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满京华夜未央(2/2)
“晚不晚,试过才知道。”影卫首领一挥手,“杀!”
八道黑影如鬼魅般扑上!
李忠厉喝:“结阵!”
六名护卫迅速结成圆阵,将马车护在中央。他们都是李致贤精心培养的死士,武功虽不及影卫,但配合默契,悍不畏死。
刀光剑影,血花飞溅。顷刻间,已有两名护卫倒下,而影卫也有一人重伤。
李忠左肩中了一刀,鲜血淋漓,却死战不退。他知道马车里是什么——那是黄惜才交给刘掌柜,又由刘掌柜秘密送出城的“天机令”和密信。李大人严令,此物绝不能落入张世荣之手!
“嗤——”又是一刀,李忠右腿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踉跄跪地。
影卫首领狞笑着走向马车,弯刀高举——
就在此时,破空声骤起!
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射来,角度刁钻,速度奇快!影卫首领脸色一变,挥刀格开两支,第三支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溜血珠。
“什么人?!”他厉声喝道。
林间走出三人。为首者一身布衣,面容普通,手中却握着一架精巧的连弩。正是赵茂手下擅长机关器械的“巧手”唐七。
“此路不通。”唐七淡淡道。
他身后两人,一个使双刀,一个用铁鞭,皆是精悍之辈。
影卫首领瞳孔一缩:“赵茂的人……”
“既知是我家爷的人,还不快滚?”使双刀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影卫首领眼神闪烁。赵茂手下高手众多,眼前这三人虽不知深浅,但敢来截杀,必有依仗。而且此地距离静水县城不远,方才打斗动静太大,官兵随时可能赶到……
“撤!”他一咬牙,挥手带着剩余影卫迅速退入密林深处。
唐七没有追,快步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车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木盒静静放在座位上。
他打开木盒,确认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李兄弟,伤势如何?”他扶起李忠。
李忠咬牙:“还死不了……东西……”
“东西安全。”唐七将木盒小心收好,“赵爷有令,此物由我们护送回京。你们几个,护送李兄弟去最近的庄子疗伤。”
使双刀的汉子皱眉:“七哥,影卫会不会去而复返?”
“不会。”唐七望向京城方向,眼神深邃,“他们的目标不止这个。此刻京城那边……恐怕已经动手了。”
他猜得没错。
就在静水县郊这场截杀发生的同时,京城之中,另一场看不见的较量,也已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
皇宫,偏殿
李致贤独自坐在偏殿中,面前摆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殿外有侍卫把守,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软禁。
但他神色平静,甚至闭目养起神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殿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低声道:“李大人,周正周大人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到了,陛下已阅。传您去御书房见驾。”
李致贤睁开眼,起身整理衣冠:“有劳公公带路。”
御书房内,皇帝坐在御案后,面前摊开着两份奏疏。一份是周正的复核奏报,详细陈述了静水县案的真相;另一份则是陈明远刚刚递上的请罪折子——陈御史在退朝后重新核查证据,发现确有不实之处,深感愧疚,自请处分。
“李爱卿,”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周正奏报,静水县案确系诬告,县令马文渊已供认受京中贵人指使。陈明远也上了请罪折子。你……可还有话说?”
李致贤躬身:“陛下明察。臣只有一言:静水县案虽小,却可见人心之险,朝局之危。有人为达目的,不惜构陷良民,操纵舆论,甚至想借清流之手排除异己。此风若长,国将不国。”
皇帝沉默良久,缓缓道:“你说的‘有人’,是指张世荣?”
“臣未指名道姓。”李致贤不卑不亢,“然满朝文武,能有此权势,能让一县之长甘为鹰犬,能让当朝御史不辨真伪便上疏弹劾的,又有几人?”
这话说得巧妙,既未直接指控,却又点明了真相。
皇帝的手指轻轻敲击御案。他何尝不知张世荣势大?何尝不知朝中党争激烈?但张世荣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确凿铁证,贸然动手,恐生大变。
“李致贤,”皇帝忽然换了话题,“你查‘茂儿爷’一案,查到了什么?”
李致贤心中一凛,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陛下,此乃臣数月来查案所得之概要。‘茂儿爷’真名赵茂,乃是……”
“乃是朕的皇孙,承稷。”皇帝接过话头,语气平静。
李致贤浑身一震,抬头看向皇帝。只见皇帝眼中并无惊讶,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丝……痛楚。
“陛下……早就知道?”
“朕也是近日才确认。”皇帝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秋色,“当年太子被废,东宫混乱,承稷在乱中失踪。朕这些年一直在找,却始终杳无音讯。直到‘茂儿爷’出现,他专劫贪官污吏,所得钱财尽数散与百姓,行事作风……像极了他父亲。”
李致贤沉默。原来皇帝什么都知道。
“张世荣也知道。”皇帝转过身,目光如炬,“所以他急了。他怕承稷回来,怕旧案重提,怕他当年构陷太子的罪行暴露。”
“陛下既知,为何……”李致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为何不治张世荣的罪?”皇帝苦笑,“致贤啊,你为官多年,当知朝局如棋,牵一发而动全身。张世荣在朝经营三十载,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军中、地方皆有他的人。若无铁证,贸然动他,恐生兵变,社稷动荡。”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且……当年太子案,朕也有错。朕听信谗言,未给太子申辩之机。这些年来,每每思及,悔恨难当。”
李致贤心中震动。他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陛下,如今铁证已有。”李致贤从袖中又取出一物——那是郑琮提供的,张世荣指使他挪用漕银、并为其抹平账目的证据,“张世荣之婿郑琮已招供,这是供词与账册副本。此外,臣已查到,张世荣与江湖帮派‘赤炎帮’勾结,暗中训练死士,其心可诛!”
皇帝接过供词,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沉。
“还有,”李致贤趁热打铁,“张世荣近日疯狂追查一物——前朝‘玄机门’的信物‘天机令’。此令本在静水县黄惜才手中,黄惜才乃玄机门弟子。而玄机门当年消失,正与太子案发生在同一时期。臣怀疑,玄机门可能掌握着太子案的某些关键证据!”
皇帝猛地抬头:“天机令现在何处?”
“正在送往京城的路上。”李致贤道,“但张世荣已派影卫截杀,臣恐……”
话音未落,御书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大太监慌张进来:“陛下!宫外急报!有一伙黑衣人强闯朱雀门,声称要面圣,献上关乎国本的要紧之物!守军阻拦,正在激战!”
皇帝和李致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什么人如此大胆?”皇帝厉声问。
“为首者自称……自称是皇孙赵承稷!”大太监的声音发颤。
御书房中,一片死寂。
窗外的秋风,忽然变成了狂风,吹得窗棂呜呜作响。
李致贤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赵茂这是兵行险着,要以身犯险,直闯宫闱,将一切摆在皇帝面前!
而此刻的宫门外,不知是怎样一番景象。
张世荣是否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赵茂能否冲破重重阻碍,来到御前?
而那枚关乎一切真相的“天机令”,又是否真的在他手中?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谋划,所有的恩怨,都将在这狂风呼啸的秋日,迎来最终的碰撞。
夜色,快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