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不净佛母(1/2)
空旷的剧院里死寂沉沉,唯有悬在舞台中央的马灯“噼啪”轻响,昏黄光影在斑驳幕布上晃出细碎的晃影。
无名的喘息粗重如拉磨的老黄牛,更扎耳的是他额头反复撞向木板的闷响——每一下都撞得积灰簌簌往下掉,钝重的声响裹着木头的涩味,在空荡里荡出层层回音。他佝偻着背,脏兮兮的道袍下摆拖在地上,沾着的草屑与泥点还没来得及拍掉,活像个在瀚海荒漠里濒死的旅人撞见甘泉,把毕生骄傲、宗门荣光与残喘的未来,全揉进这叩地有声的一拜里,献祭给眼前为他点破迷津的先生。你静立在侧,淡笑里裹着几分了然,既不倨傲也不刻意,那笑意浸在灯火里,倒比马灯更暖人。
“你的心意,我接下了。”你的声音裹着灯暖,吹透他冰封多年的道心,“既愿效命,便先领份见面礼。”
“见面礼?”跪伏的无名浑身一震——肩胛骨都绷得发紧,像拉满的弓。他连半分功劳都未立,竟能得先生先行赐福?这份信任比昆仑雪水更清冽,瞬间涤净他满身市井磋磨的尘气!士为知己者死,可这早已是远超“知己”的再造之恩!
不等他从翻涌的热流中回神,你已抬手出招,动作轻得像拂去衣上微尘。修长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他眉心屈指一弹!咻——气劲破空声细如蚊蚋,没有撼山震岳的威压,甚至没带半分凌厉气劲,只有一道比发丝更纤的淡金流光,快得几乎割裂空气。
这道生机看似微弱,却让你身后的素云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是这道气息!”正是这股裹挟着无尽神圣生机的暖流,不久前将她被淫毒蚀得千疮百孔的身躯彻底重塑,从濒临腐朽的“药渣”蜕成比全盛时更纯净的体魄。可这是她用十年地牢苦难换来的重生机缘,社长竟轻描淡写赐给了这个刚口出狂言的道士?震惊里裹着丝不甘,却又被“社长竟有如此手笔”的敬畏压得死死的,百种情绪缠在心头,让她呼吸都发紧。
作为“神迹”的直接承受者,无名的感受比素云强烈千百倍。那道淡金气劲没等他反应过来,已顺着眉心祖窍钻了进去——没有丝毫冲击感,更无半分痛苦,只像干涸了半辈子的河床突然涌进春潮,从眉心到足底都浸着酥麻的舒爽!气劲入体便化作千万缕金丝,顺着经脉游走,那些因真气逆冲而裂出蛛网般纹路的经脉,在金丝裹缠下竟肉眼可见地愈合:细痕像被晨露浸润的蛛网般舒展、弥合,断裂处被无形之力牵引着对接,连早已萎缩发黑的经脉壁,都泛出嫩柳抽芽般的淡粉光泽!
“呃……”一声压抑的喟叹从他喉咙里滚出来,不是痛苦,是极致的舒畅——他像泡在初春的温泉里,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开呼吸,每一寸筋骨都在舒展叫嚣。这还只是开始!当金丝修复完所有经脉,便如百川归海般涌向丹田气海——那处早已碎得像漏风的陶罐,是他道基尽毁的根由,也是他午夜梦回的锥心之痛。
金丝涌到丹田的刹那,奇迹真的发生了:濒临崩塌的丹田被一层金光托住,细碎的金丝像织锦般填补着狰狞裂痕,丹田深处那颗蒙尘的内丹突然剧烈震颤,“嗡”的一声轻响后,灰暗表面泛起细碎金光,精纯的【太上感应真气】顺着内丹纹路渗出来,与金丝缠在一起,化作更醇厚的新生真气!“这……这是……”无名喉头哽咽,泪水混着额上的灰泥往下淌——这不是简单的修复,是破而后立的再造!是把腐朽的旧躯壳拆了,重铸一副更坚韧的道体!
他终于信了,“恢复功力甚至更胜从前”从不是画饼,在眼前这位杨居士手里,逆转生死、重铸道基不过弹指间!信仰瞬间烧作狂信,敬畏沉为刻入骨髓的神化,他对着你云淡风轻的身影再次磕头,额头撞得木板“咚咚”响,青紫色的肿包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杨先生神人也!真乃降世真神!无名此生愿为先生牵马执鞭,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沉闷的叩拜声在剧院里撞来撞去,他整个人浸在重生的狂喜里,清晰地感受着朽木般的身躯被金光一寸寸滋养,连骨子里的疲惫都被涤荡得干干净净。
你身后的素云早已被这癫狂一幕震得僵在原地,指尖无意识绞着僧袍边角——昔日执掌太一神宫、名动昆仑的宗主,此刻竟如街边乞丐般额头触地叩拜,血痕混着灰泥在脸上蜿蜒。她心中没有半分“同道落魄”的快意,只剩彻骨的敬畏,那份敬畏不再是单纯对实力的折服,更掺着对“追随明主”的庆幸。而你俯身时衣袂带起一缕微风,掌心轻按在无名后颈,力道轻柔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沉稳:“起来吧。”短短三字落在无名耳中,却如暮鼓晨钟撞碎癫狂,他的叩拜动作骤然僵住。
你掌心传来的温热力道缓缓将他扶起,他膝盖还在因激动与重生的震颤而发颤,脸上泪痕、灰泥与额角的血痕搅在一起,狼狈得近乎滑稽,却没人敢笑。他脑袋埋得更低,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扫向你,仿佛多看一眼“神明”都会亵渎圣颜。你却忽然勾唇,用带着几分市井烟火气的戏谑调侃:“头磕破了要流血的,我可没准备给长辈的红包。”
这声轻佻却温和的调侃,像一把温柔的锥子,猝然刺破了方才神迹笼罩的庄严光环。无名猛地抬头,撞进你含笑的眼眸——没有预想中的威严俯视,只有同辈般的温和,连笑意里的戏谑都裹着真切的关切。轰!他脑海中那根紧绷的“敬畏”之弦轰然断裂:方才的金光再造让他奉你为神,此刻的烟火气却让他真切感受到“被当作人”的暖意——这份温情比神迹更能缚住人心。
他喉头哽咽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只化作滚烫的泪珠子砸在衣襟上,模糊的视线里,你的模样已深深刻进灵魂。
你松开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到前排座椅坐下,指尖随意一点舞台边缘:“好了,坐吧,该说正事了。”
无名道人深吸一口气,用袖子狠狠抹掉脸上的泪与血,恭恭敬敬对着你躬身作揖,直到腰脊弯成九十度才直起身,盘膝坐回原地,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颤音,却透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杨先生,既然您信得过,无名便将‘欢喜魔门’的来历,还有我太一道与他们三百年的血海深仇,尽数讲与您听。”
待无名话音稍顿,你才缓缓颔首——这动作轻得几乎看不见,却带着千钧之力,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命令都更让人心安。
无名道人精神骤然一振,原本微垂的头颅抬得笔直,眸中先是闪过对祖庭的孺慕,随即被三百年血仇的阴翳覆盖,他攥紧的双拳指节发白,指腹深深嵌进掌心:“此事要从三百年前我太一道开派祖师玄清真人说起。”
“昆仑山玉珠峰下的太一神宫,本是我派祖庭——那宫宇是祖师亲率弟子凿山而建,殿内梁柱皆刻《太上感应篇》经文,山门前的‘问道石’更是历经千年风雨。开宗立派后千年间,虽未敢称执天下道门牛耳,却也是西域昆仑的正道魁首,周边三十六部藩邦皆奉我派为护教真人。”说到“护教真人”四字,他枯槁的脸上泛起一抹血色,仿佛看见了当年祖庭鼎盛的模样。
可这血色转瞬即逝,被更深的悔恨取代:“三百二十七年前,一切都毁了。那年孟春,三个披着红袈裟的番僧翻越昆仑山口,自称是身毒密教的‘持戒阿阇黎’,要与中原玄门‘印证大道’。”
“时任掌门的清虚子祖师是出了名的豁达宽厚,见他们谈吐儒雅,还出示了密教的鎏金法轮信物,便亲自引他们入山,设素斋款待,甚至将他们请至太一神宫最高的‘论道台’,与全派长老共论玄理。”无名的声音发颤,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
“起初七日,一切都像场平和的论道——那三个番僧讲‘阴阳相济’‘身心极乐’,虽与我派‘清心寡欲’的宗旨相悖,却也能引经据典,连清虚子祖师都赞他们‘别有洞见’。可我们谁都没料到,那鎏金法轮背面刻的不是密教经文,是‘坦陀罗’魔教的噬魂咒!”
“他们所谓的‘论道’,根本是在暗中窥探我派布防,用掺了魔粉的香灰熏染殿宇,悄悄给洒扫的女弟子下了蚀心蛊!”他猛地提高声调,眼中迸出凶光,“第七夜三更,梆子刚响,那些被蛊毒控制的女弟子就疯了!她们双眼翻白,口吐黑血,手里抄起洒扫的竹帚就往长老们身上砸——竹帚尖竟被偷偷淬了喂毒的铁刺!”
“清虚子祖师猝不及防,被自己最疼爱的小弟子一刺扎中胸口,血洞足有拳头大!殿外的护院弟子赶来时,三个番僧已经催动魔功,震碎了看守藏经阁的弟子心脉,抢走了半部《太上忘情篇》——那是道门之中的至高心法,藏着神魂修炼的密钥啊!”无名的声音哽咽,泪水顺着胡茬往下淌。
“祖师拼着最后一口气催动护山大阵,才将三个魔头击成重伤,可他们借着夜色逃进了万魔窟,从此再也没出来。”你身后的素云听得浑身发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十年地牢里被蛊毒控制的记忆翻涌上来——那些空洞的眼神、麻木的动作,与无名描述的女弟子如出一辙,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如纸。
“万魔窟是昆仑最凶险的禁地,在昆仑山北麓的裂谷深处,常年阴煞凝结成雾,谷底怪石嶙峋如鬼爪,传闻藏着上古遗留的太岁凶物——那东西是血肉所化,靠吸食生魂精元存活,连阳光都照不进三尺,我们太一道历代祖师都曾警示‘魔窟藏胎,触之即亡’,却没料到真会有人敢打它的主意!”无名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裹着对禁地的深切敬畏。
“可那三个番僧根本不是常人!他们逃进去后,竟靠着半部《太上忘情篇》的神魂法门,硬生生驯服了那尊太岁!”无名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更阴毒的是,他们发现这太岁并非死物,而是能不断吞噬生魂进化的‘血肉胎藏’,便给它起了个伪善的名号——‘不净佛母’!随后将坦陀罗魔功与道家玄法揉杂,创出阴毒至极的《大欢喜禅功》,专门采补纯阴女子的元阴、吸食生魂,以此滋养这尊‘佛母’!”
“为了稳固根基,他们自称‘欢喜禅宗’,广收西域盗匪、逃犯、邪道妖僧,在万魔窟之上凿山建宫,取名‘极乐神宫’!为了彻底与‘不净佛母’绑定,那三个番僧竟在月圆之夜引魔功自焚,将全身精血与神魂都渡给了太岁!”他猛地一拍大腿,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恨,“从此番僧神魂与太岁血肉相融,‘不净佛母’成了极乐神宫的核心,而所谓的‘欢喜圣佛’,根本不是活人,是‘佛母’借着吸食的精元凝聚的外在法身——吸食的生魂越多,法身就越像慈悲佛陀;一旦饿了,便会露出满身血口的魔相!”
“杨居士之前审出的昆仑血池,便是喂养‘不净佛母’的巢穴!”无名的声音陡然沉下去,带着直面深渊的恐惧,“那池子藏在极乐神宫最深处,底下直接连通太岁本体,投入其中的女子,精元、血肉甚至灵魂都会被‘佛母’的肉芽吸干,三百年间,少说有数万名女子成了它的养料!这东西的血肉与万魔窟的阴煞缠在一起,早已成了气候,不是普通妖邪能比的!”
说到这里,无名的声音里满是血泪:“三百年啊!我太一道历代祖师都以‘剿灭魔窟’为己任!我师父当年是昆仑第一剑客,手持‘太一剑’与那欢喜圣佛对战三日三夜,剑气劈碎了魔宫无数血肉筑成的外墙,可最后还是被太岁的阴煞侵入经脉,回来后不到半年就全身溃烂而死!”
“从清虚子祖师到我这一代,太一道死了七百二十四名弟子,三十一位长老,连山门都被极乐神宫毁过三次!这不是门派之争,是刻在骨血里的血海深仇,不死不休!”嘶哑的控诉在空旷的剧院里回荡,每一个字都裹着三百年的冤魂泣血,无名的脊梁微微颤抖,仿佛扛着千具同门的尸骨。
他死死盯着你,眼中满是期待——期待这位能逆转生死的“真神”露出半分愤怒,哪怕只是皱一下眉头。可你依旧斜倚在座椅上,右手食指还在轻叩扶手,眸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近乎冷酷的清明,仿佛他讲述的不是血泪史,是一盘棋的复盘。
你的欲魔心声在脑海中清晰回荡:“婆罗门性力派的异端变种,倒是会借鸡生蛋。用道家神魂法门驯服太岁,以元阴血肉生魂为养料,比在身毒豢养‘神谕女’的玩法阴毒百倍。不过这太一道也真是迂腐,守着一部天阶神功硬拼三百年,连合纵连横都不会,难怪落得这般下场。”
你指尖停在扶手的雕花上,终于抬眼看向他,语气平淡却字字戳中要害:“坦陀罗魔教在身毒本就是人人喊打的异端,你们拿着他们采补、噬魂的证据,为何不联合中原的各大名门正派共讨?云湖寺在蜀中扎根十年,太一道竟毫不知情?”
这一问如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无名的自尊心上!他猛地后退半步,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脸色从涨红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身后的素云也心头一震——想起自己被囚禁时,云湖寺与极乐神宫的隐秘勾结,惊觉太一道的讯息闭塞竟到了这般地步,指尖下意识攥得更紧:是啊,太一道作为昆仑正朔,就算元气大伤,传信中原总该能做到,为何连近在蜀中的极乐神宫据点都一无所知?
在你洞穿一切的目光注视下,无名的脊梁彻底垮了,他捂住脸蹲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发出压抑的呜咽:“先生明见……明见啊!不是我们不想联合……是中原正道根本瞧不上我们!”
“三百年前祖师刚遭重创,就派大弟子带着番僧的魔器去玄天宗求援,结果被玄天宗宗主斥为‘西域野道,借魔扬名’,连山门都没让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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