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充耳不闻（chong er bu wén）（1/2）

大周朝最繁华的年间，京城有位奇人，名叫甄仔细。人如其名，他对声音细致入微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别人听雨是“淅淅沥沥”，他能听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雨滴的大小和落地速度是否均匀；别人听琴是“悦耳动听”，他能听出第三根琴弦比标准音低了头发丝那么细的十分之一。凭着这双天下无双的“神耳”，他成了宫廷首席乐师，专为皇上调校编钟，辨别雅乐。

可这超能力有个要命的副作用：他无法过滤任何噪音。在他听来，世界就像一场永不停歇、乱七八糟的交响乐：街市叫卖是惊雷，邻居打呼是闷鼓，老鼠磨牙如同锯木头，连自己的心跳声在深夜都像有人在耳边敲梆子。甄仔细常年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不是熬夜，是被吵得睡不着。

终于，在某个被隔壁夫妻吵架、孩子哭闹、野猫叫春三重奏折磨的夜晚后，甄仔细崩溃了。他做出了一个惊人决定：搬到全京城最安静的铜锣巷去！

“甄大师，您可想清楚了！”朋友劝他，“那地方以前是铸铁作坊区，现在荒了，安静是安静，可邻居们……有点特别。”

甄仔细潇洒摆手：“无妨！只要安静，便是仙境！”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铜锣巷最深处的一座小院。

搬家的第一天，甄仔细感动得热泪盈眶。真的太安静了！没有车马声，没有人语，连鸟叫都听不见。他幸福地泡了壶茶，准备享受第一个宁静的下午。

“滋啦——！！！”

一声尖锐高亢、足以撕裂灵魂的声音猛地扎进耳朵！甄仔细手一抖，茶壶摔得粉碎。那声音像是用铁片狠刮锅底，又像是一万只蝉在耳边同时自爆。

他颤抖着冲出屋子，只见左边邻居的院子里，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正赤着膊，用一把锉刀，慢条斯理地打磨一口巨大的铁锅。那“滋啦”声，就是铁与铁相爱相杀的产物。

“这、这位壮士……”甄仔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您这锅……非今天磨不可吗？”

壮汉抬起头，憨厚一笑，声如洪钟：“俺是王大锤，新搬来的铁匠！大师莫怪，俺就这点爱好，一天不磨点什么，手痒痒！您习惯就好！”

甄仔细眼前一黑。还没缓过神，右边院子又传来动静。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一个穿着儒生袍、摇头晃脑的书生，正对着院子里一棵歪脖子老槐树，用尽全身力气、以毫无平仄起伏的调门，咆哮式背诵《千字文》。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砖头，砸在甄仔细脆弱的耳膜上。

书生看见甄仔细，热情地一拱手：“小生李念经，寒窗苦读！大师，听闻您精通音律，您听我这读书声，可够洪亮？够不够‘声振林木，响遏行云’？”

甄仔细捂住耳朵，落荒而逃。他总算明白朋友说的“有点特别”是什么意思了。这哪是安静之地，分明是噪音界的卧龙与凤雏！

白天，左边是“滋啦——滋啦——”的无尽磨铁交响乐；右边是“人之初！性本善！”的狂暴朗诵进行曲。到了晚上，王大锤开始“哐当哐当”打铁，美其名曰“夜间灵感好”；李念经则点灯夜读，念到激动处必拍案狂吼：“妙啊！这句写得妙！”

甄仔细的神耳，成了他的刑具。他试过讲道理，王大锤挠头：“大师，俺就靠这手艺吃饭啊！”李念经委屈：“圣贤云‘声如洪钟’，读书不响，何以明志？”他也试过送礼，送王大锤一对昂贵耳塞，王大锤转手熔了打成一枚小戒指；送李念经一卷消音手抄经，李念经感动地收下，然后念得更响了。

不到三天，甄仔细被折磨得形销骨立，走路发飘，看人重影。御前演奏时，他竟然把欢快的《春江花月夜》指挥成了送葬曲的调子，因为满脑子都是“滋啦”和“人之初”。

皇上皱眉：“甄爱卿，你近日……可是病了？”

甄仔细扑通跪下，涕泪横流，将噪音地狱的遭遇和盘托出。

皇上捋着胡子，沉吟片刻，居然乐了：“哦？竟有此事？朕倒觉得，你这双神耳，或许该治治了。这样吧，朕给你三个月，若你能‘治’好你这耳朵，或者‘治’好你的邻居，朕重重有赏。若不能……你这乐师也别当了，去帮王大锤拉风箱吧。”

皇命难违。甄仔细回到家，看着左边冒黑烟的锤影，听着右边震窗棂的吼声，绝望地闭上了眼。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不对，皇上的话里有话！“治”好耳朵？怎么治？把耳朵弄聋吗？可他是乐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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