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洛阳暗涌·疑云再起(1/2)
夕阳的最后一抹瑰丽余晖,如同美人迟暮,终于彻底收敛于邙山蜿蜒的地平线下,不舍地隐没了最后一丝光热。浓稠如墨的夜色,失去了最后的阻碍,迅速而贪婪地弥漫开来,如同打翻的硕大砚台,将整座千年古都洛阳缓缓浸染、吞噬。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坊市轮廓,却照不透那愈发深邃的黑暗,反而为这古老的城池平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安。
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一行人,如同被猎犬追逐、惊魂未定的兽群,借着这愈发浓重的暮色掩护,竭力避开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主干大道,专挑那些偏僻、狭窄、污水横流、罕有人迹的背街小巷,艰难地向着他们下榻的“悦来居”客栈方向挪动。每一步都踏在阴影里,每一次拐弯都带着警惕的回望。
赵莽依旧如同最忠诚的驮兽,稳稳地背负着昏迷不醒的徐逸风。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小心,甚至刻意放轻了落脚的力度,生怕一丝一毫的颠簸会牵动徐逸风体内那脆弱如蛛网的伤势。徐逸风微弱的呼吸拂在他的后颈,是他此刻全部精神聚焦的焦点。蔡若兮和夏侯琢一左一右护卫在赵莽身侧,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嘴唇干裂,衣衫破损处隐隐透出血迹。但他们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锐利而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任何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屋檐下的阴影、甚至巷口偶尔经过的模糊人影。陈文抱着那个装有他拓印资料和少许细软的随身行囊,心惊胆战地跟在最后,几乎是三步一回头,总觉得身后那无尽的黑暗中有无形的眼睛在盯着他们,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幸运的是,或许是夜色已深,路上行人本就稀少;又或许是他们此刻狼狈不堪、满身尘土血污的模样,与那些因战乱、灾荒而流离失所、夜宿街头的难民或晚归的苦力无异,并未引起巡夜武侯或潜在敌人的过多注意。只有几条被惊动的野狗,对着他们龇牙低吠了几声,旋即又隐没在垃圾堆后。
终于,那熟悉的、略显陈旧的“悦来居”木质招牌,在远处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下映入眼帘。众人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才稍稍松弛了一丝,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回到临时据点的微弱安全感,涌上心头。
他们没有走灯火通明、可能人多眼杂的正门,而是熟门熟路地绕到客栈侧面一条堆满杂物的小巷,从那扇不起眼、平日里多是伙计搬运杂物使用的后门,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穿过弥漫着油烟和潮湿气味的后厨通道,避开几个打着哈欠的杂役,他们终于回到了自己包下的那座位于客栈最深处、相对独立的僻静小院。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制院门被轻轻关上,又“咔哒”一声落下了坚固的门栓。直到这一刻,一种暂时脱离外界窥探、得以喘息的安全感,才如同薄纱般笼罩下来,将院内与外面的世界短暂隔绝。众人几乎是同时脱力,再也支撑不住,或直接瘫坐、或虚弱地靠倒在院中的石凳、台阶、甚至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在地宫中吸入的所有阴冷、污浊和恐惧都彻底呼出体外。
“总……总算……活着回来了……”陈文几乎是瘫成了一滩烂泥,背靠着冰凉的廊柱,颤抖着手摘下那副沾满灰尘、镜片布满裂纹的玳瑁眼镜,用衣角内侧那块还算干净的布料,用力地、反复地擦拭着,仿佛这样就能擦去这一日一夜来的惊怖记忆,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蔡若兮根本顾不上休息,甚至来不及处理自己背后的剧痛和满身疲惫,立刻和同样伤痕累累却强撑着的夏侯琢一起,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地将徐逸风从赵莽宽厚却已有些僵直的背上接下来。两人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极其缓慢地将徐逸风安置在内室那张铺着普通棉褥的硬板床上。夏侯琢顾不上自己左臂伤口因用力而再次渗出的鲜血,立刻屏息凝神,伸出三指,再次搭上徐逸风冰冷的手腕,仔细感知其脉象。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内只有几人压抑的呼吸声。许久,夏侯琢紧蹙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了一些,他收回手,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宽慰:“脉象比在地宫那绝阴之地时,确实平稳、和缓了些许,不再如同脱缰野马般乱冲乱撞。看来那黑石虽光华内敛,但其护持心脉本源之效犹在,加上我之前以金针强行疏导,引导其体内残余佛力归拢……性命之危,暂时算是无碍了。”他顿了顿,看着徐逸风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以及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语气又沉重下来,“只是……他此番耗损太过剧烈,心神、元气、精血皆近枯竭,这深度昏迷,是身体自发的保护,亦是极度虚弱的表现。何时能醒,能否恢复如初……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需要时间和静养,急不得了。”
蔡若兮听着,心中稍定,但那股蚀骨的心疼与担忧却丝毫未减。她默默坐在床沿,伸出微颤的纤指,轻轻拂去徐逸风额角沾染的灰尘,又细致地为他掖好被角,仿佛这样做能为他驱散一丝寒意。她抬头看向脸色同样不好的夏侯琢,眼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辛苦你了,夏侯。若非有你……”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那份在生死边缘建立起的信任与依赖,已不言而喻。
安顿好最令人牵挂的徐逸风,冰冷而严峻的现实问题便接踵而至,不容他们有任何喘息。他们此行可谓损失惨重,人人带伤,物资消耗殆尽,更迫切的是,必须立刻了解他们进入地宫这一天一夜里,外界,尤其是洛阳城,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那场惊天动地的争夺,是否已掀起滔天巨浪?
“我需立刻出去打探一下风声。”夏侯琢没有丝毫犹豫,他强忍着左臂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以及体内因消耗过度而传来的空虚感,迅速用清水冲洗了伤口,撒上仅存的一点金疮药粉,用撕扯下的干净布条重新进行了紧急包扎,又换上了一件相对普通、不惹眼的青灰色外袍,遮住了身上的血迹和狼狈。他对蔡若兮,也是对院中所有人沉声道,“我出去后,你们务必守好此地,尤其是风眠兄,绝不容有失。无论何人前来敲门,哪怕是店家伙计送热水饭食,也需万分警惕,没有我或者我们约定的暗号,切莫轻易应答,更不可开门。”
蔡若兮神色凝重地点头,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决然:“我明白。你放心去,这里交给我和赵大哥。一切……小心为上。”她知道夏侯琢此去的风险,外面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搜寻他们的踪迹。
夏侯琢不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屋内床榻上的徐逸风,又扫过院内疲惫的众人,随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并不算高的院墙,消失在客栈之外那一片未知的黑暗与喧嚣之中。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留守在小院中的蔡若兮、赵莽和陈文来说,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夜色渐深,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更反衬出小院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每一片落叶的声响,都能牵动他们敏感的神经。
赵莽到底是闲不住的性子,加上胸口气血依旧有些闭塞不畅,之前背负徐逸风又耗尽了力气,此刻静坐反而觉得浑身不适。他烦躁地在小巧的后院里来回踱步,活动着酸痛的筋骨,古铜色的脸庞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显得有些狰狞。胸口的闷痛和一种无处发泄的憋屈感让他愈发焦躁,忍不住低吼一声,挥起碗口大的拳头,对着墙角一个不知废弃了多久、布满青苔的石凳狠狠砸了几下,试图以此发泄淤积在心中的怒火与无力感。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那看似坚实的石凳,竟被他饱含郁愤的几拳硬生生砸裂开一道足有拇指宽的缝隙,碎石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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