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无意路过（2/2）
满眼的红色撞入眼帘，墙上贴的喜字、桌上铺的红桌布、挂着的红绸子，一片喜庆的红色，刺得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等视线渐渐清晰，他整个人却像被钉在了门槛上，一动也动不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屋里，脸上满是震惊，连呼吸都忘了。
新娘子侧对着门口的方向，正低着头，不知道在跟身边的人说些什么，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那张脸，就算过了三年多，就算她比以前变了不少，他也死都认得，那是马媛媛！
她穿着一条大红的灯芯绒裙子，面料看着厚实又喜庆，衬得她皮肤白皙，脸色红润，头发被精心盘得整整齐齐，发间还别了一朵小小的小红花，格外亮眼。
她眉眼间满是温柔的笑意，整个人透着一股安稳幸福的气息，比以前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马媛媛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看着干净又精神。
男人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替马媛媛擦掉嘴角沾着的一点油渍，动作轻柔，眼神专注，那眼神里的温柔与珍视，汪军可太懂了，那是把人当宝贝似的疼着才会有的眼神！
“这位是？”
正在给客人倒水的张大叔眼尖，率先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汪军。
他停下手里的筷子，疑惑地开口问道，
“是来喝喜酒的吗？咋一直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坐，进来喝一杯啊！”
张大叔这一嗓子，声音不小，屋里好几桌吃饭的人都纷纷转过头，目光齐刷刷落在门口的汪军身上，好奇地打量着他。
汪军只觉得脸上“轰”地一下，像是着了火似的，烧得厉害，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心萍也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眼里满是震惊，显然是认出他来了，这让他更加慌乱。
“不，不是……”
他舌头像是打了结，说话结结巴巴的，慌忙摆了摆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屋里众人的目光，
“我走错门了，走错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逃走，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得厉害，怎么也迈不开步子，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死死地粘在马媛媛身上，挪不开半分。
马媛媛似乎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又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微微转过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汪军清晰地看到马媛媛眼里闪过一丝愕然。
很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可那愕然的神情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随即就转回头去，笑着接过了身边男人递过来的一勺鸡蛋羹，小口吃了起来，神情淡然，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那一份平静，比任何厌恶，愤怒或者指责，都更让他难受，更让他无地自容。
他这才明白，在马媛媛眼里，他早就已经是个无足轻重的陌路人！
当年的那些事，早就被她彻底放下，彻底翻篇了！
只有他自己还耿耿于怀，还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屋里的热闹与温馨，从来都与他无关。
孩子们在屋子中间追逐嬉闹，笑声清脆响亮，大人们围坐在桌边，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划拳声、谈笑声不绝于耳，还有此起彼伏的祝福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把他淹没在其中。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格外刺眼，心里酸溜溜的，满是苦涩。
马媛媛结婚了，嫁给了别人！
那个曾经他以为这辈子只会是他妻子的女人，如今，终究成了别人的新娘。
她有了疼她爱她的男人，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有了安稳幸福的生活，身边有这么多真心祝福她的人，过得这么好。
而他汪军，现在有什么呢？
临时工的活没了，一分钱工钱没拿到，连下一顿饭还不知道在哪儿，穿着破旧的衣服，活得狼狈不堪，像个笑话。
懊悔像一条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让他喘不过气来，心里又酸又疼，满是悔恨。
他想起以前的日子。
想起马媛媛对他那么好，自己省吃俭用，省下饭钱给他买烟，他生病的时候，她守在他身边细心照顾，端水喂药，不离不弃，那些好，那些温柔，他当时却只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还不知足，还想着算计她，想着从她身上捞好处，从来没好好珍惜过她。
如今想来，过去的每一幕，都像是在狠狠扇他的耳光，让他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几乎是踉跄着往后退，慌乱之中，脚下一滑，一脚踩空，差点从门口的台阶上摔下去。
幸好他反应快，慌忙扶住了旁边的门框，才稳住了身体。
他狼狈地扶住门框，手指触到冰凉的木头，才稍微回过神来，又猛地缩回手，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再也不敢停留，头也不回地冲向自己停在门口的破自行车。
他跨上自行车，不管不顾地蹬了起来，自行车的车链子哗啦哗啦响个不停，声音刺耳。
像是他此刻散架的自尊，被狠狠踩在脚下，碎得一塌糊涂。
身后，春风饭店里的喧闹声、笑声、祝福声被风吹散了些许，却有一句清晰的话飘进了他的耳朵里，那是张大叔浑厚有力的嗓音，
“凡志这孩子实诚，待人真心，媛媛跟了他，肯定能好好过日子，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汪军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就要掉下来。
他心里清楚，马媛媛嫁对了人，往后定然会幸福安稳，而他自己，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全是他自己活该！
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是他自己好吃懒做，才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现在的他，连站在人家喜宴门口的资格都没有。
自行车顺着巷子往前骑，渐渐拐出了巷子，把春风饭店里的满屋欢喜，彻底甩在了身后，也把过去的那些人和事，远远抛在了身后。
巷子里的风一吹，带着些许凉意，吹得他眼睛生疼。
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破旧的衣服上，很快就没了痕迹。
……
饭店里的热闹依旧，丝毫没受刚才小插曲的影响。
孟凡志刚才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一眼门口，只是没看清来人的模样。
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匆匆离开，他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身边的马媛媛，低声问道，
“刚才那人……没事吧？看着好像挺狼狈的，是不是真走错地方了？”
马媛媛轻轻摇了摇头，拿起筷子，仔细剥了一只虾仁，去掉虾线，放进孟凡志碗里，语气平静地说道，
“一个以前认识的人，大概是路过这里，无意之间走错门了，没事的，不用管他。来，尝尝这个虾，今天的虾挺新鲜的，味道不错。”
林心萍也收回了落在门口的目光，端起桌上的酒杯，笑着扬声道
“大家别愣着了，咱们再为新郎新娘干一杯！祝他们小两口往后的日子，和和美美，甜甜蜜蜜，每一天都像今天这么红火，这么幸福！”
“好！干杯！”
屋里的众人纷纷端起酒杯，笑着附和，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笑声、祝福声再次盈满了整个屋子，温暖又热闹的气息，久久不散。
马媛媛端起酒杯，和孟凡志轻轻碰了一下，看着身边人的笑脸，看着满屋子的温情，嘴角的笑意愈发温柔，心里满是安稳与幸福。
她知道，属于她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