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钟没响,但有人在数心跳(2/2)
这些......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壁炉上的灰烬,都是真的?
每一个字,都经过两名陌生人交叉验证。詹尼看着她泛红的眼尾,想起康罗伊今早说的话:权力的锁链,有时候需要用眼泪来润滑。她起身整理裙角,康罗伊让我问您一件事——上一次,您为一个人哭,是什么时候?
维多利亚的手指攥紧了小册子。
达什突然跳上沙发,用湿鼻子蹭她的手背。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说:四年前,我最爱的梗犬迪基死了。
我抱着它在小教堂哭了整夜,怕别人说女王不该为一条狗掉眼泪。
詹尼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她知道,那本小册子会被收进维多利亚的珠宝盒,和她母亲留下的胸针、阿尔伯特亲王送的初吻戒指放在一起。
伦敦东区的雾在午夜加重。
康罗伊走出磨坊时,怀表的震动从马甲口袋传来——是詹尼的电报:女王要见你,明早十点,温莎玫瑰园。
他扣紧外套纽扣,沿着河岸往码头走。
路过老酒馆时,里面传来喧哗的笑骂声,混着留声机播放的《绿袖子》——跑调,却带着破锣般的热闹。
他忽然想起哈罗公学的旧礼堂,当年被霸凌的小康罗伊总躲在黑板后面,用粉笔歪歪扭扭写:想听扫烟囱爷爷唱《绿袖子》。
现在,旧礼堂的窗户应该亮着灯吧?
他摸了摸马甲口袋里的银耳坠,突然加快了脚步。
远处,哈罗镇的方向飘来若有若无的琴声。
是《绿袖子》,这次没跑调,倒像是许多双手,正试着把各自的音符,慢慢拧成同一根琴弦。
###第336章琴弦上的晨光(延续与深化)
温莎城堡的玫瑰园在十月的晨雾里泛着珍珠白,露珠在花瓣上滚成细碎的银链。
康罗伊站在月洞门前,看维多利亚的裙摆扫过修剪齐整的绿篱——她今天没穿缀满蕾丝的朝服,浅灰的羊毛裙配同色短斗篷,像极了十七岁那年溜出肯辛顿宫去看木偶戏的模样。
詹尼的小册子,我翻了七遍。她停在那株百年老玫瑰前,指尖抚过深粉色的花瓣,汤米写的那句哑嗓子的歌更真,让我想起奶妈给我唱的催眠曲。
她总说自己五音不全,可我每次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康罗伊摘下手套,露出指节上淡淡的旧疤——那是哈罗公学时期被推下楼梯时磕的。您母亲的银烛台还在伯克郡的书房,烛泪凝着两个字。他说,当年您父亲重病,她每天半夜跪在烛台前,听楼下仆人们议论小公主今天又把算术题撕了
维多利亚转身时,斗篷带起一阵风,吹得玫瑰枝轻轻摇晃。共议局的章程,我让帕默斯顿子爵改了三版。她从斗篷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边缘还留着红蜡印的残痕,让纺织女工和煤矿主坐同一张桌子,简直是让狐狸和鸡商量晚餐。
可我在最后加了条——每次会议必须有三个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旁听,他们可以随时举手提问。
康罗伊接过章程,目光扫过新增条款:为什么是孩子?
因为他们不会背演讲稿。维多利亚的嘴角扬起一丝狡黠,上周三,我在白金汉宫接见曼彻斯特纺织工会代表,有个工人带着女儿来。
那孩子突然拽我裙角,说女王阿姨,您的项链像我妈妈织的蕾丝。
满屋子脸红脖子粗的大人,立刻都笑了。她的声音放软,权力的笼子,有时候需要用童言来砸出裂缝。
玫瑰园外传来马蹄声,是詹尼的马车到了。
她捧着个锡盒匆匆走来,盒盖边缘沾着面粉——显然刚从面包房取来东西。曼彻斯特的老酒馆老板托人带的。她掀开盖子,露出半块烤得金黄的燕麦面包,他在信里说,这是听了矿难合唱后,工人们凑面粉烤的,每人都在面包上按了个指印。
康罗伊捏起面包,指腹触到粗糙的面纹里嵌着的小石子——那是矿工指尖常沾的煤渣。埃默里今早截获了圣殿骑士团的密信。他将面包递给维多利亚,劳福德·斯塔瑞克在巴黎见了普鲁士的情报官,说英国正在变成一个大茶馆,每个人都在说,却没人听
维多利亚咬了口面包,碎屑落在斗篷上。告诉他,大茶馆里的茶渣,能烫穿任何铁笼子。她突然握住康罗伊的手腕,指尖凉得像晨露,你书房的烛火里,真的有金色齿轮?
康罗伊一怔,想起昨夜磨坊里埃默里没说完的话。
他望着维多利亚眼底跳动的期待——不是恐惧,是孩子发现新玩具时的雀跃。上周整理母亲遗物,在旧书里掉出张图纸。他说,画着齿轮套齿轮的机械,旁边写着倾听万物的心跳
让亨利看看。维多利亚松开手,从斗篷里取出枚翡翠胸针别在他衣领上,这是阿尔伯特送我的第一枚胸针,他说翡翠能听见地脉的声音她转身往城堡走,裙角扫过康罗伊的靴尖,今晚八点,我让厨房备了烤松鸡——达什说它想和你比赛啃骨头。
詹尼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廊里,忽然轻笑出声:女王刚才摸你手腕的样子,像极了去年在伯克郡,你偷偷给她递樱桃时,她怕被女官看见的模样。
康罗伊低头看那枚翡翠,绿色的光斑在他眼底流转。去码头。他说,亨利的差分机应该装好了新的声音识别模块,我们要让机器学会分辨——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被权力磨平的谎话。
伦敦码头的汽笛在晨雾里拉成长调,运煤船的黑烟囱吐着白烟。
亨利守在码头仓库的差分机前,黄铜外壳上缠着粗麻绳,防止海运时碰撞。第三组继电器换了伯明翰的新货。他指着机身上的刻度盘,现在能同时转录十二路声音,还能识别说话时的气音——说谎的人,气音会比平时高半度。
埃默里从货舱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帆布包,沾着褐色的咖啡渍:利物浦线人刚送来的,法国那边截获了劳福德的密信副本。他抽出张薄如蝉翼的纸,他说要在共议局第一次会议上,让某个重要人物突然改口,证明我们的不过是戏法。
康罗伊展开信纸,目光停在重要人物四个字上。
他想起曼彻斯特地图上的圣玛丽女校,想起女教师信里说的孩子们用粉笔在黑板上画满耳朵埃默里,联系圣玛丽女校的校长。他说,请她派三个学生代表来伦敦,参加共议局的第一次会议。
三个孩子?埃默里挑眉。
康罗伊将翡翠胸针别正,劳福德以为我们需要权威,可我们有更锋利的武器——当孩子们睁着眼睛问为什么叔叔昨天说要建学校,今天又说没钱时,再完美的谎话都会裂开缝。
詹尼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指向码头外的街道。
穿粗布围裙的面包房学徒正跑过石板路,手里举着刚印好的《泰晤士报》,头版标题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共议局首会预告:三个孩子的提问时间》。
该去印刷所了。詹尼提起裙摆,今天要印十万份会议流程单,每份都夹一片玫瑰花瓣——从温莎玫瑰园摘的。
康罗伊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又看向亨利调试差分机的侧影,埃默里正蹲在地上和码头工人学用摩尔斯码敲。
远处,伦敦塔的钟声终于响了,不是整点的恢弘,是某个孩子偷偷拉响了小钟,叮咚声混着汽笛、马蹄和人们的交谈,像无数根琴弦被晨风吹动。
他摸了摸马甲口袋里的银耳坠,又碰了碰衣领上的翡翠。
有些东西在改变——不是齿轮咬合的巨响,是无数细弱的心跳,正慢慢拧成同一根琴弦。