会随着她的死亡,彻底烟消云散。

“我不想死……”她哽咽着,声音微弱得像蚊蚋,“我还没活够……”

残烛燃到了尽头,“噗”地一声熄灭,茅屋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寒夜里,诉说着对生的眷恋,和对死亡的深深畏惧。

寒夜来客,旧案牵身

残烛熄灭的黑暗里,苏芷的喘息还未平复,喉间的腥甜黏腻得发苦,眼泪混着冷汗淌进衣领,冰凉刺骨。她瘫坐在地,望着窗外漏进来的一点月色,只觉死亡的阴影正一寸寸将她裹紧,连呼吸都带着滞重的绝望。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踩碎了夜的寂静,跟着便是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身上的玄色劲装在月光下泛着暗银纹路,腰间悬着的青铜腰牌上,“玄镜司”三个字清晰可辨。

“苏芷?”来人声音沉稳,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冷冽,却又刻意压低了音量,似怕惊扰了什么。

苏芷心头一凛,强撑着抬起头,借着月色看清来人模样——剑眉星目,面容冷峻,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一身玄镜司校尉的制式劲装,手里还拎着一盏羊角灯,灯影晃在他脸上,更显眉眼锋利。这是玄镜司的沈砚,三日前曾来山下找过她,问的是十年前金鸳盟残部勾结朝廷命官的旧案。

沈砚迈步进来,羊角灯的光扫过地上的血迹和散落的草药,眉头微蹙,却没多问,只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蹲下身递到苏芷面前:“这是太医院新炼的缓毒丹,玄机子道长托我送来的,说能暂缓你体内碧茶之毒的发作。”

苏芷盯着那瓷瓶,指尖动了动,却没去接。她认得沈砚,玄镜司是天子亲设的查案机构,专管江湖与朝堂勾连的大案,沈砚是其中最年轻的校尉,手段狠厉,却也极有分寸。只是她如今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再牵扯这些是非。

“不必了。”苏芷声音沙哑,自嘲地笑了笑,“大限已至,丹药不过是苟延残喘。沈校尉深夜前来,怕不只是送药这么简单吧?”

沈砚没收回手,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语气多了几分敬重:“苏前辈既知晓,晚辈便直言了。近日京中查获一批金鸳盟余孽,他们供出十年前听雪庄覆灭一案,背后还有朝堂势力插手,且与当年你师姐的死有关。玄镜司查了半月,线索全断在了您这里,晚辈想请您……”

“我记不清了。”苏芷打断他,心口的绞痛又隐隐袭来,她蜷了蜷身子,眼底的恐惧还没散尽,又添了几分疲惫,“过去的事,我早忘了,听雪庄也好,听雪庄少主也罢,都已是过眼云烟。”

沈砚却没放弃,他将瓷瓶硬塞进苏芷手里,沉声道:“晚辈知道您身中剧毒,时日无多。可那些枉死的听雪庄同门,还有你师姐的冤屈,总该有个了结。玄镜司查到,当年害您中碧茶之毒的,并非只有金鸳盟,还有朝中之人推波助澜,您就不想在走之前,弄清真相?”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苏芷心里。她攥紧了瓷瓶,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瓶身,梦中师姐那双满是不甘的眼睛又浮了上来。对死亡的恐惧还盘踞在心头,可沉埋多年的执念,也在这一瞬破土而出。

毒意又翻涌上来,她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却没再躲闪沈砚的目光,哑声问:“你……查到了什么?”

沈砚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松快,将一盏茶递到她嘴边,低声道:“晚辈查到,当年给金鸳盟提供毒药的,是工部侍郎府上的门客,而那门客,如今已是……”

羊角灯的光在茅屋中摇曳,映着苏芷苍白的脸,也映着沈砚紧蹙的眉。寒夜的风卷着落叶敲打着纸窗,生死的恐惧尚未散去,一桩尘封十年的旧案,却已将濒死的苏芷,重新拉回了江湖与朝堂的漩涡之中。

茅屋的烛火刚被沈砚重新点燃,院外便传来一阵清越的铜铃声,伴着慢悠悠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苏芷抬眼望去,只见玄机子背着个青布褡裢,拂尘扫过门槛的落叶,缓步走了进来。老道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却双目清明,目光扫过地上的血迹,又落在苏芷攥紧的瓷瓶上,轻轻叹了口气:“贫道算着你今夜心魔难平,特来送件东西。”

沈砚起身拱手,玄镜司与江湖方士素无交集,却也知晓玄机子的能耐,便退到一旁,静立不语。

苏芷撑着地面坐直些,喉间的腥甜还未散尽,哑声问:“道长既知我大限将至,还送何物,难不成是往生符?”

玄机子没接她的话茬,解开青布褡裢,取出两样东西。一是个巴掌大的木匣,二是枚通体莹白的玉佩,玉佩上刻着繁复的太极纹路,触手竟带着一丝温润的暖意。

“先看这木匣。”玄机子将木匣递过去,苏芷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块碎裂的青铜令牌,令牌上的纹路依稀能辨出是当年听雪庄的暗记,只是边角被人刻意凿去了一块。“这是贫道从金鸳盟旧巢的密道里寻来的,当年你师姐临死前,曾攥着这令牌的另一半,而这半块,本该在你身上。”

苏芷的指尖抚过青铜令牌的裂痕,心口猛地一揪,十年前的画面又涌了上来——师姐倒在她面前时,手确实死死攥着什么,只是当时混乱,她竟没来得及细看。

“再看这玉佩。”玄机子又将莹白玉佩塞到她掌心,“此玉名‘回阳玉’,产自极北冰渊,不能解你碧茶之毒,却能暂压毒性,还能让你在七日之内,恢复三成内力。”

苏芷一怔,握着玉佩的手微微发颤。三成内力,于如今的她而言,已是奢望。她能感觉到玉佩的暖意顺着掌心渗入经脉,原本滞涩的气血竟隐隐有了流动的迹象,心口的绞痛也轻了几分。

“道长此举何意?”苏芷抬眼,眼底的恐惧淡了些,却多了几分警惕,“我已是将死之人,给我这玉佩,是要我拖着残躯去了结旧事?”

“非是贫道逼你。”玄机子拂尘一摆,声音沉了几分,“你这十年,看似归隐避世,实则从未放下。对死亡的惧,一半是贪生,一半是愧于那些枉死的人。这玉佩,是给你一个了却心愿的机会,七日之内,你若能查清当年旧案,了却执念,便是身死,也能魂归安宁;若查不清,至少也能在最后时日,活得像当年的听雪庄少主一回。”

沈砚在一旁插话:“玄镜司已查到工部侍郎与金鸳盟的勾连,只是缺了关键证据,前辈若有这玉佩相助,定能撬开那老贼的嘴。”

苏芷攥紧了回阳玉,玉佩的暖意驱散了几分骨髓里的寒意,也压下了那股濒死的绝望。她望着木匣里的青铜令牌,又想起师姐临死的眼神、听雪庄同门的哭喊,还有沈砚口中未说完的阴谋,对死亡的恐惧,竟渐渐被一股沉埋多年的执念压了下去。

“七日……”她喃喃自语,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也带着几分悲壮,“也好,总好过带着一肚子疑问,去见地下的同门。”

玄机子见她松口,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又从褡裢里摸出个药瓶:“这是护脉丸,配合玉佩使用,可保你内力运转时不伤脏腑。去吧,七日之后,贫道在这茅屋等你,是生是死,皆看你造化。”

夜风吹动纸窗,烛火摇曳,苏芷将青铜令牌贴身藏好,回阳玉的暖意裹着掌心。她知道,这七日是玄机子给她的最后机会,也是她对抗死亡恐惧的唯一出路——不是苟活,而是用残生,去还十年前的那笔旧债。

寒夜惊毒,残躯赴险

天刚破晓,苏芷揣着回阳玉与青铜令牌,跟着沈砚往城郊义庄赶。回阳玉的暖意勉强裹住她残破的经脉,夜风卷着晨露打湿了她素色的布裙,每走一步,脏腑里的碧茶余毒都隐隐作痛,让她忍不住蹙紧眉头。

义庄的朽木门一推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阴冷的腐气混着一股诡异的甜腥扑面而来,瞬间呛得苏芷捂住了口鼻。沈砚点亮火把,昏黄的光线下,墙角三具发黑的尸体赫然映入眼帘,那青黑的肤色与狰狞的姿态,看得人脊背发凉。

“这是昨夜伏诛的金鸳盟余孽,死在工部侍郎府后巷,尸身无明显外伤,却七窍发黑,仵作验出是罕见的尸毒。”沈砚蹲下身,小心拨开其中一具尸体的衣领,脖颈处蜿蜒的青黑纹路爬满了半张脸,“此毒沾肤即侵经脉,扩散极快,太医院至今没找到解药。”

苏芷缓步上前,她曾是昔日江湖第一庄“听雪庄”的少主,对各类奇毒早有耳闻。她指尖刚要触到尸体颈间的纹路,那具尸体的皮肤突然渗出一丝黏腻的黑液,顺着她的指缝便钻进了经脉。

刹那间,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炸开,与体内碧茶之毒的灼痛在脏腑间狠狠冲撞、纠缠。苏芷踉跄着撞在斑驳的墙面上,冷汗顺着额角滚落,低头一看,手臂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黑,暴突的血管像墨线般蜿蜒,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了上来。

“是腐心尸毒……”她咬着牙喘息,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当年金鸳盟曾用此毒炼制尸兵,沾者三日之内经脉尽腐,比碧茶之毒还要霸道。”回阳玉的暖意全力运转,却只勉强减缓了青黑蔓延的速度,两种毒素在经脉里反复撕扯,每一寸肌肤都像被毒虫啃噬,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沈砚见状,慌忙要上前帮她逼毒,却被苏芷抬手拦住。青黑已爬到她的手腕,骨髓里的寒意几乎冻僵了四肢,死亡的阴影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沉重——这次不是缓慢的生机耗竭,而是日夜啃噬的剧痛与急速逼近的终结。

可她下意识摸向怀中贴身藏着的青铜令牌,听雪庄覆灭时同门的哭喊、师姐临终前塞给她令牌的模样骤然清晰,那股沉埋多年的执念硬生生压过了濒死的恐惧。

“别管我。”苏芷扶着墙慢慢站直,脸色惨白如纸,眼底却燃着不肯熄灭的光,“尸毒从体内发作,他们死前必定接触过毒源,快搜他们身上,找工部侍郎与金鸳盟勾连的证据。”

她忍着钻心剧痛蹲下身,指尖颤抖着翻查尸体的衣襟,青黑的纹路已爬上小臂,每动一下都像针扎般疼,可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火把的光映着她手臂上的墨色纹路,在阴冷的义庄里,那点不肯认输的执念,竟硬生生扛住了双重剧毒与死亡的重压。

陈默在破庙中接过柳玉芙递来的玉珏与半张地图,指尖拂过玉珏上的并蒂莲纹,沉声道:“此玉珏乃先皇后遗物,当年先皇后薨逝,便是因察觉东宫与外戚勾结,欲谋夺储位,才遭人暗害。”柳玉芙心头巨震,原来母亲笔迹的纸条,竟是先皇后旧部所留,而青禾之死,亦是东宫为灭口而下的狠手。

次日天明,将军府的血案与秦岳谋逆的罪证被陈默呈入宫闱,长安城内一时风声鹤唳。可未等风波完全平息,陈默却接到密旨,要他即刻返回汴州都督府交割庶务,暂离长安这是非之地。传旨的是宫中资深太监李德全,他尖细的嗓音在将军府正厅响起,字字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陛下有旨,着雍州都督陈默,三日内归汴州都督府理旧务,不得延误,钦此。”

柳玉芙立在屏风后,听得真切,心头满是疑惑——陈默刚破获大案,为何反倒被调离京畿?李德全宣完旨,临走时却故意在门槛处踉跄一下,袖中滑落一枚银质小令牌,被柳玉芙眼疾手快拾起。令牌上刻着玄武卫的徽记,背面还有一个“安”字,正是陛下暗中掌控的密探标识。她瞬间了然,陈默此举是奉了陛下密令,回汴州是为了清查东宫在外州的党羽。

三日后,陈默悄然离京,临行前只给柳玉芙留了一句密语:“洛水之畔,待君解惑。”柳玉芙握着那枚银令牌,知道这是两人约定的后续接头信号,便安心留在府中,一边协助父亲梳理秦岳案的余党,一边暗中追查母亲与先皇后的旧案。

长安的风平浪静只维持了十天。

第十日清晨,李德全再次驾临柳府,这一次却是来传擢升的圣旨。依旧是那尖细却洪亮的嗓音,在府中庭院荡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汴州都督陈默,忠勇可嘉,勘破奸谋有功,特擢升为洛州都督,总领洛水沿岸防务,即刻赴任,钦此!”

府中下人纷纷哗然,谁都知晓洛州毗邻东都,是拱卫东都的咽喉要地,此番擢升,明面上是嘉奖,实则是将陈默安置在更关键的位置,既防着东宫余孽反扑,也能就近监控东都的外戚势力。柳玉芙却从旨意里听出了更深的意味——陈默从雍州到汴州再到洛州,看似辗转,实则是陛下在为他铺路,让他逐步掌控京畿外围的兵权,为彻底清剿东宫党羽做准备。

李德全宣完旨,特意走到柳玉芙面前,压低声音道:“柳小姐,陈都督临行前托咱家带句话,洛州玄贞观旁的兰香坊,可寻得当年旧事。”说罢,便揣着赏赐的金银,带着一众小太监离去。

柳玉芙攥紧拳头,兰香坊、玄贞观,这些地名与她手中的半张地图隐隐对应。她知道,陈默的调任,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端。东宫余孽未清,母亲的死因未明,先皇后的旧案更是迷雾重重,而洛州,便是下一个解开谜团的关键之地。

“青穗,备马,”柳玉芙转身回屋,取下墙上挂着的柳叶弯刀,“收拾好玉珏与地图,三日后,我们去洛州,会会新任的洛州都督。”

窗外的牡丹已开始凋谢,兰草的清香气却愈发浓郁,长安的风卷着新的旨意,吹向洛水之畔,而一场裹挟着权谋与真相的风暴,也正朝着洛州悄然聚拢。同一时刻,几百里之外的汴州都督府议事厅内,已是剑拔弩张。

陈默刚接过长安传来的擢升圣旨,正与麾下属官商议交接汴州防务、整队入京的事宜,厅内却分成了两派。参军王怀安是本地士族出身,拍着案几道:“都督!汴州的金乌教余孽还未清剿干净,此刻入京,若是教众趁机作乱,汴州百姓安危谁来担?依我看,该先请旨暂缓赴任,待扫平匪患再走!”

“王参军此言差矣!”副将赵烈一步踏出,声如洪钟,“陛下急召都督入京,是为彻查长安金乌教大案,汴州防务有州府兵足以支撑,岂能因一隅之地误了朝堂大局?”

两人各执一词,麾下僚属也纷纷附和,吵得议事厅内一片嘈杂。陈默眉头紧锁,抬手压下争执:“够了!本督已定下三日后启程,王参军留守汴州,督管剩余教众清剿;赵副将率三千精锐随我入京,此事无需再议!”

话音刚落,堂下忽然有个不起眼的文书猛地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淬了寒光的短匕,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陈默身上,竟直扑上前,嘶吼道:“陈默!你坏我金乌教大事,拿命来!”

变故突生,厅内众人惊呼出声,赵烈拔剑去拦,却晚了半步。短匕擦过赵烈的剑锋,狠狠刺入陈默的右肩,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绯色官袍。那文书一击得手,竟不恋战,反手将短匕掷向厅内烛台,火光四溅中,他猛地撞向廊柱,当场气绝,脖颈处赫然挂着一枚三足金乌墨玉。

陈默捂着伤口踉跄后退,脸色却依旧沉稳,他扫了眼文书的尸身,又看向慌乱的僚属,沉声道:“封锁都督府,彻查所有属官,尤其是近日入职的人员!”

王怀安连忙上前搀扶,眼神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赵烈已带人守住府门,回头急声道:“都督,您伤势不轻,快请医官!且这刺客显然是金乌教卧底,他们既敢动手,怕是还有后手!”

陈默咬着牙,从怀中掏出一封封蜡的密信,塞进赵烈手中:“此信速送长安大理寺苏瑾评事,务必亲手交到他手上,里面是汴州金乌教与长安东宫勾连的证据……我伤势无碍,撑到入京足矣,绝不能让这密信落入旁人之手!”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密信的封蜡,汴州都督府的檐角,一只乌鸦惊起,啼声凄厉,而远在长安的棋局,因这一刀,彻底乱了阵脚。

陈默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了厅内的混乱与惊呼。鲜血染红了半边官袍,顺着指缝滴落在地砖上,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声响。他强忍着肩头钻心的剧痛,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属官的脸,尤其是王怀安搀扶着他手臂时,那瞬间的僵硬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惊惧,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封锁都督府!所有出口即刻戒严,许进不许出!”陈默的命令再次响起,声音因疼痛而微颤,却字字清晰,“赵烈,按令行事!速去!”

“末将遵命!”赵烈虎目含泪,看着陈默肩头那片刺目的猩红,牙关紧咬。他深知这封染血的密信分量有多重,那是足以掀翻长安半座朝堂的惊雷。他不再犹豫,将密信紧紧贴身藏好,对身边几名心腹亲兵厉喝:“甲字队,随我护卫!其余人等,听都督号令,严守府衙,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若有擅闯者,格杀勿论!”他最后深深看了陈默一眼,转身带着一队精锐如旋风般冲出议事厅,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回廊深处。

厅内,王怀安指挥着惊魂未定的属官和闻讯赶来的府兵:“快!快扶都督去后堂!速传医官!封锁府库、卷宗房,所有文书、仆役集中看管,挨个盘查!查清这刺客的来历,何时入府,何人引荐,所有经手之人,一个都不能漏!”他的声音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仿佛要用这忙碌来掩盖内心的波澜。

陈默在王怀安和另一名属官的搀扶下,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后堂。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硬是挺直了腰背,面沉如水。他瞥见王怀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那偶尔飘向刺客尸身方向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

“怀安,”陈默的声音在通往内室的回廊上响起,低沉而直接,“那刺客,是你经手的文书吧?本督记得,上月你说府中人手不足,新招录了几人。”

王怀安身体猛地一僵,搀扶陈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随即又立刻松开,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督明鉴!确是下官疏忽!此人……此人自称是河东逃难来的士子,身家清白,又有同乡作保,下官一时不察,竟让这狼子野心之徒混了进来!下官罪该万死!”他语速极快,带着惶恐和自责,但眼神却不敢与陈默对视。

“疏忽?”陈默冷笑一声,伤口因情绪波动而更痛,他吸了口冷气,“好一个疏忽。汴州金乌教余孽,竟能在我都督府中枢要害之地,安插如此死士……王参军,你这‘疏忽’,未免太巧了些。”他没有点破,但话语中的寒意,让王怀安瞬间面如土色,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后堂内,医官早已候着,手忙脚乱地为陈默处理伤口。匕首淬了毒,虽非见血封喉的剧毒,却也带着麻痹和侵蚀血肉的阴狠,伤口周围已隐隐发黑。医官小心翼翼地剜去腐肉,敷上解毒生肌的药膏,再用白麻布层层裹紧。整个过程,陈默紧咬牙关,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鬓角,却始终未发出一声呻吟,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盯着窗外汴州城阴沉的天空。

他知道,这一刀,绝不仅仅是冲着他陈默来的。这是金乌教,或者说,是金乌教背后那只长安的“手”,在汴州布下的杀局,目的不仅是取他性命,更是要阻止他入京,阻止那封密信抵达苏瑾手中!刺客的决然自尽,是为了灭口,更是为了制造混乱,拖延时间!

“赵烈……一定要快……”陈默在心中默念,肩头的剧痛仿佛化作了对长安棋局的焦灼。

与此同时,汴州城西,通往长安的官道上。

赵烈策马狂奔,三千精锐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卷起漫天烟尘。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到长安。陈默染血的身影和那封沉甸甸的密信,如同烙铁般烫在他的心头。他不断催促着队伍加速,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官道两侧的密林和起伏的丘陵。

汴州城高大的城墙已在身后渐渐模糊。就在队伍即将冲出汴州地界,进入相对开阔的平原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之声撕裂空气!密集的箭矢如同毒蜂般从官道两侧的密林和前方几处不起眼的土丘后暴射而出!目标极其精准,直指冲在最前方的赵烈和他身边的亲卫!

“有埋伏!举盾!护住要害!”赵烈反应极快,厉声咆哮,同时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他手中的长刀舞成一团银光,格飞了数支射向他的劲弩。身边的亲卫也纷纷举盾格挡,但箭矢太过密集,角度刁钻,瞬间就有数名亲兵惨叫着中箭落马。

“金乌逆贼!安敢拦路!”赵烈目眦欲裂,怒吼着挥刀前指,“儿郎们!随我冲过去!杀!”

“杀!!”三千精锐骑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顶着箭雨,如同钢铁洪流般向前冲去。他们训练有素,虽遭突袭,阵型却未大乱,骑兵的冲击力瞬间撕开了伏兵仓促布下的第一道防线。

然而,伏兵显然有备而来,且人数众多!箭雨之后,大批身着黑衣、面蒙黑巾的悍匪手持利刃,从藏身处蜂拥而出,不要命地扑向官道中央,死死缠住骑兵队伍。这些人悍不畏死,招式狠辣,明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亡命之徒,绝非普通山匪。

“结阵!锥形阵!冲垮他们!”赵烈在乱军中左劈右砍,勇不可当,长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把信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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