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剪纸娘子(1/2)
清水河绕着李家村拐了个弯,河湾处有座孤零零的土坯房,村里人管它叫“纸姑居”。
里头住着个叫纸姑的老太太,谁也不知道她多大年纪,只知道她头发雪白,脸却光滑得没什么皱纹,一双眼睛亮得瘆人。
纸姑不种地,不做工,就靠一把小巧的银剪刀,剪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纸活儿。
她剪的牡丹,仿佛能闻到香气;
剪的鲤鱼,鳞片都泛着光;
剪的孩童,眉眼灵动,像是下一秒就能咯咯笑出声。
更奇的是,她剪的纸人纸马,若是主家心诚,在特定时辰焚化了,据说真能上达天听,下通幽冥,达成所愿。
因此,虽觉得她古怪,村里人逢年过节,或是遇了难事,还是会备上厚礼,去求她一幅剪纸。
纸姑有三不剪:心术不正者不剪,强求逆天者不剪,无缘之人不剪。
而且,她剪活物,尤其是人形时,必要索取对方一缕头发,或是贴身的一件小物件。
村西头的张寡妇,守着个病弱的独子栓柱。
栓柱自小体弱,三天两头生病,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看都十六了,还一阵风就能吹倒。
张寡妇求医问药多年,家底掏空了,儿子的病却不见起色。
她走投无路,揣着仅剩的一对银镯子,来到了纸姑居。
纸姑的屋子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和淡淡草药混合的奇异气味。
她听张寡妇哭诉完,沉默地用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打量了缩在母亲身后、面色苍白的栓柱许久,才缓缓开口:“孩子的病,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药石之力已穷。”
张寡妇一听,眼泪掉得更凶了。
纸姑话锋一转,声音低哑:“不过……老婆子倒是可以试试,给他‘借’点生气。”她指了指墙上挂着一幅剪纸,那是一个提着花篮、衣袂飘飘的仙女,眉眼弯弯,栩栩如生,只是那笑容,看久了让人觉得有些空洞。“剪个‘陪伴’,替他分担病气,或许能让他好受些,撑过这几年。只是……”
“只是什么?纸姑您说!只要能救栓柱,要我做什么都行!”
张寡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纸姑的目光落在栓柱身上:“需这孩子一滴心头血,染在剪纸仙女的唇上,再剪下他三缕头发,混入彩纸之中。如此,‘陪伴’方能与他气息相连,代他承受。”
张寡妇听得心头直跳,又是心头血,又是头发,这听着就邪门。
但看着儿子憔悴的脸,她把心一横,咬牙答应了。
纸姑让栓柱坐到跟前,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他胸口轻轻一刺,挤出一滴殷红的血珠,小心翼翼地蘸在一张裁剪好的、极薄的嫣红色彩纸上,恰好点出唇形。
然后又剪下栓柱三缕细软的头发,捻碎了,混入调制颜料的胶水中。
接下来,纸姑凝神静气,银剪刀在她手中如同活了过来,穿梭于彩纸之间。
她剪得极慢,极其专注,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低得听不真切。
那剪刀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时辰后,剪纸成了。
还是一个提篮仙女,与墙上那幅有八九分相似,却更加精致灵动。
尤其是那用栓柱心头血点染的朱唇,鲜红欲滴,仿佛真的能开口说话。
纸姑将那剪纸卷起,用红绳系好,递给张寡妇,嘱咐道:“将此剪纸贴于孩子床头,切记,三年之内,不可破损,不可污秽,不可离身。三年后,它的‘使命’完成,需带回我这里,由我亲自焚化。”
张寡妇千恩万谢,捧着那卷剪纸,如同捧着救命的仙丹,带着栓柱回家了。
说来也怪,自那剪纸仙女贴上床头,栓柱的病真就一天天好了起来。
脸色渐渐红润,饭量也大了,甚至能下地走走,帮着母亲做些轻省活计。
张寡妇喜极而泣,对纸姑感恩戴德,将那剪纸视若珍宝,每日都要擦拭一遍,生怕落了灰。
栓柱自己也喜欢那剪纸仙女,常常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它。
有时他觉得,那仙女的眉眼,似乎比刚贴上去时更加鲜活,那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温柔。
他甚至偶尔会产生幻觉,仿佛听到夜里床头有细碎的、像是女子轻笑的声音。
一年过去了,栓柱几乎像个健康孩子了。
张寡妇松了口气,觉得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然而,变化也悄然发生。
栓柱的性子,渐渐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粘着母亲,反而常常一个人发呆,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说的都是些文绉绉、带着诗情画意的话,不像个农家少年,倒像个多愁善感的书生。
他的眼神也变了,看人时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的忧郁,偶尔还会闪过一丝让人心悸的温柔。
他开始注重仪表,衣服哪怕打着补丁,也一定要干净平整。
他还无师自通地会吹笛子了,常在日落时分,坐在门槛上,吹奏一些哀婉缠绵的曲子,那调子古老而陌生,村里没人听过。
张寡妇起初只当孩子病好了,懂事了,心里还高兴。
可时间久了,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栓柱看她的眼神,有时陌生得让她害怕。
有一次,她半夜起来,竟看到栓柱站在院子里,对着月光,伸着手,像是在抚摸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脸上带着一种痴迷的、近乎狂热的笑容。
“栓柱,你在干啥?”张寡妇心惊胆战地问。
栓柱缓缓回过头,月光下他的脸显得有些苍白,眼神迷离,轻声道:“娘,你看见了吗?她在对我笑呢……真美……”
“谁?谁在笑?”
张寡妇毛骨悚然,院子里明明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栓柱却不答,只是痴痴地笑着,转身回了屋。
张寡妇心里疑云密布,她猛地想起纸姑的嘱咐,冲进栓柱房间,看向床头那幅剪纸。
这一看,她魂飞魄散!
那剪纸仙女,不知何时,竟变了模样!
原本只是微笑的嘴角,此刻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极其生动、甚至带着一丝媚意的笑容!
那双眼眸,原本只是剪出的轮廓,此刻却仿佛有了神采,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床榻的方向!
整个剪纸,透出一股活生生的、妖异的美感!
张寡妇吓得连连后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