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虎狼逐鹿(1/2)
中和十五年(公元895年)初春,关中大地尚未从严冬中完全苏醒,凛冽的空气中已弥漫着铁与血的气息。去岁秋冬的渭水对峙与沙陀入关,如同巨石砸入冰封的湖面,将看似稳固的势力平衡彻底击碎。朱温败退潼关,李克用陈兵渭北,李茂贞龟缩长安,三方在渭水两岸形成脆弱的僵持。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短暂的冬季休整,不过是猛兽舔舐伤口、积蓄下一次扑击力量的喘息。
渭水北岸,沙陀大营连绵数十里,旌旗如林,战马嘶鸣。李克用驻跸于咸阳旧宫,碧眼顾盼,意气风发。去岁一举击退朱温,兵临长安城下,声威震动天下。开春之后,他并未急于攻城,而是派义子李嗣源、大将康君立等,分兵扫荡长安外围州县。沙陀铁骑来去如风,所过之处,那些依附李茂贞或持观望态度的小军阀、州县官,或望风归降,或被轻易碾碎。同州、华州部分属县,以及长安以西的盩厔、武功等地,相继易帜,归于“晋”字旗下。李克用俨然以关中新的主宰自居,不断遣使向长安城内传递文书,语气日益倨傲,要求李茂贞、王行瑜等“解甲归顺,共尊王室”,实则逼其交出天子与长安控制权。
长安城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李茂贞、王行瑜、韩建等人困守孤城,外有沙陀大军虎视眈眈,内部则因粮草日蹙、军心浮动而矛盾加剧。沙陀骑兵的掳掠行径不断传来,更增添了普通军民的恐惧与对李茂贞等人无能的不满。
“晋王此举,分明是要逼死我等!”静难节度使王行瑜在军议上愤然拍案,“当初联合抗朱,如今朱温方退,沙陀胡儿便反客为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镇国节度使韩建苦笑:“悔之晚矣!如今沙陀势大,骑虎难下。出城野战,绝非其敌;困守孤城,粮草不济。为之奈何?”
李茂贞面色阴沉,眼中凶光闪烁。他何尝不知处境艰难?但让他拱手让出经营多年的长安和挟持天子的资本,比杀了他还难受。“慌什么!”他强作镇定,“长安城高池深,沙陀骑兵再利,还能飞进来不成?我已遣使秘往汴州……”
“汴州?”王行瑜、韩建愕然。
“不错!”李茂贞咬牙道,“朱温老贼虽败,根基未损。沙陀乃我等共同大敌!唯有联朱抗李,方有一线生机!我已许以重利,请其出兵,东西夹击沙陀!”
“与虎谋皮!”韩建惊呼。
“总比坐以待毙强!”李茂贞低吼,“况且,朱温若想卷土重来,必不愿见沙陀独霸关中!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长安城内,暗流汹涌,求和的、主战的、欲降的、图逃的,各怀鬼胎。唐昭宗李晔被困深宫,犹如囚徒,只能每日焚香祷告,祈求列祖列宗保佑,内心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命运的恐惧。
潼关以东,宣武军大营。去岁兵败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但军纪肃然,士气正在恢复。朱温独坐帅帐,面前摊开着来自长安的密信以及各方细作探报,眼中寒光闪烁。
“李茂贞……终于撑不住了。”他冷笑一声,将密信递给身旁的谋士敬祥、李振。
敬祥快速浏览,沉吟道:“李茂贞欲借我之力以抗沙陀,实乃无奈之举,亦存祸水东引之心。然,其言亦非全虚。若让李克用尽吞关中,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势大成,确为我心腹大患。”
李振阴恻恻地道:“主公,此乃天赐良机!李茂贞困兽犹斗,正可为我所用。我可许以出兵,令其在长安死守,消耗沙陀兵力。待其两败俱伤,我再挥师西进,坐收渔利!届时,关中、天子,尽入主公彀中!”
朱温缓缓点头:“然。李克用沙陀铁骑,野战难当,去岁渭水之败,某记忆犹新。强攻非上策。李振,依你之见,当如何行事?”
李振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向长安东南方向:“主公,沙陀军虽悍,然有其致命弱点。其一,劳师远征,粮草补给漫长,依赖掳掠,久必生变。其二,骑兵利野战,拙于攻坚,更惧坚城深沟。其三,李克用性骄而寡谋,麾下蕃汉杂处,未必一心。”
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我可双管齐下。明面上,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入长安见李茂贞,许以援兵,激励其死守,并设法离间其与王行瑜、韩建,令其内耗。暗地里,精选锐卒,组成数支轻兵,不由潼关大道,而走商於、武关等山间小路,秘密潜入关中,不在与沙陀主力交战,专事袭扰其粮道,焚其粮草,断其归路!再派细作散入沙陀军中,散布流言,言晋阳不稳,或言朱某已与回鹘、吐谷浑结盟,将断其北归之路,乱其军心!待其师老兵疲,内忧外患之际,我再以精锐出潼关,与李茂贞里应外合,可一举破之!”
“妙计!”朱温抚掌大笑,“便依此策!葛从周!”
“末将在!”大将葛从周出列。
“命你速选精锐死士三千,皆要山地矫健、悍不畏死之辈,多携火油弩箭,分作十队,由熟悉小路的向导带领,潜入关中,专事焚粮、断路、袭扰!记住,一击即走,不与沙陀主力纠缠,我要让李克用寝食难安!”
“诺!”
“张归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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